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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破局 ...

  •   屋里一声惊叫,十四知道庄漾醒了。

      她放下手里没剥完玉米,起身带着矮凳旁的托盘起了身。

      屋子里的庄漾也起了身。但他站在床上,正把被褥一整个掀了起来,抖了抖。

      而后,他又趴下身,将床边的靴子拎了起来,倒了倒。

      “木匣,在柜上的衣物里。”

      庄漾猛地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顶着一张与温经霜无异的脸的十四。而十四进了门,略过庄漾一瞬的惊诧,走到床前,放下托盘。

      要从噩梦中回神又要从惊慌中镇定的庄漾看着托盘里的裹帘和伤药,意识到她这是要给自己上药,于是带着还没收尽的恍惚,在床边坐好。

      他抬了抬手,要脱里衣,这便发现了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虽不奢华,但用料都是极好的。身上的伤,也被包扎过了,但因为方才那些动作的牵扯,现下有些作疼。

      里衣已脱,十四这便伸了手去。

      解下裹帘,抹上伤药,重新包扎。十四直回了身子拿回了托盘,庄漾因这一气呵成而张着的嘴终于动了动。

      “哎……”

      他是想说“害羞什么,不是都看过了吗”的,但这会儿这话已经不合适了,他只能换一句。

      “你、你弄疼我了。”

      “……”

      里衣没有穿回去,床边的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却又像是个小孩儿一样耍赖地僵持着。

      昨晚,十四刚将庄漾安置在这里的时候,二十四夜栈的栈主带着十五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栈主告诉她,温经霜失踪、林立冬重伤昏迷,她的任务,是保护庄漾的安全,直到接应给庄府的人。

      “温经霜最后是滚下山崖失踪的。十四,为什么你身上,没有滚落山崖的伤?”

      十五在一旁试图插嘴,可栈主一个眼神,他便只能将嘴闭牢。

      “回师父,十四若负伤,恐不是震的对手。”

      若她也败在震的手里,那屋子那位千金公子,也只有丧命的份儿了。

      “庄漾看清你的脸了吗?”

      “没有。”

      “确定?”

      “确定。”

      栈主对着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十四,直了直身子,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师父。”

      庄漾看着连手掌、脖颈都包满纱布的十四,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但他不甘示弱地挺了挺脊梁骨,继续看着同样一直看着自己的十四。

      在庄漾不知道还要僵持多久的时候,十四开了口。

      “这会儿公子应该不疼了。天凉,公子记得早些把衣裳穿回去。”

      “……”

      庄漾看着就这么径直走掉的十四,愤愤起来。

      就算现在天地八棺的八个人一起揪着他的衣领子,说这是温经霜,他也不会信。温经霜可没这么难逗,也没这么,一丝神情都洞察不出来。

      但愤愤归愤愤。庄漾透过窗缝,确认十四进了厨房后,去到了柜前,找出了木匣。

      他没有端详什么,而是随即将衣裳穿上,将木匣重新放进怀里,就好像那木匣不存在一般。

      “出来吧。”

      窗边,映出一个人影,低声应了句“公子”。

      “温经霜怎么样了?”

      “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已经安置在了咱们的宅子里,找了大夫给她疗伤。期间她的房间一直熏着安睡香,避免她会醒过来。”

      “嗯。记着,这位客人尊贵得很,务必照顾好。”

      “是。”

      庄漾扯了嘴角,笑了笑,道:“等我回了中都,料理了手头上的事情,再好好招待她。”

      窗外的人将怀里的剑抱得再紧了紧。他一贯知道的,这位当朝太傅的二公子,心思可没他的模样那般干净乖巧。

      就像他一早就知道在沛州作乱的是天下八棺,也就像他非要点名那两个夙阁弟子来护送他进入他所布的陷阱里。

      等十四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庄漾正坐在桌边,拿袖箭里的箭,在从院里找来的木柴上刻着什么。等十四再进来的时候,饭菜已空,而之前那个像孩子一样耍赖的千金公子,仍是对着那跟木柴,专心致志地刻着。

      十四出去后,庄漾抬眼瞧她进了厨房,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坐在院子里剥起了玉米。

      庄漾这些年,也不是每天都过着歌舞升平的日子。偶尔,他也会在自己的宅子里,在他父亲和兄长都不知道的宅子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日升月落,不用去对谁摆笑、对谁奉承。

      只是他自己也知道,那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一旦安静下来,不管在哪里,都像是在十余年前的中都,烽火连天,哭喊漫城。

      他那时十岁,什么都做不了。没人会搭出手来帮他,也没有人敢搭出手来帮他。逃亡的逃亡,掠夺的掠夺,他都没人顾得上,那个早被遗忘在皇宫角落里的孩子,更是没人顾得上。

      庄漾放下没刻完的木头,走出房门,伸了个懒腰。而十四在厨房忙活,准备晚上的饭。

      这里是个家家户户为温饱奔波的村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要不在自己的宅子里也种点什么吧,只是不知道那孩子喜欢吃什么……稻谷吧,稻谷总不会错的……其实多活了这么多年,他都忍不住想就这么停下来,哪里都可以,这里也不错……

      “公子。”

      几步之遥,是十四端着托盘。

      庄漾这才发现自己又出了神。他背了背手,转身回了房间。

      入夜,庄漾翻了个身,试图用换个姿势的方式入眠。突然,他听见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闷闷的,不像是什么家具摆件。

      庄漾忍不住抓紧了被褥。袖箭被他丢在了桌子上,此刻他没有什么能防身的东西,若真的是什么冲他来的危险,他连一丝还手的可能都没有。

      安静了一阵后,就在庄漾安慰自己可能是听错了要放松警惕的时候,地面上再次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慢慢地,越来越近……

      是头颅。

      头颅!

