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游风中》余生晓梦

26、第26章 宫墙雪

　　在某个夜晚，如梦如幻的雪花悄然飘落人间，将这个世界装点成银装素裹的世界。

　　风丞相的禁足令被解除了，大商国的朝堂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那般表象，仿佛前些日子那些君臣不睦的事情不曾发生过。这标志的那股波涛汹涌的暗流最终没有成功冲出地面，继续在地下涌动。

　　风家还是那个风家，那个受皇帝“宠信”、“纵容”的风家。听说风擎苍丞相在时隔一个多月之后第一天上朝，就主动带领群臣向天子送上了一份大礼——“忠心”，并指挥群臣对天子进行一场山呼海啸般的赞美，那场面极富戏剧性。

　　皇帝“大悦”，立刻命史官载录。据说，风丞相那日顶着天子的眷宠，欢喜而归。这些扑朔迷离、波诡云谲的朝野风云故事，或许只有深处其中并长期关心朝政的人才能读懂。

　　今日，雪花纷纷扬扬，风极渊出现在皇宫里——蒙天子恩宠，他来相亲来了。皇家建筑在纯净的白雪中，更加庄严肃穆。

　　他身后的小跟班是鱼梦羲。

　　这是鱼梦羲生平第二次来到皇宫这种地方。即便是前世，她对皇宫这种地方的印象也仅仅是停留在电视剧和纪录片中。

　　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作为一国的政治中心和国家象征，高耸的宫墙只有风雪可以肆意逾越，巍峨壮丽的宫殿上空好似凝结着一股磅礴雄浑的帝王之气。身处其中，让人莫名肃穆、叹为观止。

　　“跟紧我，别跟丢了。”风极渊驻足，回头对鱼梦羲叮嘱道。

　　“遵命！”鱼梦羲又不傻，在这种地方跟丢了主人，约等于找死。

　　前面有个内侍宦官在给他们带路。相亲地点在眺望阁，顾名思义，是用来眺望的阁子，是一处供登临远眺的建筑，位于御花园内的西北方向。

　　作为供皇家成员休闲和观赏的花园区域，园内建筑多依墙而建，少数亭台立于园中，遍布苍柏古槐和奇花异草，景色自然是美不胜收。还有太液池——这座御花园中明渠和水池的统称，半人工半天然，从城外引水入宫，既美化了环境，又解决了皇宫中的部分用水问题。

　　又在御花园里穿行了一会儿，“东张西望宝宝”鱼梦羲和“不吝赐教大师”风极渊终于来到了眺望阁下。许是因为这主仆二人一路上说了许多话——太聒噪，惹得带路的内侍宦官不太高兴。此内侍宦官一甩手中的拂尘，阴阳怪气地说:“风大公子，妘嫣公主殿下尚未到来，您先上去等着吧。陛下说了，你们年轻人之间有什么话都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拘泥于彼此的身份。杂家要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告辞！”

　　“公公，您慢走！”风极渊拱手相送。

　　这座眺望阁北依宫墙，坐北朝南，三开间，外表看是上下三层，前屋明间开门，阁之上层回廊环绕，玲珑轻盈。

　　风极渊带着鱼梦羲进入阁内，登梯环形而上，直登顶层。

　　这儿的确是一处登临远眺的好地方，登阁俯视，可见御花园中绮丽的景色，北望可见宫外的部分街景。可以想象一下，某个晴朗的日子，皇帝带领家族成员登阁吟诗赏景，其乐融融的场景。

　　可现在是个大雪天，相个亲，还要选到这种高处来——不知女方是何意？

　　凌冽的寒风吹在门窗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风生的无趣和孤寂。高处确实不胜寒，幸好主仆二人穿的都很厚实。

　　主子相亲，成与不成，都与鱼梦羲这个婢女无关。她此时是游客的角色，可是，她心里头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风极渊用手指了指远处，说：“这片宫阙是帝京地势最高的地方，是我大商国的象征！”

　　“哦。”鱼梦羲看了看远处的宫阙，又看了看风极渊，发现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东西在闪动。

　　直到几年之后，鱼梦羲才读懂风极渊此时此刻的这一眼风情。

　　“极渊兄，早啊！”

　　眺望阁下又来了一位公子，这位公子是太尉之子叶灵俊。这位叶公子五官端正、风度翩翩，他和风极渊一样，目前只是一个郎官，尚无官职。

　　“原来今日是一女相看二男！”风极渊的语气和此时的风一样冷。他也是个内心高傲的人，他觉得自己被轻贱了！

　　被谁轻贱了？当然是当今皇帝。不过，从这场相亲安排也可以看出，妘嫣公主的确很得皇帝的宠爱。否则，皇帝可以直接选一位合适的人选，直接赐婚便是。

　　叶灵俊不走寻常路，玩了一个“飞酷”——飞跑助力，踩着墙壁，凌空飞上眺望阁。以一个炫酷的姿势落到风极渊的面前。

　　一旁的鱼梦羲，在内心给出自己的想法:会功夫的男人，耍个帅而已！

　　风极渊说:“如果妘嫣公主在这就好了，她说不定会对叶公子你一见钟情。”

