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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吸血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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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纳西索斯街道空荡,昏黄路灯下两人欣长身影交织。这里地段不算优越甚至称得上偏远,但好在联排双栋二层房屋装修完善,还格外实惠的赠送一个花园,尽管大小只能放下一套两人位野餐桌,再插杆遮阳伞。
狭长带状花园连接两栋房屋的大门,居中位置上一处三级石砖台阶衔接地面与隆起的花园。
“你确定?”
沙利叶环视一周,街道房屋规律排列,从外边看几乎一模一样,窗帘合拢,熄灯休息。回到楼梯底下的邮箱前,目光停在邮箱外壳两个编号上。
漆黑瞳孔划过些许讶异,拇指摩挲字符敛眸思索。
纳西索斯街道33号,纳西索斯街道34号。
伦纳德对沙利叶突如其来的举动十分疑惑,回头瞄了一眼房门随意回答道。
“确定,我绝不可能连自己家都走错。”
“当然,在值夜者小队的非凡者周薪还是十分可观......”
他自顾自说着,似乎认定了沙利叶惊讶于他家装修选址品味太好,但回头转身看见沙利叶对着邮箱一副混杂着惊奇、喜悦以及担忧难以言喻的别扭表情,一时要说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这就是我家,怎么了?”
沙利叶又走上前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自己手指的方向,是花园连接的那另一栋二层房屋,一副许久未打理的荒废模样。
“这就是我在根廷市租的房子。”
沙利叶搁下箱子,掏出一串仅两枚钥匙的环扣,上面赫然篆刻着纳西索斯街道33号样式的鲁恩字符。
伦纳德嘴角一抽,难以置信也从口袋提溜一串带有同款钥匙的环扣,纳西索斯街道34号。
“那看来我们不仅是同事,这下还会是邻居呢。”
沙利叶无奈抿唇笑了笑,眸光微动,似,思量着什么,仰头望着这栋联排二层洋房。
以花园为中心的楼梯为轴左右各有一扇深棕色木门一扇高挑玻璃花窗,二楼也有一扇同样大小规模的窗户,多了一排向外延申的窗台可以摆放些花草绿植,总体来看通风和采光都非常优越。
“是吗,那有些秘密就保守不住了吧?”伦纳德闻言,微微侧脸凝视着沙利叶,透亮碧绿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仿佛要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直达最深处。
“什么?”
沙利叶装作没听清,专心审视自己将要入住的房子。
这还是他签订租赁合同后第一次见到实物,毕竟算起久居,他只去过贝克兰德。
但他确实有一个秘密。
沙利叶视线上移,乌云消散绯月光芒渐渐穿透稀薄云彩。
他实际上已经拥有了大部分药师途径序列七——‘吸血鬼’的能力。
与正常晋升的非凡者不同,他这部分能力有非常大的副作用,以至于他对外一直宣称自己只有序列八位阶。
沙利叶垂眼斜瞥了一眼身旁撑腰懒散站着的伦纳德,纤长羽睫掩盖下漆黑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狠厉。
他是一个麻烦,但现在不能立刻搬走,这样难免会让值夜者小队的人产生怀疑。
先住一段时间之后再找个借口搬走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时间会风化它们的外壳,没有什么会是永恒的。”
沙利叶没有继续装傻充楞,转身对倚靠门框的伦纳德温和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其中更不似面上那般柔和亲近,只觉冰冷疏离。
“可是,秘密只要连自身都遗忘的话,那不就是无人知晓吗。”
