《赛博朋克之心》三千墨客

5、第 5 章

　　游乐园里有一处很复古的设计。
　　仿照千年前的游乐场制作一个名叫“旋转木马”的设施，与千年前不同的是，木马可以载着游客在整个游乐园上空飞翔。
　　此时的旋转木马由于维修处于停运阶段，莫斯·布莱克坐在停运的木马上，盯着木马上漂亮的装饰发呆。
　　“常泽，他会来吗？”那天，他问道。
　　他回想前几天在总部会议上的场景。
　　常泽对他们说这是一次很好的动手机会，其余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可以如何报复云溯央。云溯央长得很漂亮，他们的言语中不由得肮脏龌龊至极。
　　听着这些下流的话，莫斯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
　　“恶心的东西。”他心想。
　　看着他们肮脏的嘴脸，莫斯撇开头去不打算参与这次讨论。
　　他其实并不想参加这次行动，不是他多么圣母心，而是对于他来说，全人类都不重要了。
　　从他的姐姐去世那天起或者是从……他背叛云溯央那天之后。
　　也许在他蹙眉的时候常泽就注意到他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常泽偏偏选择了他参与这次行动，他想了想，只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全场哄笑。
　　有人问他：“布莱克，你就这么想亲手杀了云溯央？”
　　也是，在所有人眼里他恨极了云溯央，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他曾经也差点这么做。
　　他恨云溯央吗？是想杀了他吗？他不知道。
　　他，只是想再见云溯央一面。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哦，天呐，布莱克，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怪物’了吧。”有人开玩笑说。
　　“怪物”是OHO内部给云溯央的代称，从多方面来说，云溯央都是一个怪物。
　　说起来也并不是算得上玩笑话，毕竟在他还没有背叛WUS的时候，他和云溯央的关系，就差最后一步了，如果那件事情没有发生的话。
　　“不，开什么玩笑。”他打着哈哈，转头就见常泽盯着自己，好像看透了些什么。他扭过头去和常泽的视线错开。
　　会议结束后，常泽将他留下谈话……
　　“莫斯。”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病态的微笑：“你果然来了，溯央。”
　　“或者，我应该叫你，老师～”
　　他的音调上扬，声音里带着亲昵，好像他们的关系就是应该如此亲昵一般。
　　云溯央站在护栏外与坐在木马上的莫斯久久地对视着，然后才说：“从你叛变那天，你就不再是我的学生了。”
　　“哎呀呀，老师，你长高了呢，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三岁呢。”
　　莫斯从木马上跳了下来，走到与云溯央距离五米的地方，晃晃手里的遥控。
　　“叫声哥哥，我就不引爆炸弹。”
　　声音里带着些调戏的意味。
　　云溯央抿唇不语，只是盯着他。
　　和这句类似的话，他九年前就听过了。
　　“我比你大三岁，叫声哥哥听呗。”
　　2726年，那年他从劳伦先生那接手了一个学生，年轻的，充满朝气和希望，念眼都是对未来和探索未知的渴望的莫斯·布莱克。
　　他比云溯央大三岁，刚见面就不规不矩的让他喊自己哥哥。气的云溯央脸都红透了。
　　用阿曼达的话来说那时的云溯央像个人，而不是现在这个除了研究什么都勾不起他的喜怒哀乐的机器。
　　因为这个事儿，两个人刚见面就打了一架，当然是云溯央的单方面殴打。
　　结局就是两个人被赫尔利一手一个拎去实验室打扫卫生，云溯央的脑袋还多挨了赫尔利两巴掌。
　　“凭什么，明明是他挑衅我，”云溯央抱着扫把，站在墙角不服气地嘟囔着，一边还用手揉着自己被赫尔利师兄多打了两巴掌的脑袋，委屈地说，“就应该让这个没大没小的自己打扫。”
　　“云溯央。”赫尔利用中文喊他的名字，听起来十分有威慑力。他瞬间噤声，只是不满的撇了撇嘴。
　　要说除了史蒂芬·金·劳伦先生之外还有谁能够管着住当年桀骜不驯的云溯央，那就只有他的师兄赫尔利·欧文了。
　　莫斯看到云溯央这副模样不免笑出声，也同样遭到了赫尔利的训斥。
　　“还有你，布莱克，没大没小，就算你比云溯央大你也要叫老师。”
　　在劳伦的实验室里，不以年龄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能力至上。哪怕四十多岁，都可以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声“老师”。
　　更何况是云溯央这样的天才。
