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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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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车水马龙,日光渐盛,纳西索斯街道逐渐热闹纷扰,即使夜晚离去,人们还是会在节日的余波里做各种各样的活动。
伦纳德关上窗户拉拢纱帘,懒散转身,几步瘫倒在柔软的被窝里。
沙利叶一个小时前说自己要在附近找他的蛇——拉斐尔,两个人约好两个小时后一起去黑荆棘公司。
“为什么拒绝我啊......”
伦纳德躬身蜷缩在被窝里闷声嘟囔,有以下没一下的揪着被子,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人浅笑着扭头离开的身影。
黑色长发被银饰束成低马尾随意搭在肩头,举手投足间鬓发逸散飘扬,浅淡山茶香气浮动其间,银框圆镜下浓黑双眸柔和温暖似流水迢迢绵延心田。
被这样认真专心注视,伦纳德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似乎空了一拍,短暂停顿后又猛烈跳动,几乎要跳出来似的。
“昨天那个人的事情不能说,那房间是怎么回事,这个总能,说吧......”
等到脑子意识到说了什么时为时已晚,很不争气的挪开目光假装十分不在意的看着他身□□院光景。
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太丢人了,他连那个人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都不能说,怎么可能解释这个啊。
“那个嘛,是魔法哦~”
沙利叶笑眯眯说着,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形扭曲交错的符号,逗小孩似的柔声道,“你也是非凡者,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不是万能的,这时候借助外力也一个不错的选择哦~”
“噢......”
太傻了吧,怎么就说了一个噢!
伦纳德简直不敢去想象自己说话的呆愣样子,难怪沙利叶听了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就笑着走了。
一边琢磨着回忆的碎片,总觉得有股若隐若现的山茶香在鼻尖拂掠,痒痒的,阖上的双眼睁开一条小缝,鼻尖循着香味耸动,可香气萦绕四周,就像是空气自带是香甜味道。
片刻搜寻后锁定在了身下柔软的被子,他面露迟疑拧眉埋在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真的是被子,被面缠绕着的淡淡山茶香气,怎么会?
只片刻伦纳德就理清楚了其中来龙去脉。
整洁的房间,明明睡相不好却直挺挺一条从梦中醒来的自己,他好像看见了沉沉夜幕中一个长发散落的身影坐在床边细细帮他盖好被子。
思绪及此唇角不由上扬,碧绿眸中盛满惬意疏懒,手抱腿夹着被子似毛毛虫在床上来回打滚,嘴里悠闲的哼哼着不知名诗歌。
“瞧你那蠢样。”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伦纳德动作忽地一停,呆呆愣在床上。
“老,老头?”
他试探的将注意力放回自身,果然是老头啊。
“你干什么突然说话,下次能不能先打声招呼让我好歹适应一下吧。”
伦纳德确认是老头在他身体里附着说话,这才放下提着的心。
帕列斯没回答,沉默了一阵后语气略微严肃的说道,“我恢复清醒不过才一个小时不到,一直没和你沟通是在读取你的记忆。”
“昨天晚上的记忆。”
伦纳德听到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座钟,灵魂被揰出体外,像是脱离相对应环境所获得的一种新生解脱感,更像是解除了某种叠加的状态效果。
其实仅从沙利叶的表现来看,并没有弄清楚一点关于那个人和诡异血涡的信息。
他只是以被某种伟力存在定下封印为借口,没有泄露任何关键信息,甚至不是关键信息,是任何信息都没有得到。
这实在是有些可疑不是吗?
"看来你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嘛,还算有点脑子。"
帕列斯的声音在脑海中无情嘲弄,伦纳德眉心一沉,碧绿眸中却是逐渐清明,像是拨开了层层浓雾,清明乍现。
“你现在大概也明白为什么我消失一整晚没有出现了吧,更何况苏醒这么一个过于巧合的时间段。”
“老头你这意思是沙利叶让你的意识陷入沉睡的。”
伦纳德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不带任何迟疑反问意味,可见他也是肯定这种推论的。
见伦纳德现在的状态和态度这么清醒,反倒是帕列斯又思考了一番,补充道,“就算他不是主谋,那和出力的势力也必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能够影响我的非凡者至少是地上天使。"
联想到地上天使,帕列斯难免和沙利叶身上隐秘气息联系起来,他最开始放心让这小子和那人独处就是出于感受到了相当强大的黑夜气息存在。
难不成是黑夜教会的地上天使在干涉?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太矛盾了,黑夜应该是默许了我的存在,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让沙利叶出现在这里。
难道黑夜想铲除我?