说完他收回目光将长柄黑伞入门前伞桶,立于门前侧身回望伦纳德,伸出一只手掌,微微俯身,指尖对着钥匙孔的方向作邀请状。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想来明天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聊聊。”
伦纳德收起心中酝酿的惊疑,钥匙插入锁孔旋转一圈。
“请进吧。”
一入眼装潢简朴清新与伦纳德的形象大相径庭。沙利叶略感诧异却并不形于色,唇角勾着浅笑礼貌询问伦纳德是否有多余的客房。
伦纳德稍作思索,随即指着楼上,“楼上有一间客房,就在我卧室隔壁,盥洗室也在楼上,一楼是餐厅和客厅,还有一间杂物间。”
“好的,麻烦你了,租金我会按照市价支付。”美第奇家族在贝克兰德有一座大庄园,作为继承者他对金钱支出毫不吝啬,甚至大方极了。
伦纳德挑挑眉,不在意随口应付,“随便你。”
两人分别,行动轨迹完全不同的人却在相邻房间门前相遇,沙利叶颔首致意,“晚安,祝你有一个好梦,以及,明天见~”
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但他总是能在这些事情上做的完美无缺优雅得体。
伦纳德楞了一瞬,随即也回应,“晚安。”
两扇木色房门吱呀关上,一堵隔音不算好的墙将两间屋子分割开。
两间布局相似的屋子此刻内景截然不同,伦纳德关门翻身在床上翻滚思考沙利叶身上谜题。
脑海不停呼喊帕列斯,祂没有给出回应。似乎真睡着了,陷入短暂的沉眠。
而在墙的另一边,境况却并不如伦纳德那边平静。
沙利叶上一秒还正常和伦纳德打招呼,木门阖上的下一刻,骤然脱力踉跄撞在墙上,震动掀翻墙角的行李箱,后背摩擦花纹墙纸缓缓滑落跌坐在地,镜片下乌黑深邃眼眸中央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红光。
神色狼狈一把摘掉银框眼镜,顺手将红宝石领结暴力扯落,扣子崩散,呼吸逐渐加快,急促干涸的喘息声在一片寂静中被放大。
稀薄绯月红光透过纱帘缝隙斜斜分割房间,苍白皮肤血管凸出,猩红藤曼从敞开衣领逐渐生长蔓延至脖颈,爬上脸颊。
漆黑瞳孔中央一点血光与耳垂红宝石同步闪烁。眼眸中情绪不受控制变化流转,时而清醒时而疯狂,仿佛下一秒就要挣扎着化作野兽。
沙利叶知道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消磨意志与诡异血光抵抗拉扯,此消彼长下终究会力竭,最后迷失自己,变成怪物。
满手鲜血苏醒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周围都是尸体残肢烂肉,树木拦腰折断,妖异的红刺痛眼珠,液体浸没树躯,叶片飘在血泊上,空气浑浊斑驳满是腥味,滴答滴答的液体滴落声在一片死寂的空旷树海中不断回荡。
快要,失控了。
风雪无踪,遮蔽天空的薄云四散,绯月的光芒在几个呼吸里便肆意笼盖了整个根廷小镇。
窗户玻璃毫无征兆整块消失,绯月高悬,纱幔在风中腾飞,再也无法阻挡深红侵蚀。
沙利叶蜷缩砸在地面,瞳孔即将彻底被血光淹没,理智与意识恍惚,喉咙干涩瘙痒,对血液的渴望节节攀升如同附骨之蛆不断撕咬着他的□□与灵魂。
不好,失控的话,伦纳德危险......
一墙之隔,伦纳德陷在柔软被褥里没有丝毫睡意,目光望着绯月打在木制地板上的倒影虚焦放空。
沙利叶给他的第一感觉非常奇怪,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再仔细回忆当时情景,见到沙利叶的第一眼他的灵性似乎就已经在预警了。
风雪并没有那么冷,甚至冷风掩护下,他对沙利叶隐秘又毛骨悚然的感觉被忽视,错判。
但好在他是时代的主角,就算没有老头也能独当一面。
一切都还不算迟,正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沙利叶不是要在根廷查案子吗,他就不信在这期间抓不到他的把柄。
最后再顺着线索揪出他背后的主谋,或者是背后的邪神信仰组织。
思绪飞扬,但伦纳德渐渐感到眼帘变得沉重起来,困意席卷......
