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穿了？》瑜初瑾

5、第5章

　　十一点十分，澡房按时按点闭门，周峤和栾樾在看门大爷催促声中着急忙慌跑了出来。

　　洗澡时间满打满算四十分钟，摸着自己还淌着水的发尾，周峤扭头看走一路擦一路头发的栾樾。

　　男生估计还惦念着澡堂里发生的事，脸黑得不行，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怒气。

　　回寝室这一条道儿只有拐角处安装了一盏路灯，要不是周围还有其他学生跟他们一样赶着回宿舍，周峤感觉此情此景跟演鬼片没什么两样。

　　沾水的发丝晕染了视线，仰头把湿发拢到脑后，视线跟着变得了清晰些。

　　“这会儿就没必要穷讲究了吧。”栾樾把毛巾从脑袋上摘下来看他。

　　发梢凝聚的水珠滴落在肩头，稍为动一下，未落的水滴再次抖落在衣服上。

　　周峤回视道：“我是怕你介意好吧。”

　　澡篮子是栾樾的，洗发膏什么的东西凑合着能用，毛巾勉强算私人用品，他就没好意思用，导致现在只能接受源源不断的水滴之苦。

　　正说着话呢，栾樾抢过澡篮把毛巾塞里头，“介不介意都不重要，现在你想擦头发也没机会了。”

　　瞧了眼空了的手心，周峤“嘶”了一声：“所以你没事儿提那么一嘴嫌得慌？”

　　手插兜里和栾樾并一排走，两人身高相仿，即便光线昏暗，他依旧能捕捉到对方的神情。

　　“早说过我爱钻牛角尖，只容许你拿错东西，不容许别人发泄一下情绪？”栾樾挑眉不置可否。

　　周峤：“……”

　　他真应该自己拿着毛巾把头擦了完事儿，同情这缺德玩意儿整得自己窝火，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够气人的。
　　什么良心不安啊，面对栾樾就不应该心怀悲悯。

　　从澡堂到宿舍五分钟里，肩膀那块儿水落得几乎没一处干的，看得郭梓旭目瞪口呆：“峤哥，你这一身…你穿着衣服洗澡啊？”

　　“在路上又洗了一回。”路过的栾樾打开柜子正要放东西，无情地笑出了声。

　　白色T恤都快变成深色的了，上楼梯的时候，每路过一个人都要往他跟前瞅，盯得他头皮发麻。

　　栾樾像是没意识到一样，在雷区疯狂试探，唯恐他不生气似的。

　　一扭头对上郭梓旭的目光，他朝人脑袋上打了一下，“他说的话能信吗？赶紧洗洗睡吧。”

　　“还有你，东西不想要了？”倒退一步又回到栾樾面前，一巴掌按住半开的柜门。

　　声音轻飘飘的，看似散漫，实则牢牢抓住了面前人的命脉。

　　栾樾跟玩变脸似的，脸上切换成妥协的笑，“别啊，东西放你那儿又没什么用，占地儿不说还沉得不行，还不如还给我你说是不是？”

　　周峤摸着下巴故作为难，“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栾樾锲而不舍，“白天不是答应好好的，答应别人的事可不能反悔。”

　　他一向说一不二，面对栾樾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想让我不反悔，就少接话茬儿。”周峤警告。

　　“没问题，保证没有下次。”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栾樾保持哑巴的状态在他面前的晃悠，遇到该说话的地方，用眼神和动作代替，就是没再说话。

　　宿舍一共四个人，郭梓旭不知道出去干嘛去了，另一个室友从始至终没见过面，宿舍一下子静谧无声。

　　眼看要到熄灯节点，周峤跨过扶梯把床上的书包拿下来，摸出一个新短袖换上，头探出一半儿，猛然瞄到栾樾站在自己跟前，吓得他一个激灵。

　　房间里响起衣服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微小的撕裂声格外清晰。

　　黑色短袖左侧方直接开了一个大口子，周峤第一反应是觉得这衣服质量堪忧，第二反应是保持穿衣服的姿势抬头望栾樾，心里有一万种脏话要往对方脸上砸。

　　栾樾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在听见周峤衣服撑裂的声音时，他有愧疚，但是面前人整个身子包裹起来的样子实在滑稽，一句道歉到嘴边没说出来，倒是先笑出了声。

　　“你东西没了。”周峤说。

　　短短几个字，栾樾的笑僵直在脸上，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咳嗽两声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出来。

　　跟看戏一样和栾樾对视片刻，周峤脑袋拱出衣领，把破了衣服套在身上，顺便理了理衣摆的褶皱。

　　书包里没有多余换洗的衣服，他更不想穿那件湿衣服，穿破的总比光膀子强。

　　对面的人一直干瞪眼不说话，见他要出宿舍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再商量商量？”

　　拿到书包的时候周峤已经知道让栾樾心心念念的东西是什么了，书包重得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差点脱手而出，幸好他眼疾手快，不然里面的东西指不定摔成什么样。

　　找衣服时顺便摸到里面的东西，扯开书包往里头查看，看见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
　　来学校拿放映机，栾樾这家伙的脑回路不是一般得奇特。

　　“不是，”周峤不懂了，“我就算答应给你，你真准备在寝室放电影啊。”