　　在赫尔利的威压之下，莫斯才乖乖叫了云溯央一声老师。
　　云溯央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他，但是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这个十九岁的少年。
　　在莫斯眼里，云溯央就像一只傲娇的小狐狸一样，可爱极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欢快的摇尾巴，还会不自觉地抖动耳朵。
　　他想云溯央要是有耳朵的话，捏起来一定很软。
　　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有了一起打扫卫生的交情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也是出乎意料的融洽。
　　比起师生，他们更像是朋友，唯独在实验的时候云溯央才表现的像个老师，其他的时候，他更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明明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却偏要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
　　但他还是会用他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透过伪装大人面具去打量他所未知的世界。
　　而莫斯就是唯一一个摘掉了云溯央的面具的人，带着他去做了很多也许云溯央这辈子都不会独自去尝试的东西。
　　他带着云溯央逃班，穿越大半座城市只是为了去品尝某家蛋糕店的新品。坐着公共飞行器环游整座城市，或者中徒下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听街头的流浪歌者弹奏着自己做的乐器，用音乐诉说自己的悲惨。
　　他们在广场看机械鸽子舞蹈。在黄昏下的钢桥上散步。他去酒吧喝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也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一杯倒。在舞池中央第一次跳舞，和陌生人近距离接触。
　　莫斯在云溯央生日的早上在他办公桌上放上一个插满红玫瑰的花瓶。
　　他热烈而浪漫，打破了云溯央与外界隔绝的屏障，毫无顾忌的闯入了他的世界。他的世界不再是千里冰封，火红的玫瑰融化了冰雪。
　　赫尔利觉得他们的行为荒唐，和劳伦先生说莫斯·布莱克带坏了云溯央，希望将他交给别人带。
　　但劳伦先生只是站在实验室外透过玻璃，慈爱的看着里面专注做着实验的两个人。
　　“溯央他还是个孩子不是吗，不要让他像我这个老头子一样，他该去体验体验他的青春。”
　　劳伦先生转头对赫尔利说：“我记得你十九岁时还是个痴迷全息游戏的不良少年。”
　　“哪有，我的成绩还是很漂亮的。”提起往事，赫尔利也不由得羞红了脸，想当年他确实痴迷于全息游戏，还把自己的发型搞成和角色一摸一样的银发，一半刘海垂下来挡住眼睛。
　　也是因为这个发型让他丧失择偶权，至今单身。
　　云溯央的笑容渐渐多了，这让来找云溯央的阿曼达吓了一跳。
　　“云，你中邪了？”阿曼达绕着带着浅笑的云溯央打量了一圈，肉眼可见的云溯央的身上带上了一丝人味。
　　云溯央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莫斯叫他的名字。
　　“溯央！培养细菌的那群人把我的培养皿拿错了！”
　　云溯央再次翻了个白眼：“好了阿曼达我得先离开一下了，我的学生需要我。”
　　也许阿曼达当时的感觉是正确的，云溯央对待莫斯，确实与别人不同。
　　也许在云溯央那么多的暗恋者中有真心的人，但是作为数一数二的天才，“时代的学者”世界最顶尖的生物学家——劳伦先生的最宠爱的学生，他的身上是有很多可图谋的，更何况，他还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
　　无论是军训结束后站在台上热烈表白的美女，还是宿舍楼下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对云溯央表白的富二代，他们对云溯央的爱慕都是从他那张漂亮的脸开始，比起爱慕，更像是见色起意。
　　15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也许很乐意为自己的心上人争取一个所有生物系学生都渴望的——进入劳伦实验室的名额，而为了他的学生，劳伦先生也会很轻易的稍微降低一下自己的要求，给他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一个进入实验室实习的机会，哪怕是实习，哪怕也许在实习之后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实验室，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莫大的荣幸，这个实习的经历也将会变成敲开任何一所公司或者实验室大门的敲门砖。