这也不可能,黑夜要杀我有不可计数的方法和手段,要动手早就行动了。
这股势力来到我身边,黑夜还默许了,到底有什么图谋。
月亮途径......
第四纪到现在的非凡组织,并不只有一个啊,一个个排查起来还真要费一番力气。
帕列斯思维运转的敏锐度相比伦纳德不知道要高效多少,短短几秒帕列斯已经大概梳理了一边其中背后代表势力的关系网。
“嗯……沙利叶很明显不是地上天使,那就存在一个至少拥有地上天使的非凡者组织,还盯上了我。”
如果帕列斯能现在是以人形立在伦纳德旁边肯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谁在乎你这小菜鸟。
“老头,昨天的异变你能从我的记忆里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伦纳德起身走到书桌旁,扫了眼机械时钟,时间还早,他昨天已经和队长说好替晚班,所以中午去交接就行,还能蹭顿公费节日餐。
又是一阵沉默,帕列斯久久没有说话,但伦纳德能够感受到祂还存在于自己体内,不禁皱眉不耐烦反问,“你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的?不会是给那个都还没什么着落的什么地上天使吓傻了吧?”
伦纳德走到窗前拉开一指缝的距离,环视一圈街道景象,“沙利叶等会可就回来了,万一他身上也有什像你这样的东西呢?”
帕列斯还是没说话,这下轮到伦纳德疑惑了,老头居然没有像以往一样反驳说祂不是东西是什么很强的天使之类,能够寄宿在他身上都是他走了狗屎运什么的。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帕列斯说话语气十分拖沓,一句简单的话像是山路十八弯一样拐了不知道多少道音才落地,甚至一边说着还时不时分神瞟向伦纳德,似乎是在观察是否有大波动。
“我应该特别记得什么吗?”伦纳德眉毛一挑,又恢复了平常的懒散模样,一手叉腰又稍微望了眼窗外,见没什么问题后松手放开纱帘。
一个利落丝滑转身伴随着吱呀的摩擦声响,已然坐在了书桌前,翘着椅子双脚交叉并拢架在桌子上靠着椅背手掌交叠在脖子后边,悠哉游哉前后摇摆,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到垂下的纱帘都还在晃荡。
帕列斯转身弓着脊背在伦纳德脑海里来回踱步低声嘟囔着,“那看来那段应该是他故意抹去了......”
也好,这小子知道了估计也受不了......
一回想刚才窃取这小子有限的记忆里看到的画面,实在是,让他这个见多识广老年人都稍稍难以启齿啊。
主要还是怕这小子想不开,他一把年纪了见过的混乱场面数不胜数,但主角是熟人和陌生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抹去什么?谁?沙利叶吗?”
伦纳德翘着的椅子忽然一停,楞在半空中。
“我能够看到的部分都是你看到的,但是......”
“你记忆中有些部分被刻意模糊了,我无法介入,倒是还有些部分以我的位格可以看到,但是......”
