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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红白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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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十一月的夜色里,竟下起了瓢泼大雪,只见雪花纷飞落下,到了眼前,才发现是一张张过路冥钱。
曲小腔大的唢呐声幽幽绵绵,穿梭在这村落的大街小巷,黄土路面上,铺满枯黄的落叶和霜白的纸钱。
“踏踏踏——”
远处缓缓驶出一行人,他们身穿丧服,头戴孝帽,肩上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椁。
领头的妇人手捧牌位,带头开路,身侧两人各提一竹篮,手抓一把冥钱,朝天挥洒,送殡之人皆面带笑意,竟无一人哭喊悲戚,全然不像家中有丧。
凄凉的唢呐声之后,紧跟着一道欢快的敲锣打鼓声,让人眉头一跳!
一行红衣轿夫抬着一大红花轿,紧跟在送殡一行人的身后,悠悠前行,无一人言语,只有响彻天际的唢呐声和铜锣声。
忽然,一阵夜风吹起轿上的帘子,轿内端坐着穿红色嫁衣,头戴红盖头的新娘子,全身被麻绳绑住,在轿内不停扭动,花轿也跟着一摇一晃。
当路过一户人家时,原本还端坐在轿内的新娘子突然跌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一头撞在门前的石柱之上,鲜血四溅!
纤细的身子软软滑落,鲜血顺着石柱流下,那抹艳丽的红盖头飘落在地,如鲜血般热烈,触目惊心!
一个轿夫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试鼻息,又猛然缩回手,惊呼:“人没气了!”
这一声惊呼,引起一道道声音紧跟其后。
“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儿啊!”
“可怜呐,那陈家小子心愿未成,怕是入不了轮回……”
——
天色一亮,三乐精神气十足,意外地没有懒床不起,早早下楼吃完早食,带着人重新赶路。
两人行了一路,绚烂的天幕已渐渐暗去。
三乐向左一瞥,发现旁边的人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哈切频频,不免心中起疑。
早早便见他起了,也不知昨晚是几时睡的,怎的这般精神不济?
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掉下马去,好心提醒道:“小白姑娘,你昨晚可是没睡好?要不然先勒马休息片刻,你这样在马上怪吓人的!”
听见她问话,潶墨白放下掩面的袖子,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些许疲色。
废话!在椅上端坐了一夜,怎么可能睡得好!
他眸色微沉,心道:再这么下去可不成,这人还没找到,他这破烂身子倒先折了!
三乐见人不搭理自己,不禁撇了撇嘴,继续打马上前。
行不了多久,两人经过一处村庄,决定在此歇一晚上,明日才赶路。
三乐骑着马缓缓驶过村口,发现前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殷家村’三个大字,字迹有些模糊,应是许久无人打理。
村口栽了两棵槐树,瞧着有些年头,又高又大,似乎要将整个村子都吞下去。
两人进入村内,马蹄嗒嗒,落在满地的落叶和冥钱上,秋风阵阵,刮乱了两人的发丝,迎面飘来几个白色的物事。
三乐随手一抓,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冥钱,顿感晦气,连忙扔了出去。
“这村里怎么没个人影啊,难不成都歇下了?”她看着周围没有一丝光亮的街道,不禁泛起嘀咕。
“可是这个点,也还未到入寝的时候呀……”
行在路边的潶墨白也不禁皱眉,确实太过安静了些。
两人带着疑虑继续拍马上前,片刻未到,终于在一处小巷内发现一家烛火未歇的人家。
三乐翻身下马,上前敲门。
“咚咚咚”三声过后,门扉“吱呀”一声由内从外打开。
开门的是名四旬不到的妇人,一身孝服,面容憔悴,见来人是名男子,眉头拧做一团,语气不耐:“夜间敲门,有何事?”
三乐见她一袭孝服,猜到其家中应有丧事,面带愧疚道:“实在是我唐突了,我们二人从外地赶路至此,本想借此歇脚,不知夫人家中有要事,打扰了,我这就离开。”
“小白姑娘,我们走罢。”
那妇人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浑浊的双目一下子亮了起来,焦急出声:“且留步!”
三乐脚下一顿,不明所以,“夫人,还有何事?”
“公子,这位是?”那妇人未做答,而是径直问起不远处的白衣丽人。
三乐俊眉微挑,不知她是何意,“夫人问这是作何?”
