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时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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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是必要的。
即使是奈奈子这样的自由工作者，好觉也并不常见。
偶尔，非常偶尔的时候，通常是在一年里某个月的截稿日的第二天，醒来会觉得十分轻松。
邮箱里没有需要回复的邮件，钟盘上剩余的时间也还富足，银行卡里的余额照旧可观，身体没有疲惫的感觉，思维也很轻快。
奈奈子正处于这样的状态。
“你醒来了吗？”
美中不足的是这一时光并非独处。
“……”奈奈子缩了缩肩膀，被子卷上去一截，她下半张脸被盖住，只留眼睛在外面。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间的光，房间里的视野并不明朗，偏暗的环境里，奈奈子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对面泛着土金色的瞳孔。
“怎么不回去睡？”她问。
因为是刚醒来，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轻而软，在被子里藏了半截再传到耳朵里，像是关切，很好听。
但虎杖对上她的视线，又觉得那里面似乎还是好奇多一些。
于是他解释道，“医生说后半夜可能会发热，我只是看着……她说你需要看护。”
这不是谎话，权威的医生确实提出了【要观察一段时间】。
“哦。”奈奈子眨了眨眼，样子看上去是相信了。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接着道：“我想洗澡。”
没由来的。
虎杖还停留在该怎么解释一段时间和一整晚之间其实并没有很大区别的问题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等到大脑彻底理解，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行动了。
奈奈子忽然感受到一阵失重。
下一秒，毛茸茸的触感抵着耳朵，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脉搏跳动的声音。
“……做什么？”
“不是这样么？”虎杖一整个把人从被窝里揣出来了。
昨天从车里也是这样把她带回来的，虎杖做这个动作已经很习惯了，而且他有注意，这个姿势不会压到奈奈子的手。
只不过可能还是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比如胳膊要勒着腰。
他没检查过，当时的环境，负责支援的人也只能简单查看伤处，再加上奈奈子自己进行了说明，所以也没有排除其它地方有受伤，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些地方受了影响，残秽有时候会在创口愈合之后再次制造麻烦……
考虑到这一点，虎杖手臂向上挪了挪，改成单手扶着女孩子颈后，人也往后仰了仰，让怀里的人能完全靠在他肩膀上。
这个姿势有一半是腰在撑着，本来应该很费力，但虎杖做起来很轻松。
“那这样呢？会舒服一点吗？这里？还是这里？”他问，顺便又调整了一下高度，心想这下她可以把手臂也搭上来。
事与愿违，实际是奈奈子被左右颠弄得头晕，混乱中只能靠抓紧他衣服来保持平衡。
虎杖衣服背后的布料被攥皱了，松松垮垮地供她借力，她的手臂根本无处安放。
要是肯贴近一些就好了，环过肩膀，下巴靠近肩窝的位置，按在怀里能稳稳地托住，那样就一点力气也不用动。
就是太亲近了，而且是发觉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定义为温情的亲近。
在整个过程里，奈奈子一直避免这样的亲近，就像刚才，其实距离已经很近了，动作变化之后经过短暂的定格，有一瞬间，散落下来的头发落在虎杖脸上，看上去像是某种印记，又像是羽毛轻轻划过，最后钻进宽大的领口。
他一点没注意到，当然，就算是发现了，这家伙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奈奈子不一样，粗糙的指腹紧贴皮肤，她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热度，连带着被控住的那一片都炙热起来了。
“放我下去。”手撑着对方的肩膀拉开距离，奈奈子小幅度试探着动了动腿。
“啊……地板上不行、等等……”眼看着人要往下跳，虎杖忽然想起来，因为淋雨而洇湿的鞋子被自己拿出去了，如果冒然放手，奈奈子就会光脚站在地上……
不行。
横在女孩子腰后的手臂紧了紧，他一手按住怀里的人，听起来像是解释，语气却很强硬：“没有鞋。”
奈奈子想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地上有铺毯子的，但想想又觉得实在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争执的必要，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成了提醒：“被子掉下来了。”
虎杖低头向下看，大概是因为没有防备，起初奈奈子没挣扎，浅色的羽绒被只是垂了一个角到床下，并未随着两人的动作被扯起来或是弄乱，床上堆出一个浅浅的窝，那里已经感受不到温度。
哦，被子掉了、掉了……
虎杖像是跟随着她的视线，简单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做停留，大概是没理解到意思，脸上的神情有些呆，又像是单纯在胡思乱想。
洗澡。没有鞋子。被子掉了。
……到底要先从哪一项开始解决啊？
还有……为什么？
视线回转相撞，奈奈子被迫俯视地看他，纤长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投射出若有若无的一片阴影，她黑色的眼睛依旧漂亮。
