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 游》北殇

1、1.2417

　　我一个人住。公寓里有很大的落地窗，布满了灰尘。疲惫。即每当夜晚来临，我总会拖着无力的身躯在整个房间里游荡，像最后一丝被抽走的阳光一样，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午夜十分，被噩梦惊醒，睁开双眼，发现正卧房间的某个角落。电视机开着，发黄的旧电影播放着，2人用怪异的语言交谈，手势优美。
　　我有的时候会伫立在窗前，用袖子在灰尘上蹭开1个圈，呆的望着过往的人群。我住的楼很高，根据门牌号推理，这里不是2层就是27层。我经常俯望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确切的说是1个个的小黑点。因此可以排除2，是27层。人们总是很匆忙的，我觉得他们神经。女士的代表是高根和红唇。她们总是扬起高傲的头，1副冷艳，再不就是衣着华贵，不屑于这个忙碌的世界。不管自己真正的面貌是怎样。有了包装，不分美丑，区别只在懒女人和美女人而已。经常出现的状况就是1个地方的人群突然分开成1条线，划过线的那些人们，动作打扮都没什么区别的，白衬衫黑西服，手提电脑包，黑皮鞋。扯着领带边跑边大口喘着粗气。对面的写字楼很漂亮，看不到什么筋骨，水蓝色的反光玻璃包裹着整个楼，阳光射过去总是反折到我的脸，刺痛着我的眼睛，我因此我不大喜欢站在那里了。
　　我经常徘徊在走廊里，我的房间打开门就是走廊，走廊很细很长，像是吸血鬼中的贵族。一样拥有优雅的气质，双手苍白不改。距离很远才会有1盏蜡烛，墙壁上挂着式样繁复的烛台，很贴近主题，不会恐惧。我房间左边是2713，右边是2715。我喜欢徘徊在着3个房间的门口。有时候我会走进2715，那里的装饰很复古。华丽。空气中永远弥漫不散的味道是我经常来的理由。玫瑰花+咖啡混合着她所独有的汗味，经典的融合。总是以1种暖暖的味道渗进肺里，然后在血管里流啊流啊的，一直到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尝过。房间的主色调是深咖啡色。丝绸完美的就像是巧克力含在嘴里融化的那1瞬间。房间的主人讨厌淡淡的颜色。因为它们虽然耀眼，可只是在大自然中才会出现那中旋转的淡雅，她远离阳光，及这个世界的气候。刻意的仿造以及用化学染料涂抹出的淡色，像劣质棉布，甚至透光。房间里没有1张床，但代替品是1只很大很大的丝质沙发，放在上面的是2只麻布的大抱枕，黑色和红色。我每次来访的时间都不很长，因为我总是在这里看到无数房间主人的身影，光着脚蜷缩沙发的1角，目光空洞，神情慵懒，1只优雅的猫。在化装镜里，也曾看见过她的脸，生病前红润的样子，被胭脂映衬的很美。就是着张脸，也曾经是那么的苍白干燥，紧紧的包裹着颧骨。
　　我会试着忘记她的。
　　我继承了她的面容，她的气质，甚至于她微笑的方式。我也曾经想过自己是否也会继承她生命的短暂，无法得知。或是说在40年后我才可以死的理所当然，贴近于正常死亡年龄。我的生活一如十年前那样凌乱不堪，和她死去之后的日子一样。我并不屑于改变，也没有人愿意将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安放在他们的世界里。
　　她生我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吧。我曾梦见过我出世时的画面。炎热的的没有一丝风划过，空气凝结在一起，摩擦着她的毛孔，挤出一滴一滴的汗水。她的汗水淹没了整间屋子，爬在床架上，窗帘上，墙壁上。玫瑰花轻轻的枯萎，坠落。她的汗水一直存留在这里，挥之不去，最终成为这房间气味的一部分。她痛恨汗水，后半辈子却全部生活在自己汗水的气味中，不曾察觉。
　　我15岁那年，看着她在沉重的喘息之中静静闭上双眼。那时她36岁。生命线的后段被严重的肺病和先天遗传的哮喘所困扰。在合上那盏厚重的盖子之前我看了很久她的脸，憔悴的痕迹被胭脂掩盖得很好，和那些藏在柜子底层的旧照片里的她一样，绝代风华。
　　我生活在自己的壳里，不认识一个人。
　　2013，他在我床的左边，我们之间相隔一堵墙。也就是说，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堵墙的厚度。不同于生死的界限。
　　我出门的间期一向很长，时间从未固定过。多是在面对白布感到贫乏的时候。夜晚，当整栋旧公寓都沉沉睡去，一头扎进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证明自己还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泡在所有任何地方，买自己所讨厌的亚麻织物。各种脂粉，涂在画布上。和1大堆可以让我的胃颤抖不经过大脑的食物。出入一贯安静而不易察觉。某种巧合，我们N次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中擦肩而过，温度靠近时从眼底轻瞥对方的身影，不停留，也不会回望，只是渐渐消失在不同的出口。时间把它变成了一个习惯性的举动，我们都已不存在任何好奇心，看的那1眼，就像咀嚼食物的动作一样，反折，重复。我们是同类，从前是，现在是，在任何一方发生改变之前的未来也是。我们都管有着浓重自己气味的地方叫做家。单独存活，不被融入。
　　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我可以在他身上闻到暗暗的味道。颜色像是她房间里的玫瑰花。
　　长发凌乱，鼻梁高耸呈一种疏远而不可触摸到的弧度，下巴覆盖着很短的胡渣，衣着凌乱，五官英俊。我曾经猜想他是很高傲的人。以一种极优雅的姿态伫立在街角，冷眼看人来人往。不屑路人惊诧的目光。
　　我在夜晚听见他在墙的另一面低声抽泣。
　　一种最细微的声音从喉咙的最低处爆发出来，高亢的持续着，像是1根紧绷到下1秒就要断开的琴弦，被拉伸的很痛很痛，干涩的却还在努力的发出声音，从心底，针般冲入空气，朽木质粗糙的从万里高空一坠而下，心脏剧烈的抖动着，泪水涌泻。我心脏被紧扼住，感受同样被折磨。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