“没做什么,哈哈哈,就是见这位姑娘长得如此绝色,便随口一问。”那妇人打着哈哈,原本忧郁的脸色也变得有生气了。
“公子若不介意,我们家可以借二位留宿。”
三乐见她答应留宿,本想应下,但又想到其家中有丧事可能不便打扰,还是婉拒了。
“夫人家中既然还有丧事,我们还是不做打扰了,多谢好意。”
那妇人见人要走,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拦下,语气急切:“不妨事,不妨事的,家里虽有丧事,但空房还是有的,你们二人留宿一晚,没什么大问题。”
见人不应,又继续添了一把火。
“这个时辰,村里人早已歇息,只有我们家要办丧,这才还没睡下呢,你要是不住我这儿,怕是只能露宿街头了!”
果然,三乐一听,几番犹豫下还是应了下来。
“那可就麻烦夫人了,我们就歇一个晚上,这是一点心意还请收下。”边说边将一些碎银塞进那妇人手中。
“诶呀!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不就是留宿一晚上嘛,不必如此客气,赶快进来吧!”妇人将手中的钱又推了回去,手里招呼着让人赶快进门。
几番推脱下,三乐将没能给出去的钱又塞回钱袋,转身朝身后的人喊了一声“快进来”,便跟着妇人一同走进身前的宅子。
潶墨白立于门前,看着木匾上的陈宅二字,眸光一沉。
方才那妇人的眼神让他甚感怪异,这宅里有问题!
三乐跟着妇人进入院中,来到一间厢房,屋内虽不大,却干净舒适。
“你们应当还没吃饭吧,我先去拿些吃食过来。”
那妇人温和可亲,只是说话间,眼神总是瞟向一侧的潶墨白。
三乐一听有吃的,面露喜色:“多谢夫人,我们确实是饿了,随便什么吃的都行,不用太麻烦!”
“诶呀,我可当不得什么夫人,普通老百姓一个,以后叫我婶子就行,不必太拘束,就当成自己家就成,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妇人说完,往房内打量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幸好遇上这个婶子,不然我们两个可又得露宿街头咯!小白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三乐借机向身旁的人搭话,今日他都没怎么理她,一脸没精神的模样,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唠唠。
可对面的人就单单点了点头,便再没了反应。
唉!真是无趣,白长这么好看了!这一天天的竟是她在那巴巴巴。
三乐不再自讨没趣,随意找条椅子坐下,喝茶打发时间。
没一会的功夫,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只见那妇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笑着招呼道:“快过来吃饭,我做了糖醋鱼和红烧排骨!”
三乐老早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糖醋味,赶紧上前接过托盘,“哇,好香啊!婶子你的手艺也太棒了,幸苦婶子,我来帮你端!”
“赶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这鱼可新鲜了,还有这排骨可是我的拿手好菜!”
那妇人催促着,两眼放光,不经意间看向潶墨白,没成想,一转眼便撞进一双清冷幽深的眸子。
她莫名一慌,赶紧移开了眼,说出的话也随之一颤,“这,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呀?”
三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含糊道:“这,这系窝娘子,婶子叫他晓白就好。”
“你,你娘子啊!”那妇人惊讶出声,眸光暗了一瞬。
三乐咽下口中的饭,又回了一句:“对呀,我们是夫妻。”
她光顾着吃饭,并未发觉异常,而身旁的潶墨白眼神愈来愈沉,冷冷盯着房内的妇人。
那妇人被他盯得有些站不脚,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
三乐直至吃饱喝足也未见旁边的人动筷,不由得纳闷,“我都吃完了,你怎么一口也没吃啊?”
潶墨白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当着她的面,拿起筷子夹起一小撮米饭放进口中。
见他吃了,三乐这才放下心来,这么瘦还不吃饭,怎么能成!
要是她不催,他只怕是又不会吃了。
三乐起身伸了个懒腰,朝人说道:“你先吃着,我找那婶子打些热水过来洗漱。”
见人出了门,潶墨白才放下碗筷,转头将口中的米饭吐了出来,又拿过一旁的茶水漱了漱口。
看着桌上的饭,他拿起碗尽数倒进一旁的花瓶里,仔细打量一番四周,他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
这村落一看就不是富裕之地,可这陈宅吃饭用的筷子却是纯银的,连床上的被辱也是上好的锦缎。
那妇人说自己只是普通百姓,可这些东西皆不是普通平民能用得起的!
这处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然,那妇人也不会大费周章在饭菜里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