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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萧萧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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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尚武,来参与夺龙髓的人无一不身怀绝技,此时那道人说出要比武的话,倒也没有引起意外。
只是他出手太过突然,那道厉风一瞬间卷走上千人,傅遗珠的位置靠前,头一个遭殃,被掀得倒飞出去,正惊魂未定之际,后背就猛然撞上了什么硬物,当即也不顾被撞得吐血三升,反手扒住那岿然不动的东西不肯松手了。
不过片刻,那力道渐渐平息了。傅遗珠松开手,才发现攥着的是一顶轿辇的边角,那轿子雕金刻玉,不知由何等材质制成,在那狂风呼啸之中,竟是一寸都不曾挪动。他转头望去,正巧和一双上挑的眼睛对上视线,轿子的主人悠悠开口了:“需要金创药吗?”
傅遗珠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到白衣的一角已经被血迹浸透,显然是刚才撞得出血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傅遗珠腹诽两句,随即拂了拂衣摆,对那轿中人作了一揖:“多谢!不劳费心了。”
话音落下,他就自觉退开两步,和轿子保持距离。
傅遗珠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看这一顶华盖轿辇和旁边杀气凛然的侍从,就能知道那少年必定是非尊即贵,一个人行走江湖,还是少惹是非为好。
顾天歌面色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苍梧派却没有给他们寒暄的机会。此时已有将近半数人落在了殿前广场以外,道人大手一挥,便有无数门人将他们带下去疗伤。
“方才这道罡风,便是对诸位的一道小小测验。唯有意志坚定之人,才有资格进入遴选,让龙髓认主。”
据道人所说,发下去的手牌除了白色以外,共有从赤到紫七种颜色,此时仍在殿前的人,便可以将手牌更换为赤色。
接下来两日会进行比武对决,第一天为擂台赛,各人挑战苍梧派门下弟子,赢下三场,便能晋升为碧色手牌,不被淘汰。隔天由参赛者之间进行比试,最终决出唯一的紫色手牌,冠军与龙髓进行感应,若没有得到龙髓认可,便顺延至下一位,如此往复,直到找到龙髓的主人。
“说得倒是好听,如何判定谁与龙髓有缘?”段轻驰哂然一笑,“这龙髓本就是从龙背中抽出,何来的灵性,除非这东西成了精了,能张口说出个主人来,那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了。”
他当初手刃魔龙,从血肉模糊的龙背下拔出的不过是一截毫无生气的脊骨,就算在寝宫扔了多年,也不会生出自我意识。要是真有异状,段轻驰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傅遗珠思忖着:“哦……如此说来,借着有缘无缘的借口,就方便他们从中作祟了,这苍梧派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要是早已内定了最后的胜者,其他人还有机会拿到龙髓吗?”
“天下人毕竟不都是傻子,就像你刚才招惹的那个,家里就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要是被哄着给他人做了嫁衣,闹起来能把这座山门拆了。”
段轻驰弹了一下瓶身,震得傅遗珠颈前微微发痒:“想做手脚,也不能太明显。你尽管赢下比试就行了,我会帮你看着这些人的。”
有段轻驰这番话在,傅遗珠顿时安心了许多。他逃出家门前看了不少江湖话本,其中不乏什么跳崖奇遇,得到高人指点,就此睥睨天下立地飞升的侠迹,看来遇到莲花精,就是他成为天下第一的助力。
从段轻驰口中打听到了顾天歌的身份,傅遗珠了然。他虽然初入江湖,还认不全那些赫赫有名的侠客,但最基本的十门八派、四家两阁还是清楚的。
“少侠,请随我来。”
一道悠然女声响起,傅遗珠整理好衣冠,便跟着那苍梧派的侍女前往将要下榻的竹苑。参与者两人一苑,苑中各有寝屋,侍女给他换了手牌,牌身上刻着零二七的编号。
傅遗珠将那手牌挂在指根处,轻快地晃荡了两圈。
苍梧派的地界当真是很大,从前殿走到竹苑约莫有一柱香的工夫,这条小径上幽静无人,风起摇竹,不时有竹叶萧萧落下,与他心中的江湖极为符合。
倏然,一道劲风从背后朝他砍来,傅遗珠提剑回挡,剑身相撞发出铮然声响,他脚下快点,游鱼似的掠出几丈,避开接踵而至的杀招,旋身看着那名持剑的黑衣人。
