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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惑礼见 ...

  •   次日,燕景祁一大早便起了。

      长春馆里外灯火通明,元嘉自也不得安睡。服侍着燕景祁起身,又陪坐着用完早膳,眼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方才算一桩事毕。只是到底淡了困意,天色虽还未大亮,元嘉却也歇了再睡的心思。命人将檐下一排燃得正亮的灯笼灭去,只留了临窗案几上的一盏烛灯,元嘉揉着鬓角,又唤人进来梳洗。

      今日不必出门,又只需与前日打过照面的刘婵几人略略应酬,元嘉想了想,索性不弄那些繁琐的发式,只叫念夏挽了个垂云髻,斜斜插了几支红宝簪子,便算是佩红了。

      一身换毕,又临窗而坐,元嘉掩着嘴打了声呵欠,又拿起早前在书架上瞥见的《酉阳杂俎》翻阅,权当是打发时间之用。

      也不知道燕景祁的书房都有些什么,但想来不会似她书架上摆的这些一般,都是些市井话本和山野游记……她手里这本,已是能挑出来的最好一本了。

      若能进燕景祁的书房就好了……

      元嘉漫不经意地想道。

      徐妈妈掀帘而入,一见着窗下坐着的人影便笑了,”女君还是这般,恁它怎的,总要清清爽爽的才好。”

      “妈妈是知道我的,最是怕热不过,这眼瞅着要入夏了,再不趁着时日送快些,可不得闷坏了。”

      元嘉笑得眉眼弯弯。

      “女君,膳房的安司馔来了,这会儿就在院外候着……女君可要传见?”

      敛秋捧着托盘进来,身侧跟着出去了一阵又回来的念夏。前者两手空空,一面收回投向屋外的注视,一面在嘴里嘟囔着:“她来了咱们就得见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发落了昨日那个没规矩的小宫女,方才算是膳房的赔罪呢!”

      元嘉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安司馔?昨日不还说膳房的司馔姓姚么?”

      敛秋将托盘搁下,笑道:“申内官的动作极快,已将姚氏发还了尚食局,这位安司馔便是来顶她的位子的,又选了好几个厨娘子留府备用,早膳便是安司馔亲自盯着人做的……如今此举,怕是想借机探问女君的心意呢!”

      元嘉笑了笑,“倒是个有心的。去匣子里取些银锞子来,拿去给安司馔,就说是今日这顿早膳的嘉奖……人就不必进来请安了。”

      敛秋屈膝应下,整个人便往外走去。念夏则从托盘里取过茶盏,又倾身递给元嘉,嘴里尤不罢休:“要奴婢说,她们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哪里用得着赏……哼,无非是怕自己变成第二个姚司馔罢了。”

      元嘉接过茶盏,却觉杯壁有些烫手,眉头轻皱,而后又舒展开来,也不喝,只看向站在另一侧的拂冬,“你说呢?”

      盼春搬了个矮凳坐在元嘉身旁,本在埋头捋着丝线,耳边忽然听到问话,抬眼又瞥见元嘉细微的皱眉,心中便猜出了三两分。

      本想先让念夏换一杯茶来,可元嘉已然开口,她便也只能默然围观,心中却已惦记着私底下提点念夏的事情了。

      拂冬是元嘉身边年纪最小的,这会儿眨巴着眼睛,也不急着回话,反先拿过元嘉手上的杯盏,搁回托盘,又将一旁盆盂里被水浸得透湿的布巾拧干,重又递给元嘉。

      见前者用来净手后,方才开口:“女君恩威并施,又有昨日姚氏之事作底,想来府里会安生好一段时间。”

      “做坏了事自然要罚,反之便该赏。她们可以一时惧怕,但也不能一直因惧怕而服从我的命令……这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元嘉这才看向念夏,眼带无奈,“你如今也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侍女了,说话做事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拂冬比你还小上几岁呢。”

      念夏只扁着嘴应下,整个人显得有些怏怏不乐。

      拂冬则充耳不闻,只重新拿起托盘里的茶盏,用指腹感受了几下,才放心递给元嘉。后者接过来,指尖触到的是不再发烫的杯壁,这才拿开杯盖,拂去面上的浮沫,浅浅饮了一口。

      “女君。”

      正当时,帘外有脚步声靠近,红玉的声音旋即响起,“倪良娣、刘良娣、吴奉仪、徐奉仪和两位郡主来给您请安了……如今都在花厅候着呢。”

      “引她们去正厅坐着罢,”元嘉面上笑意微敛,“本宫随后就到。”

      “是。”

      红玉应了一声,身影迅速消失在帘后。

      “我与盼春随女君过去罢?”