可是奇怪，那眼睛里只有困惑，没有惊吓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连困惑，也很快消失了，只剩下一点正在等待着什么的懒散。
为什么。
虎杖直觉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怪异。
大概是此刻的氛围平和得诡异。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笨拙的神经努力想抓住什么，思绪也迟钝得不像话，虎杖盯着女孩子微微泛红的脸颊，试图思考点什么，但最终一无所获。
“我可以踩在床上。”奈奈子打破寂静，重申。
虎杖回过神：“……哦。”
嘴上是答应了的意思，但他好像没真的听进去。
奈奈子被平放下来，还是原先她躺着的位置，虎杖又把被子给她盖上了，正好也是像刚才一样，堪堪盖住下半张脸。
“？”倒也不用这么还原现场。
其实最初她也只是想表达“我没关系，你可以出去做自己的事了”，是这个意思，但虎杖好像没听懂。
是习惯吗？他似乎把奈奈子的每一句话都当成指令对待了。
但又不是完全服从‘指令’，分不清是多个指令同时下达形成了乱码，还是因为下属本身有自己的想法，总之，情况的发展并不在上司的预期之内。
奈奈子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决定抛弃那些弯弯绕绕，像真正的下达指令那样，“你出……”
“贵、贵的酒，什么时候去？”脱口而出的话打断了逐客令，空气像是短暂地凝固了。
奈奈子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毕竟一般来说，像是经典剧目里的场面，'午时问斩'往往会和‘刀下留人’作为羁绊性剧情一起出现，后者同时起到塑造人物形象，完善故事逻辑链，将剧情推向高潮的作用。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如此这般的台词，语气，咬字，时机的把握都是重中之重，类似的画面在漫画里出现通常会被创作者安排在即将翻页的左下角分镜，名为梦野咲子的漫画家曾针对该技巧做出实践，效果……
效果什么的奈奈子完全不记得了，印象里她似乎是做出了“还蛮有意思”的评价。
不过，当下的情况好像完全不能类比。
毕竟‘贵的酒’和‘出去’是否能作为关联词一起出现这一点，根本不值得讨论吧，就像是‘狸猫嘭嘭’和‘凶手原来是山本！’，能出现在同一话里只能是因为编辑是前野。
那也是极端情况了。
至于约定，奈奈子没忘记，牛排和红酒，在赴宴之前，他们约好的，还是她提出来的，要喝贵的。只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个时候听见他问，奈奈子还是楞了一下。
虽然通过充足的睡眠，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但好像也没到能无所忌讳地饮酒的程度。
奈奈子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应答的话，也许也是隐隐察觉到他还有话说，于是干脆放弃了猜想，只是单纯地等他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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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贵的酒，牛排、中华料理，什么都好，一起的话，我什么都可以。”
即使虎杖悠仁是纯粹的笨蛋，刚才的时间也完全够他反应过来了。
刚才。
奈奈子没有躲开。
就连小小的挣扎也在他控制范围内很快就放弃了。
他当然察觉到那是很近的距离，热乎乎的吐息无意识构成了亲密，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后知后觉。
被纵容是意外中的意外，不该是这样的。
她看起来居然一点也不讨厌他。
虎杖想不出来原因。
开心。
高兴高兴高兴。
好诶。这也太好了吧。
察觉到的一瞬间，心里在语无伦次，所以做出来的行动也无厘头似的。
正所谓时机，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吧。
虎杖还记得所谓的高处勇气论，场地有些局限，但没关系，从心口涌上来的冲动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什么都可以，早饭或者是晚上，你喜欢的茶，布丁、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放送，搞笑艺人还是街头采访，工作的时候我也不会吵到你……”他把能想到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吐露出来了，越往后，语句越发顺畅，像是找到了支点——
“所以，如果你不喜欢他们”虽然是问句，但虎杖用了肯定的语气。
“那就和我，我们、就我们两个人，行吗？”
停顿的重音和像是考虑了很久才说出口的口吻，后半句的声音闷闷的，和打在窗玻璃上的雨声一样，带着湿润和潮气，在漫长的冬季里等待着晴天。
奈奈子望着天花板，被子下随意摊开的手感受到温热的重量，青年像一个正面临审判的囚徒那样将脸埋进她手心，隔着一层厚重而温暖的阻碍，理解似乎也变得困难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奈奈子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
“……像以前一样吗？”
“像以前一样。”
“……”
哦。
行还是不行呢？
奈奈子觉得自己要想想。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时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