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游风中》余生晓梦

13、第13章 出殡日

　　阴风阵阵的一天，云层密布，黯淡无光，整座帝都都被笼罩在阴云密布之下。

　　门前挂着引魂幡，丞相府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有些阴森，有些沉闷，而且寂静，只有风声和过路的鸟鸣声。但这平静很快就被人打破了，因为，一队兵马来到了丞相府门前。

　　梅素影不是吃素了，她一向自认为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天”，又怎么会甘心让人踩在自己的头上？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且他们母子之间，昨日已经将话说到那种程度了，一道鸿沟已生成，那么一场“家庭政变”不可避免。

　　她以丞相夫人的名义去守城司借了一百多兵，此时正带着这些人横扫过自己的家。她要让全府上下的人都看看，谁才是这个家里的“天”。

　　下人们多是墙头草，个个被吓的面无人色。听谁的话都是听，他们只要不反抗即能保命。看家护院的侍卫个个都是懵的，没有主子下令，他们也只是个站岗的侍卫。

　　其实，今天也是风剑柒出殡的日子。

　　灵堂内白绸飘扬，四下里沉默的人儿没有一丝哀伤。风吹过烧纸钱的瓦盆，带着灰烬和没有烧尽的纸钱四下踅摸。中间那口红木大棺材比较华丽、显眼，死者的身份注定让他有这样的待遇。

　　棺材里有轻微的挣扎动静，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鱼梦羲被人绑的结结实实，用来陪葬。此时，她正和风剑柒的尸体躺在一起。她的嘴被布条子勒住了，只能发出嗯嗯的反抗声。

　　棺材边上，站着一位美女，这位美女穿着一身素净孝服，脸色没有丝毫的悲伤之色，而且还咯咯笑个不停。让鱼梦羲陪葬，就是她的杰作。

　　风雨洛没有死，她也许中过毒，也许没有，反正她现在活的好好的。当一个人的美貌被渡上一层砒霜，便显得有些狰狞，有些癫狂。

　　这时候有肱骨心腹下人前来禀告：“夫人带兵回来了，夫人带兵回来了！”

　　风雨洛昂起头颅，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家，除了父亲，以后还是母亲说了算。”

　　这时，梅素影已经走进了灵堂里。毕竟是傻儿子出殡的日子，她这位母亲今天打扮的朴素了些。虽然少了珠宝首饰的加持，但她依旧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雨洛，你看见你大哥没有？”

　　“我把他院中的贱婢抓来陪葬，这许久了，都不见他来。他或许是知道母亲您去搬兵了，吓的逃走了吧？娘，接下来您打算怎么惩罚他？”风雨洛上去挽住母亲的胳膊，嘴角略过狞笑。手足之情，在她心中或许如草芥吧，她只关心自己的幸福。

　　“只要他肯认错，交出不该保存的东西，我会原谅他的。”梅素影的内心是十分矛盾的，

　　“交出钥匙？就这么简单？”风雨洛睁大了眼睛。

　　“雨洛，我虽最疼爱你，但是你将来毕竟是要嫁人的。咱们风家将来传宗接代还是要指望你大哥和二哥。”提到了老二，梅素影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去京兆府去要人，那个京兆尹竟然不给面子。哼，她暗暗下定决心，等丈夫回来了，一定将那厮罢官下狱。

　　听到“嫁人”二字，风雨洛的心思又飘到太子身上去了。她贪婪的不仅是太子妃的身份，还有太子妘煜那帅气的容颜。

　　梅素影来到棺材边，看着棺材里的傻儿子的尸体，心情很复杂。作为一个母亲，她对这个傻儿子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只能说很少而已。

　　”嗯，嗯？”鱼梦羲憋红着脸，朝着这位丞相夫人使劲眨眼睛，示意自己有话说。

　　谁知梅素影根本不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有什么话就到地下去和剑柒说吧。小鱼，你也别怪我们心狠。你是剑柒生前最喜欢的婢女，下去服侍他也是应该的。来人，封棺，准备出殡。”

　　下人们闻风而动，梅素影当家主母的权力又全部回来了。这种感觉很好，她很喜欢。

　　“起！”下人们抬起厚重的棺材盖子，开启封棺。只要将二十四枚封棺钉全部钉下去，这封棺仪式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抬棺出殡了。

　　风家这一回低调行事，对外宣称三公子是病死的，并且发布告示，拒绝所有大小官员前来吊唁。所以，灵堂里才会冷冷清清的。

　　“等等！”

　　风极渊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穿过守在门口的官兵人群，带着几个人风尘仆仆地进来了。他早上去城外家族墓地查看墓穴修建情况了。所以，他错过了他母亲带着兵进府的那幅耀武扬威的场景。