      徐妈妈建议道。

      元嘉想了想,倒也点头。盼春稳重,徐妈妈又熟知宫里规矩,有她们伴在身边,自己总是能心安些的。

      盼春立时起身,快走几步掀开帘子,徐妈妈则落后半步随在元嘉身侧,虚扶着前者一起跨阶而出。

      ……

      正厅内,倪娉柔、刘婵等人各自依位分左右分坐,一瞧见元嘉的身影,立刻便笑盈盈地起身,屈膝向元嘉请安。两个女孩儿,宜妤依旧端持,宜恕也仍旧僵硬。

      元嘉旋身落座,余光将宜恕的动作收入眼底,心中暗叹一声。她家中虽有弟妹,自己却也不曾真正带过孩子,想来还得慢慢教。面上却分毫不显,只笑着抬手叫起。

      “都是自家姊妹,又何必这般拘束,本宫是个懒散惯了的,如此倒叫我惭愧了。快,都坐下说话。”

      元嘉笑吟吟道。

      说话间,敛秋领着人奉茶而入,又单为两位郡主上了牛乳,而后敛目退下。

      “这是本宫自来喝惯的茶叶,因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便只好让你们客随主便了,”元嘉又是一笑,“郡主们年纪还小,就别陪着咱们吃茶了,饮些牛乳吧。”

      刘婵端起杯盏,细品了一番方道:“女君这茶,香气沁人,口感也好。初品微涩,齿间却留有一丝甜意,怕不是今年的新茶?”

      “眼下虽是采茶之时,可等各地将采好的茶叶送到宫里,再由宫里送到太子府,少说还得月余,妾身如今还喝着往年的陈茶呢。这样的好东西,女君可不能吝啬,非得匀些给妾回去过瘾才是。”

      倪娉柔更是朝元嘉讨要起茶叶来,倒是与外表相反的直爽。

      元嘉嘴角噙着笑,故意道:“好阿,敢情妹妹今儿个是专门来诓本宫东西的……这才第二次见呢,往后还不知道要从长春馆拿走多少东西呢!”

      说起来,倪娉柔比元嘉还要大上几岁,可元嘉做了太子妃,地位高于倪娉柔,连带着在称呼上,也变成了居长的一方。

      “哎呀呀,分明是女君这里的东西样样都好,叫人见了便觉得喜欢,妾身这才腆着一张脸求恩典呢!”

      倪娉柔抿嘴一笑,好不风情。

      元嘉笑意更大,虽不知倪娉柔性情究竟如何,但无疑,和这样知情识趣的人说话最是愉快。当即便喊来拂冬,道:“去把咱们的茶叶取些来,装好后分别送去几位娘娘处……倪良娣的那份,记得要多装些。”

      又朝倪娉柔道:“都是家里庄子种的,算不得什么金贵品种,也就是每年采下来供自家人喝个趣罢了,妹妹可别嫌弃。”

      倪娉柔起身谢过,又与元嘉说笑两句,便知趣收声。

      “我这里正有桩事呢。”

      元嘉先看向刘婵,“两个女孩儿一日日地也大了,太子决定从宫里挑几个擅教习的女官回来,平日里让她们跟着学学仪礼,也为之后的进学做准备……本宫想着,还是得提前知会你们一声,也方便寻个诸事妥帖的。”

      这倒不是假言,而是燕景祁在早膳时特意交代给元嘉的。

      刘婵闻言起身,又带着宜妤朝元嘉行礼谢过,口中道:“这是太子与您的恩典呢。妾身粗浅无知,倒累得您为我们娘俩费心了。”

      宜妤也道:“多谢母亲。”