"老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但是?"伦纳德语气不耐烦的嚷嚷,老头说话简直就是在故意钓鱼,吊着他的胃口。
帕列斯本来很无奈的,但见伦纳德这副缺德的样子也及不瞒着了,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故意扬声道。
“不是我不想说,是你一丝不苟的抱着人家,还在他身上啃来啃去的样子实在是不太雅观啊——”
伦纳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这些字符组合起来这么会是能够理解的意思呢?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被一团无形雷暴劈中,苍白的像石头一样裂开,哐当砸在地上。
然而事实也是由于他宕机的时间太久,翘着椅子一时没注意重心后倾,手舞足蹈四肢乱飞然后很荣幸后背和脑子一并着陆,摔倒的动静大到让楼板都震三震。
帕列斯见伦纳德这副糗样子在他脑袋里笑得合不拢嘴,又蛐蛐了一句,“呵呵呵,小子你还没照过镜子吧。”
伦纳德听帕列斯这么说甚至没有询问,而是直接爬起来冲向卧室角落的镜子。
落地长镜映照出乌黑短发身形挺拔的青年,青年身着亚麻色棉制宽松衬衫,下装是略紧的贴身棉长裤。
伦纳德习惯在保持基本礼仪的前提下敞开领口做任何事情,这让他感到放松,睡觉当然也包括在内。
第一眼他还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转了一圈前后打量自己裸露的肌肤。
没有任何痕迹,一切都看起来和他一样优雅完美,嘴角不自觉勾起轻松释然的笑意。
他气势满满正准备好好反驳老头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吓唬他,然而他就要开口回怼下一秒老头能预知似的迅速蹦出来一句。
“看脖子,被头发挡住的地方。”
伦纳德半信半疑但还是将头发拢起,露出覆着充满少年气的薄肌。
似是站的位置太远看不清,他向前迈一步凑近镜面,扭头露出侧脸斜视,扯开本来就半开的领口衣带。
不断调整角度,直到只有右眼用尽全力朝着同方向睨视才看见了那枚隐藏在发丝里的印记。
它在耳垂正下方两指宽的地方,以伦纳德头发长度散落下来察觉不到很正常,更何况他平时并没有束发的习惯。
如果不是老头提醒,要让他自己发现还真要上一段时间。
伦纳德一时震惊哑口无言,只是继续使劲往前凑人都要贴到镜子里面去了,这才看清了那印记的模样——
发丝般粗细一长一短两道黑色痕迹,两头细中间粗,像是用尖锐轻薄的刀具快速划开的,两道痕迹组成了一个十字标记
倒十字?
是故意刻画成这样的吗,有什么特殊含义?
但他很快就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抛诸脑后。
因为在两道痕迹相交的地方正烙印着一枚深深的牙印,像是兽牙这样较长又尖锐犬齿穿刺的痕迹。
以牙印为中心皮肤由紫到青,指腹轻拂过居然带来一种剧烈疼痛到酥麻奇痒最后愉悦难忍的复杂感受。
伦纳德二话不说三两下把自己剥了个精光,站在镜子面前古罗马雕塑似的上下左右摆弄自己的身体。
在确认除了脖子上那个身体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痕迹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穿上衣服瘫倒在镜子前。
一直旁观的帕列斯,此刻开口笑着打趣道。
“我都说了是你啃他不是他啃你,你在你身上找半天能找到什么?”
“老头你!”
......
根廷市贫民区暗巷。
建筑倾倒的废墟尾巷狭小昏暗,垃圾腐臭味充斥鼻腔深入肺腑,随着肺叶舒张一阵刺痛恶心感如反胃般涌上喉咙。
“啊!”
黑发高马尾的青年猝不及防被路过的高大男人撞的身形不稳,圆框银片眼镜摔在了满是泥泞灰尘的地面上与淹没脚脖子的垃圾混在一起。
青年侧目凝视男人,漆黑眼珠中杀意浓郁几乎要夺眶而出。
这条路并没有小到需要两个人摩肩接踵侧身通过,他故意的。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男人一身肌肉肥膘高大凶猛,身上衣物破烂肮脏,裸露部分布满刀疤血痂。
他眼珠浑浊充血盯着沙利叶,面部肌肉扭曲,眼底却是一片漠然,如同一具被操纵的人皮木偶,呆滞僵硬,充满死气。
沙利叶见到这幅景象愣了一瞬,随即立马跳开半步距离,同时一手悄然摸上后腰的药剂,但像是被预先知道了般,不等他的手抽出玻璃瓶就被牢牢桎梏住了手臂不得动弹。
沙利叶目露凶光狠狠剜向臂膀上的手掌,面色嫌恶,屈膝抬腿疾速飞扫,直击男人的头颅。
击中了!
怎么会!?
然而沙利叶感觉自己踢到的已经不是人类的器官组织了,居然纹丝不动!