　　阿曼达绝对不看错，从一开始莫斯就被云溯央吸引住了，并且用了些手段让自己变成云溯央身边独一无二的人。
　　不得不说，他的手段很高明。
　　可他又没什么可图谋的，他有家世有学识，身边也不缺乏像云溯央一样漂亮的人。
　　他好像是真心喜欢云溯央的。
　　至少，他曾是真心喜欢云溯央的，而无法否认的是，云溯央也确实为莫斯心动过。
　　他也会在实验室中陪莫斯做实验到深夜，两个人干脆相依偎着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在每一年的最后一天翘掉无聊的年会跑到城市的另一头的一家小酒馆里买一瓶酒，然后拿着两个杯子坐在广场上等待钟声敲响宣布着新年的来临，然后再由莫斯背着喝醉的云溯央回家。或者是办公室看报告的间隙抬头看着桌子上插满红玫瑰的花瓶笑一会儿。亦或者是出差回来给莫斯带回些什么纪念品，这些小东西被莫斯摆在办公桌上，每当有人经过的时候，别管对方有没有开口，莫斯总是要说一句：“你怎么知道这是云溯央出差给我带回来的。”
　　「humacience工程」开启之后，两人被分到了不同的小组，但莫斯却每天午休的时候都会来找云溯央，在他的办公室里喝着营养液讨论着研究进程。
　　莫斯只会叼着营养液笑看着一脸认真的云溯央。
　　午休也总会是以面红耳赤的云溯央将大笑的莫斯赶出办公室而结束。
　　他们都说，等云溯央到法定结婚的年龄两个人就会领证然后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也许所有科学家们都将前去参加，这将是一场不可多得的扩宽人脉的好时机，而每次云溯央都会红着脸说自己不喜欢莫斯，但是莫斯却从来不会否认两人的关系，反而会大笑着说到时候请所有人都去，然后云溯央就会将莫斯踢出办公室然后好几天不搭理他最后还是要莫斯去哄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也许是莫斯的姐姐，伊丽莎·布莱克被一个疯狂的科学家杀害那天开始。因为那个科学家是
　　——云溯央的哥哥，云菏泽。
　　………
　　“对不起，”云溯央站在他身前，低着头说，“我……”
　　“这和你无关，他很早之前就不是你的哥哥了，不是吗。”莫斯蹲在抢救室走廊的地上，背靠着墙。
　　也对，云菏泽很早就因为反人类的研究和整个云家没有关系了，他的罪不能牵连到云溯央身上。
　　“我……”
　　“溯央，我想，一个人静静。”
　　云溯央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这次之后，“莫斯·布莱克”彻底消失了。
　　莫斯很快便回归的工作，也照常午休的时候来找云溯央，只是离开前总会深深凝视那扇紧闭的大门。
　　同事们问他，是不是和云溯央吵架了，他们还等着吃喜酒呢。
　　莫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却再也不提些什么请所有人都来的玩笑话了。
　　………
　　云溯央在办公室里痛骂组员差点毁了整个工程的事情传遍了研究院。
　　那天之后，云溯央递交了辞呈。
　　“溯央，你没必要的。”劳伦先生惋惜地说。
　　“不是的老师，我会待到模型设计结束之后再彻底辞职，”云溯央笑着安慰老师说，“再说了，我永远是你的学生。”
　　模型的建设即将完成，消失了几天的莫斯突然出现在云溯央的办公室里。
　　“你真的……”
　　“是，我要辞职了，但我还会回来的，在工程需要我的时候。”
　　“如果是我，我需要你的话，”莫斯抬头注视着云溯央的眼睛，“你会回来吗，老师。”
　　这是为数不多的莫斯如此正式的称呼云溯央为老师的时候。
　　云溯央避开了莫斯的视线说：“我和赫尔利师兄说好了，我走后，他会接着带你，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如果是我需要你的话，你会回来吗。”莫斯抓住了他的手腕又重复了一遍，眼中有隐隐的泪光。
　　“……会，我会的。”云溯央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
　　再次见面，是在审讯室里。
　　莫斯坐在“OHO间谍嫌疑人”的位置上，而云溯央坐在听审席上。
　　“为什么。”云溯央质问莫斯为什么要参与反humacience组织。
　　莫斯笑的癫狂，久久不能停止，末了他盯着云溯央的眼睛说。
　　“因为你的哥哥，杀了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