      庄漾没有看见,可他的心里就是这么肯定的。

      是头颅,是昨日逃走的头颅!

      追来了,居然追来了!

      一颗头颅而已,该没什么本事的,为什么敢这么张狂地出现在这里?

      是不拿不会武功的自己,当回事儿吗?!

      庄漾将被褥抓得再紧了些。他见过那头颅的速度,就算自己此刻飞快起身,也跑不出去。恐怕自己现在大叫一声,话音落,自己的命也呜呼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庄漾的呼吸越来越小心,越来越小心……

      在庄漾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被褥一抛跑出房门的时候,一把菜刀破窗而入。随后是闯进来的十四,一把将庄漾从床上拽了下来,再一剑砍在了跳上床的头颅。

      这次庄漾有力气声讨了,他大声道:“你把我丢地上,你又把丢我地上!”

      庄漾边声讨着,边去捞在桌上的袖箭和没刻完的木头,噌噌地往外跑去。

      可外面,哪还是什么村子。

      数具无头的尸体,迈着僵硬的双腿,不断往房间的方向围来。黑夜中,那惨白溃烂的皮肤更加骇人,冒着恶心的味道,抬着双臂,像是在无声地声讨什么。

      庄漾举起袖箭,难得射中其中一具。可毫无用处,对方没有停下,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逼来。

      庄漾看得出来,十四的身手比昨日迟钝。好在那头颅蹦蹦跳跳的,也没有占用十四身体的意思,便搁屋里互相耗着。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院子里这些无头尸,并不是受屋子里那颗头颅操控的。

      眼看着十四要招架不住,庄漾朝着十四跟前的方向来了一箭。虽没打中那头颅,但至少先吓退了头颅的一波攻势。

      而在庄漾要给十四来一箭的时候,十四也向庄漾掷出了千机笠。

      千机笠散开,化作无数相连的刀片,一圈圈绕在庄漾的周围。另一头的刀片重新往十四而去,在十四抓紧后,带着十四收缩,将十四和庄漾牢牢地罩在了起来。

      庄漾看着慢了一步只能在千机笠外费力拍打的无头尸,忍不住替他们生出一丝无奈来。

      而之前那颗与十四纠缠的头颅,此刻已经跳上了房顶,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或者说,是盯着他。

      庄漾背了背手,也盯着那头颅。

      那就是震,形如枯槁,双目空洞,鲜血滋养,消杀一切。

      而这样的怪物,在暗处,还藏着第二个,同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或者说是盯着他。

      新皇登基十二年,百姓过活越加不易。坊间传言,如今的皇帝,不过是太傅的傀儡娃娃,他们认定一切的祸根是太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皇帝幼年时,由庄伟成庄太傅教导。虽然皇帝继位后,庄太傅并未过多参与朝政,可他与当朝宰相赵宇交往过甚,难免让人多疑。

      而天下八棺行事虽血腥、手段虽残忍,可被残害的,多是地方官员。如今祸根的祸根出现在他们跟前晃悠,岂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庄漾不怕被追杀。

      他只是有些好奇,好奇那天下八棺,今日似乎对这位与温经霜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子,格外照顾。

      屋顶上的头颅一动不动,千机笠周围的无头尸动得悄无声息。

      十四的左手撑在千机笠的刀片上。她身上的伤,让她应付得有些吃力。

      庄漾凑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往远处昏暗的树影见瞧去,随后习惯性地,将目光落在了她的左手上。

      她来之前,大抵是在换药。

      因为她的左手,没有缠回裹帘。

      “……公子?”

      庄漾迟钝地回过神来,目光却再也无法从十四身上挪开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公子,你怎么了?”

      庄漾平和地笑了笑,道:“我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片刻后,千机笠散开。屋顶上的头颅伺机而动,无头尸的手臂挥舞得快了些,可在千机笠重新回到十四手中的时候,头颅与无头尸,都停下了动作。

      一片片刀片抹着庄漾的血,缓慢得像是并不情愿回到十四的手中。

      在庄漾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后,千机笠下投出来的目光扫过周围,像是在告诉周围的东西们——下一个,就是你。

      疯子……嫌命还不够短的疯子!

      千机笠掀起屋顶上的瓦片,震慌忙而逃,周围的那些无头尸扭过僵硬的身子,想快,也快不起来。

      在十四追着震离开后,霍至夏才从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终究是忍不住骂出了口:“疯子。”

      躺在血泊里的庄漾捂着胸口,呵呵一笑,顺便还呵出了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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