　　叶灵俊倒背手，吊儿郎当道:“有珠玉在此，她又怎么会看上我这块顽石呢？”

　　“她可是有心上人的！也许今天相亲只是走个过场而已。”风极渊的心中说不上对这场相亲是个什么态度，大概是随缘吧。即便相亲成功了，也只是政治婚姻而已。

　　“我看不一定。我朝第一牛人一直不愿意娶她，她退而求其次，从你我当中选一个人当驸马也不是不可能。”叶灵俊的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反正他是不指望自己能被选上啦。

　　“我很好奇大将军他为什么不愿意娶妘嫣公主呢？”

　　“你和大将军之间多有走动，你都猜不透他的心思，那我就更猜不透喽。要说这妘嫣真够勇敢的。要知道，传言中大将军可是个有克妻命的男人。”

　　“据我所知，司大将军以前所定下的那两门亲事，皆是陛下赐的婚，女方都是自幼就体弱多病的人。她们在嫁人之前殒命，只能说明她们是个短命鬼，并非是司大将军克妻。不过，司大将军的确是个牛人！这一回，陛下不直接给他赐婚了，结果他就回绝了妘嫣公主的美意。”

　　两个男人闲聊上了，都是聪明人，没有人会对一段充满利益和算计味道的婚姻有什么期待，尽管女方是个身份尊贵的绝色美女。

　　叶灵俊转身注意到了鱼梦羲，问:“她是你带来的人？”

　　“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叶灵俊对那位需要他卑躬屈膝来对待的美女一点兴趣也没有，却对风大公子带来的这位眼睛传神的小婢女有了些兴趣。

　　美貌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但是美貌是“瞩目”的代名词。有点纨绔的叶大公子见美色就撩拨，看见别人家的婢女长的还不错，就想据为己有。

　　鱼梦羲对这位叶公子的印象瞬间降到灰色地带。

　　“叶大公子的花名果然名不虚传！”风极渊伸手将叶灵俊拉到自己身边，意思很明显——想调戏我的人？没门！

　　这个时候，挑选佳婿的主人现身了。

　　妘嫣公主在宫女的簇拥下，来到眺望阁下。美艳的妆容，华丽的衣裳，高贵的气质，她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

　　风极渊见过小时候的妘嫣，她那个时候长的就好看，现在则是惊艳。

　　妘嫣公主登上眺望阁之后，当众宣布：若是想成为她的乘龙快婿，需要先用两支箭射中那画板上人像的眼睛，一目一箭。

　　到这里，现场的两位男方才猛然意识到——他们在这场相亲活动中没有选择权，只有展示本领的权利。

　　显然，妘嫣公主是有备而来的。

　　一米见方的人像画板立在远处的雪地里，目测距离眺望阁约六七十米。从三楼上往下射箭，还要射中板上人像的眼睛，有一定的难度。鱼梦羲探头眯眼细看那人像……那五官貌相有点眼熟。

　　两位备选驸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肚明——爱而不得。

　　妘嫣公主爱而不得，对那人有些恨意也实属正常。只是这暗戳戳又没有实质伤害力的报复方式，显得并不是那么高明。那么今天，她退而求其次，会选谁呢？

　　下面是叶灵俊和风极渊的轮番表演时间。

　　叶灵俊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弓箭，啪啪两箭，各中人像一目，干脆利落。他面无表情，将手中弓箭转手交给了风极渊。

　　“公主，中了！各中一目！”底下的人立刻换上新的人像画板，人像还是那个人的像。

　　风极渊拿过两支箭同是搭上弓弦，然后漫不经心地抬弓射了出去。

　　“风大公子这是要放弃成为驸马吗？”就在阁楼上的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底下传来捷报——两箭各中一目。

　　显然，风极渊更技高一筹。妘嫣顿时笑靥如花——总有人是识抬举的，她不是嫁不出去的公主。

　　刚刚发生的这则“箭射人像”的择婿故事大概率会流传到坊间去。那么，那位“躺箭”的、提供人像面部特征的人，听到这个故事会作何感想呢？

　　妘嫣说:“风公子，你觉得司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极渊:“大将军乃国之栋梁。”

　　相亲中的女方突然问男方，如何评价她的白月光？这就有些微妙了。

　　“因爱生恨，虽怨且爱。”站在角落里的鱼梦羲将一个单相思的故事给脑补全了，她心想那位牛人会不会有什么隐疾呢？放着这么一位大美人不愿娶，的确说不过去。

　　两位候选驸马爷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吗？几乎没有！因为，以前根本没有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在他们与她之间发酵过。

　　“今日就到这儿吧。”妘嫣起身下了眺望阁，她回宫了。

　　那么，妘嫣相中了谁？那就要看随后几天有没有圣旨飘进丞相府或者太尉府了。如果没有，说明她一个也没有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