　　“极渊，你来的正好！时候也不早了，抓紧出殡吧。你弟弟糊里糊涂地活了十八年，但愿他在另外一个世界是个心明眼亮的人。”梅素影挤了一滴眼泪，心想等会儿再和你这个逆子算算账。

　　风极渊：“开棺！我要和剑柒道个别。”

　　梅素影：“现在开棺，不吉！极渊啊，隔着棺材板，一样可以道别。”

　　下人们手中的锤子举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落下。二十四枚棺钉已经钉进去了一半，现在大公子要求起棺？他们该听谁的？

　　“陛下早已下旨废除了人殉陋习，咱们家不能抗旨不遵。快点打开棺材，你们想挨板子吗？”风极渊的声音有些着急，因为他不知道棺材的那个她是否还活着。他回来之后，早有人跟他禀告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一个贱婢而已，让她给咱们风家的人殉葬是高抬了她。”风雨洛突然冲过来，趴在在棺材上，不让开棺。

　　风极渊阴着脸：“雨洛，你和老二合谋害死剑柒，陷害我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算账。”

　　“极渊，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你妹妹将来是要当太子妃的。”梅素影脸色大变，她恨不得上去捂住风极渊的嘴，这些话能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吗？

　　“妹妹，你若是不想送剑柒一程，就回自己房中待着。我听说陛下不久将在宫中设宴，为太子选妃。”风极渊送给风雨洛一个凌厉的眼神。这棺材，他今天是开定了。

　　“真的？那我回去准备准备。”风雨洛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风极渊夺过下人手中的工具，亲自起棺材钉子。

　　梅素影阻止：“慢着！极渊，你一定要忤逆我吗？”

　　风极渊淡淡地说：“虽然说母子之间不应该有隔夜的仇，但是母亲大人不应该忘记我昨天说过的话。我已经成人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风家的未来考量，还望母亲大人能支持我。”

　　“你？”梅素影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向门外招手。

　　门外的官兵蜂拥而进，瞬间将灵堂占满。他们头儿说了，丞相夫人让他们拿谁，他们就拿谁。

　　风极渊好似没有看见压迫而来的“武装力量”，棺钉一颗，两颗……掉落在地上，发出金属落地的声音。

　　梅素影怒吼道：“不能开棺！风极渊，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母亲大人今日犯下了两个错误。一是擅自启用朝廷明令禁止的人殉制度，二是打着丞相的名义借兵私用。若有人状告风丞相谋反……两件事都是死罪，都足以将父亲大人从丞相之位上拉下来。”风极渊起掉最后一枚钉子，一掌推开了棺材盖子，看见里面她还睁着眼睛，顿时欣喜若狂。

　　“你？”梅素影有一种挫败感，她承认儿子刚刚说的有道理，是她虑事不周。谋反可是死罪，她还没有愚蠢到要自断靠山。

　　风极渊：“你们都回去吧！速速从后门离开丞相府，有人问起就说是到丞相府来抓一个江洋大盗。回去告诉你们头儿，不要随便将兵外借，他是愁没有把柄让御史言官抓住吗？”

　　有人将鱼梦羲拉出棺材，将差点窒息身亡的她带出去缓气去了。悲惨的命运踩了她一脚又一脚，不知她何日才能彻底摆脱这种命运。

　　梅素影没有阻拦，于是，一场酝酿了半晌的纷争就这样偃旗息鼓了。她大概是想通了吧，眼下除了丈夫和好大儿，她还能依靠何人？而且，保住风家的脸面最重要！至于当家主母的权力……家主、少家主、主母，这样也不是不行。

　　“极渊啊，你爹不在家，你弟弟的丧事就由你全权操办了。你刚才说了，母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那么兄弟之间也不该有什么隔夜的仇恨。你看，你能不能让京兆府那边放了居芒？”梅素影上前拉住儿子的手，露出了慈母般的神情。

　　“二弟这些年在外面胡作非为，干了多少抹黑咱们风家的事？是时候给他点教训了。只有他得到惩罚，咱们风家在外的名声才能有所好转。希望他经此教训之后能够好好做人。”

　　“唉！罢了！我也不管了！极渊，你代表咱们风家人送剑柒一程吧。”梅素影乏了，她回去歇着去了。

　　二次封棺之后，一场没有悲声的送殡仪式开始了。

　　亡者无后，下人代摔的瓦盆，其实就是一个形式而已。送殡队伍很长，气氛异常肃穆。风极渊跟在队伍的后面，将队伍送出了城，并一路送至了墓地。

　　阴风阵阵的日子里，看着自己那傻弟弟的棺椁被缓缓放入幽暗的墓穴之中……当最后一抔黄土将墓穴掩埋，风极渊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转身的瞬间，他的眼角滑下了泪水。过去的种种，不会消失的是非恩怨，被搁置的亲情，一度被压抑的无奈和悲哀已悄然爬上了这个年轻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