要知道虽然两人身形上差距明显,但沙利叶平时对于体术的锻炼十分勤奋,加之用过药剂改造增强先天肌肉力量不足缺陷,两人应当旗鼓相当才对,而不是表现出这样夸张的局面。
他又试着朝男人脸颊二次发力,并没有用,男人仍旧未动分毫。
于是沙利叶果断改变对策借力,挺身主动拉经距离用还能自如活动那只手揪住男人的领口,落地的脚一踮飞起腾空,两脚一前一后牢牢锁住男人头颅,正准备利落扭下。
但局势瞬息万变,男人的力量气暴涨数倍,宽大手掌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抓住沙利叶的脚腕,将其狠狠摔向背后几不见光的巷角。
砰一声巨响,随后是落地是闷声,以及衣物饰品碎裂的叮当碰撞声。
照理说将人揍了一顿后男人应该消气离开了,可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片刻后像是突然得到指令遥控似走向暗不见光的巷角,步伐僵硬神态木讷。
要不是没有发出齿轮摩擦的咯吱声,那将和木偶没有任何区别。
黑色斜角投影逐渐淹没男人整个身躯,巷角中鸦雀无声,砸落在光影交界的怀表指针咔哒咔哒走过一圈......
直到一只皮肤惨白筋络青紫的手臂从黑暗中探出,尖锐长甲捻起玻璃碎裂的怀表,破碎的玻璃倒映出主人淡漠猩红眼眸。
银白蟒蛇缠绕手臂,宛若丝绸的鳞片在黑夜中映射出银白锻光,乌黑长发散落垂在地,发丝旁银制红宝石耳钉静静躺着......
“你来的太慢了。”
这其实不怪他,只能算他的运气实在不好,沙利叶跑了整条纳西索斯街,但这片荒地按照顺序却是最后光顾的,沙利叶或许根本没想过拉斐尔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沙利叶’略微歪头,似狐狸般狭长的眼睛习惯性微眯,瞳孔紧锁猎物,眼底的阴郁狠厉肆无忌惮释放,气场霸道凌然,让人下意识服从。
“康纳·布里格斯?”
“是,大人。”
男人单膝跪下垂头候着‘沙利叶’的命令,目光只停留在风衣下摆不敢再向上挪移一寸,生怕又触怒了这位大人。
“让你跟踪的人,继续。”
“是,大人。”
“沙利叶”下巴高扬,似是一眼都不愿意分给这人,侧身踱步手上拇指摩挲怀表,纯金怀表质量极好,尽管表层玻璃碎裂但内部指针都还在正常运转。
“你这蠢货,安排你查黑夜教会的叛徒,你倒好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窟窿?”
“沙利叶”的声音冰冷到极点,语气平淡疏离,面色不改却不怒自威。来自高序列的威压显露出分毫便能让下位者直接失控猝死。
男人感受到难以反抗的强大气息顿时如坠冰窟,身躯像是不断下坠,巨大的恐惧感让他冷汗细密渗出几秒便浸湿衣物,身躯止不住颤抖。
“大人,黑夜的红手套并不是我有意杀害啊,我是在追查‘那个人’的时候被封印物控制了!”
男人连连膝行上前,面上涕泪横流,却止在了“沙利叶”面前一米处。
虽着急解释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这位大人的禁忌他还是刻在骨子里,不可谈论,不可接近,不可触碰......
果不其然,‘沙利叶’扭头猩红瞳孔似利刃在身前一米处似是身体反射般狠狠剜过。
“哦?”
“你是说,他能背着教会使用封印物?”
‘沙利叶’视线飞快扫过旁地面上的红宝石耳钉后又回到手中怀表。
他出来的时间有限,何况还是背着沙利叶。
“是的大人,我亲眼所见。”男人抬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马上意识到不可直视连忙盯着地面,冷汗淌成水滴自脸颊滚落,在地面砸出三两朵水花。
“他、他绝对是使用了封印物!”
男人恐惧到声音已经在不自觉的颤抖。
“黑夜教会的尾巴我处理,你的记忆我也会拿走。”
男人听到这句话几乎下一秒就要磕头感谢‘沙利叶’的不杀之恩,嘴唇嗫嚅哽咽出声,“大人.......”
“别浪费我的时间,还有一件事——”
呵嗒呵嗒......
秒钟下机械齿轮转动,就要划过表盘最后一圈。
“给我刺杀沙利叶!”
啪嗒!
金色怀表落在地上,‘沙利叶’的身躯同时也失魂了般无力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