傅遗珠面色一凛:“阁下为何要对我出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看到的顾家四名侍卫之一。他没有回答傅遗珠的问题,只是恭敬地退到一边,将他家那位秉着折扇一下一下孔雀开屏的主人迎了出来。
顾天歌笑道:“能接秋月一招,不差。”
秋月自然是朝傅遗珠出手的那人,除此之外,还有春花、夏风、冬雪三人,这风花雪月的组合,正是顾家给二少爷配的随身侍卫。他们每一人都足以与各门派的首席弟子抗衡,傅遗珠在秋月的偷袭下能不见血,因此得了一个不差的评价。
傅遗珠就纳闷了,他与这位少爷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对方才如此阴魂不散地要找他麻烦。难道两家之间还有世仇,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在段轻驰面前耍了几次少爷脾气,现在遇到更胜一筹的祖宗,才明白有自己平时有多讨人嫌。
只见那人微微一抬下巴,很是矜贵地开口:“你手里的那个盘子,出个价,我要了。”
合着是为了碧玉轮而来的,傅遗珠嘀咕着。那样上山确实太显眼了,只不过他现在虽然囊中羞涩,却也没有为此向有钱人卑躬屈膝的道理。更何况他下山之后,要将碧玉轮还给那少年,更不能替他卖给别人。
他打了个哈哈:“抱歉,那是非卖品,我也只是从朋友手中借得一用,这事做不了主。公子还是省了这条心吧。”
顾天歌却一展折扇,擅自出了价:“三千两,拿去给你朋友,不够就再加。这等稀奇的东西,必须在我手里。”
随着他话音落下,另一名黑衣侍卫捧着个匣子呈上,那匣中摆着的尽是雪花般透亮的银子,随便拿出一块都能买下人命,看得傅遗珠心如滴血,眼睛都直了,心里已经把那少年凌迟了一万遍。
他刚想回绝,却有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顾天歌的话:“这世上有那么多事,岂是能用一个钱字解决的?这位少侠已经表现得很为难了,公子你就不要再强迫他了。”
“这又是哪头蒜?”段轻驰道。
傅遗珠忍俊不禁,低头说莲花精你小声点。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头戴儒巾、书卷气很重的年轻人。这人生得浓眉大眼,背着个竹编的书篓,说话轻声细语的,显得极有礼貌,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愣头青,一下就让顾天歌黑了脸。
那书生已经站到了傅遗珠面前,全然不顾那些虎视眈眈的黑衣人,再次劝道:“这位公子,像苍梧派这等名门大派对下层寒士的倾轧极为严重,我们同为参与者,应该彼此协作才是。”
顾天歌俨然皱起了眉,手上的折扇都要攥碎了:“谁跟你是下层寒士。”
被这么一搅和,他像是觉得极为晦气,顿时没有了跟白狐面再结交下去的兴致,带着风花雪月就转身走了。
傅遗珠正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搬个凳子抓一把瓜子了,那书生又放下背篓,转过来望着他,也让傅遗珠看清了对方手牌上的刻字:零二八。
这就是竹苑内的另一位室友?傅遗珠有些诧异。但书生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扯一些乱七八糟的管教他,只是脾气温和地伸出手:“在下梁书,还不知道少侠的高姓大名。接下来几天还请多指教。”
傅遗珠跟他客气地一握手,又收了回去:“白湖,白玉京的白,湖光山色的湖。”
他可没有觉得梁书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的手牌转得极快,被拦下后就收了起来,对方能知道他的编号,必定眼力极好,且在后面偷偷观察了一阵情况,才开口气走了顾天歌。
好在他们虽然同在一座竹苑,却并不在同一间屋内,傅遗珠跟梁书打过招呼,就跟着侍女回到苑内,谨慎地关上门,将玉瓶放在了桌上。
段轻驰表现得比他还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施施然坐下了,正翻看着苍梧派统一发下的手册。那册子上面记录了不少参与者适用的基础剑式刀法,得到了剑魔一句评价:狗屁不通。
“把你那手牌给我。”
傅遗珠拿出手牌,放到了段轻驰的掌心,他发现莲花精似乎恢复了不少,已经能直接触碰到实物了。段轻驰将那小小的玉牌攥在指间,放在光下观察着,玉牌晶莹剔透,似乎有什么透明物质在里面游走。
段轻驰随手一抛,又将玉牌扔回了傅遗珠手中。
“蜉蝣尘,通常情况下对人体无害,但要是遇到龙髓这等至刚至烈的东西,就会迅速钻进宿主体内,让人头晕恶心、冷汗不止,症状严重的昏过去也正常。看来他们不光从魔宫拿到了龙髓,还搜刮了不少其它东西。”
“你接下来拿到的每一块手牌,应该都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