      元嘉颔首,心中却不免感慨起这小小孩童的早慧,当即又将目光投向了宜恕,但也并不寄望于她能多说些什么,能点头便很好了。

      果不其然,宜恕的脸上遍布无措,瑟瑟缩缩地挤在徐奉仪身边,嘴唇蠕动了许久,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睁着一双黢黑的眸子瞧着自己的母亲,好不可怜。

      徐奉仪依旧冷淡,可架不住满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只好道:“宜恕胆子小,又离不得人,从前便为此病过一场了,若再请女官来教习,怕又是一场好歹……太子的恩典,给另一个女儿便是,妾和宜恕受用不起。”

      这话说得便有些暗讽刘婵之嫌了。

      倪聘柔脸色微变,柳眉一横便想开口,却被刘婵极浅的一摇头给劝了回去,只能绷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坐在原地。

      元嘉只当没听见,继续道:“过两日女官们便会过府,届时会选个离你们院子都近的地方住下。舍不得孩子的,也可在一旁守着、看着,府里这么多双眼睛呢,想必也不会让郡主们磕了碰了,妹妹们尽管放心。”

      又吩咐人将两个孩子带离,“盼春,领着两位郡主去院子里玩耍罢……还是些小娘子呢,陪在咱们身边听这些事情,也太难为她们了些。”

      宜妤应当是习惯了这种事的,闻言便拉过宜恕,自觉领着人往外头走。反观宜恕,却是扭扭捏捏地不肯动弹,直到徐奉仪不耐烦地把人往盼春身边推,方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奉仪舍不得孩子,可如今也不曾叫奉仪与孩子分离,奉仪怎么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莫不是不希望宜恕好?”

      元嘉抿了口茶水,神态如常。

      徐氏陡然抬头,一双眼睛染着怒意,直勾勾地盯住元嘉不放……倒与燕景祁说的相差不离,分明憎恶,所作所为却又离被人诟病一线之遥。

      “这也只是本宫一人之想罢了,奉仪若有更好的建议,不妨直言。”

      元嘉继续道,像是没看见徐奉仪好似吃人的目光般,始终噙笑。事实上,她并不多担心前者的态度,不论其中情由如何,冷待女儿一事做不得假。徐奉仪想要将宜恕捆在身边,便不能再继续争执下去。

      “……妾身自是希望孩子好的,”果然,徐奉仪咬牙道,“女君思虑周全,宜恕还有劳您和太子多费心了!”

      此事既毕,元嘉便也没了留人的心思,搁下杯盏,道:“既如此,本宫也不多误妹妹们的时间了,这就散了吧。”想了想,又觉这话稍显冷淡,遂补充道:“往后虽只每旬来拜见一次,但妹妹们只要不嫌本宫无趣,尽可来长春馆与本宫闲坐吃茶。”

      众人正欲起身,闻言俱是一僵。

      “女君还不知道呢,”倪聘柔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咱们府里,历来是每日一问安的。”

      元嘉眉心微拧,“这晨昏定省虽说是古来有之,可早在开国之初,便被文德皇后以陋习为由明令废止了的。便是宫里,也遵的是一月三次大请安,少有按日跑清宁宫问安的嫔妃,咱们府上又怎么会有这种规矩?”

      倪聘柔一时语塞,正为难着,还是刘婵出声解释道:“女君不知,这原是薛娘娘在时新定下的规矩,说是姊妹间日日走动着,才不会淡了情分……且,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

      以贤淑慈良的好名声示人的薛神妃,怎么会定下这样的规矩?

      元嘉压下心中不解,只道:“女孩儿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这每日问安的工夫,不如多睡一会儿。不日女官们也要来了,往后更有许多要操心的事情,本宫这里才是最不紧要的。”

      “女君真是疼惜孩子呢……”徐奉仪陡然开口,眼底却闪着恶意的光,“也体恤我们。但这毕竟是先太子妃立下的规矩,女君是想驳了她的令吗?”

      元嘉自然没有错过徐奉仪的表情,淡淡睨人一眼,口风不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本宫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是。”

      “行了,都各自回去罢……天长日久的,若要靠请安才能维系住姊妹间的情分,才真要成本宫的过失了。”

      众人见元嘉下了逐客令,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各自行礼后告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惑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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