　　“民心所向，”栾樾说，“宿舍一共四个人，就差你倔得跟头驴一样，怎么商量都不行。”

　　原主怎么想的他不清楚，他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宿舍的功率支持他们三个人如此放浪形骸不？

　　“这事儿咱们只能这几天干，”栾樾见他不松口，进而苦口婆心道，“等过几星期学校线路调整回去，反悔都没地儿反悔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确定不整一下子？”

　　说实话，看放映机在家里看多舒心啊，但就没那个味道，就跟你吃东西一样，在宿舍和在家的体验有天壤之别，吃东西比在家里也香了不止一倍。

　　不得不说，周峤真有点蠢蠢欲动。

　　“寝室里的电路得有人挨个儿查一遍，一会儿等检查的走了，咱们把投影仪往上一搁，电一连通看着电影它不香吗？”

　　栾樾的语气跟做促销打折似的，一边说一边推着他的后背往宿舍里头走，指指墙面上用来放投影仪的隔板，极力怂恿着要他加入其中。

　　周峤内心早妥协了，之所以不说话就是想再晾栾樾一会儿，以报一笑之仇。

　　走廊里负责检查熄灯的学生挨个寝室开始巡逻，进门的郭梓旭一边把灯关了一边将一条干毛巾递了过来。

　　走廊上声控灯一闪一闪的，照的男生的脸有些模糊，衬得那张脸都些傻气。

　　实话实说，毛巾递得太及时了，在迟来几分钟，说不定没人能看出来这头发头是刚洗过的。

　　接过那团黑色的东西，周峤象征性地往脑袋上擦了两把，叹口气道：“再晚点我都要干擦了。”

　　惨遭无视的栾樾：“……”

　　郭梓旭干笑一声，“我这不是跑隔壁的隔壁借的，花了我好大功夫。”

　　牛逼，一条毛巾到底转了几个人之手。

　　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毛巾千斤重。

　　对方伸手正要关门，外面来的阻力遏制了他的动作，一个男生气喘吁吁撑在门喊：“总算赶上了，你走了也不说等等我。”

　　来人正是周峤素未谋面的最后一个舍友，郭梓旭同班同学，陆星帆。

　　男生上来就对郭梓旭发牢骚，后者侧身让道，“你留那儿是挨训的，我站外面等老师看见了，说不定得一块儿挨骂。”

　　陆星帆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气不接下气，“这合校合的，一天天就没有不挨老班的时候，到底是来上学还是来渡劫啊。”

　　二中和三中的学生论成绩一定比不过，可要论谁能不遵守校规校纪，他们能给你玩出花来。

　　合校第一天，上至校长，下至各班班主任任课老师连课都不讲了，先给学生们立规矩，吴主任更是在全校师生面前拿出了看家本领。
　　晒太阳都是轻的，等过了酷暑时节，冰天雪地的让你在教学楼前写三千字检讨，想想都令人牙关发颤。

　　“渡劫也得渡啊，”郭梓旭也坐了过去，“至少你面对的是咱班主任，不是老吴。”

　　陆星帆：“……”
　　谢谢，确实有被安慰到。

　　听着两人惨兮兮的抱怨，周峤把视线挪到栾樾那边，天黑只能看见黑漆漆一团，不过他能察觉到对方正往他这边走。

　　“都这么惨了你们还要看电影？”

　　栾樾：“这你就不懂了吧，勇敢面对挑战才是我们这个宿舍不变的宗旨。”
　　“你就说敢不敢吧？”

　　咋的，看说不通改激将法了刺激他了？
　　你别说，这招儿还真挺管用。
　　……
　　四个男生握在一高处的一张床板上望着天花板看最近热播的悬疑电影，紧挨着的人中间没有空隙，胳膊架着胳膊，恨不能坐对方腿上。

　　电影是当季热播，刚上映没几天，剧情挺跌宕起伏的，可对周峤来说不陌生，他没看过光是看网上的议论都能把凶手才出来，一点儿没觉得吸引人。

　　和他有相同反应的是栾樾，男生用胳膊肘晃了晃他的手臂，“凶手是一开始出现的小孩儿。”

　　这年头编剧原创电影不多，预热时的每一帧画面在网上都是热议的焦点，前期宣传一个接着一个，很多人都在讨论凶手是被害人的丈夫，栾樾能说出小孩儿是凶手，确实挺让人意外的。

　　他正要问点什么，一旁的郭梓旭开口了，“网上都议论半天了，明明是死者的丈夫。”

　　“看你的电影去，”栾樾手放在后脑勺后，眼睛一直看着他，“没跟你说话。”

　　郭梓旭目光跟着转向他，周峤不得不开口，“应该…是那个小孩儿。”

　　“你看看，”栾樾神情得意，“英雄所见略同。”

　　说得不假思索，就跟提前看过一样，他忍不住往身旁瞧了一眼。

　　男生仰着脖子，头靠在墙壁上目不转睛投入电影之中，侧脸在光线渲染下看不真切。

　　正到精彩的部分，耳机里紧张的音乐搭配惊险的画面，烘托得人心惶惶。

　　突然，一束光从门口的小窗户里照了进来。

　　一晃而过的花白，周峤没来得及辨别来人是谁，只听见近在咫尺的木板断裂的声音，床中间的部分向下塌陷，身子跟着往下沉。

　　床板，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