视线模糊,伦纳德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意识被柔软的云朵裹挟,仅靠一条纤细的绳子吊着,而这条绳子也从末端丝丝绷断。
就在眼皮闭合之际,前方绯月倒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疾速闪过,黑色影子将绯色月光切割,掠过纱幔掀起波浪以一种诡异的路线朝自己袭来!
思绪骤然拉回,伦纳德猛地撑起身子,虹膜扩散似要撑破眼眶。
他不敢有一丝懈怠紧紧盯着那片绯月倒影,姿势仿佛被定格,只有碧绿的瞳孔在眼眶里提溜一圈,唯恐惊动了那未知的存在。
所有感官都被极力调动感知环境细节,空气静的粘稠,听见纱幔被风卷动的稀疏声响,窗外更是只有小虫子混杂的吱吱声。
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听了很久很久,紧绷的肌肉和僵硬的身躯才逐渐放松下来。
掖了掖被子,仍旧有些迟疑的盯着窗台前那片略显诡异的绯月倒影,但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不是吗?
少自己吓唬自己了。问问老头?
一边叫着老头伦纳德躺下休息,可能是最近一周都在值班所以灵性和身体都透支了不少,太疲惫了所以导致现在看东西多少都有点神经质就算是不眠者也需要睡觉。
没回应明天也不急,他早已习惯了身体里寄宿着一位天使的生活,无可厚非。
就在松懈后背即接触到柔软被窝的瞬间,一股阴寒触感猝不及防抚上后心!
伦纳德啊的大叫一声从床上弹跳一跃而起,赤裸的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踉跄后退,直到无措挥舞的手臂摸到墙壁才稍微冷静下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头脑中一片空白,全身汗毛像受惊的刺猬般竖起,一颗心脏在身体里孤独强烈恐惧的乱跳,这是他现在能听到的唯一声音。
什么鬼东西!?
稍稍冷静,后心皮肤神经传递的诡异触感充斥全身,潮湿、寒冷、柔韧......
伦纳德碧绿双眸中没有恐惧,只是死死盯着床,眉心紧促,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眨眼的功夫那东西就不见了踪影。
借着绯月的红光缓缓顺着墙壁摸索挂壁煤灯开关,啪嗒,昏黄的煤油灯亮起,驱散黑暗与未知。
果不其然,那未名的东西并没有离开,在被子下蜷缩成一团,并且还在以某种规律起伏。
伦纳德试探性迈开步子缓慢挪动,午夜诗人的冷静清明增益与矫健体术增幅都派上了用场。
缓慢靠近床边果断掀开被子,一条大腿粗细的银蛇正在以一种非自然姿态衔尾蠕动,勾勒出‘’图形。
褐黄灯晕下薄如蝉翼的银色鳞片折射出瑰丽灵异光芒,鳞片根部白色皮肉下可见丝丝缕缕血管中血液不断输送流动,像一条不断流动的上等雪银红光绸缎。
银蛇察觉目光瞬间僵硬停止蠕动,毫无征兆的尖锥状蛇头朝伦纳德跃起暴冲,却又停在面前一指距离。
两侧银白尖锐蛇瞳死死盯着他,没有任何恶意,这对于涉及心灵部分非凡能力的午夜诗人来说不难分辨。
似乎见伦纳德迟迟没有动作,银蛇突然竖起鳞片,银鳞抖动发出嗡嗡声响,似是在传递他无法理解的某种信息。
银白竖瞳里倒映着伦纳碧绿眼眸中疑惑无措,洞察变化似水镜,一瞬间伦纳德有了面对的并不是生物,而是同为人的存在的错觉。
这样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冰凉的触感席卷全身感官神经,银蛇缩小顺着手臂缠绕攀爬,速度快到等伦纳德反应过来时棱形蛇头已经搭在他的右肩,蛇躯自腋下缠绕整条手臂,蛇尾一下一下的戳着手背。
好快!
伦纳德扭头,看见蛇头向左前伸摇摆,鲜红的蛇信发出嘶嘶声。强壮有力的银蛇蛇躯绞紧,似乎催促着伦纳德做些什么。
墙上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指墙里面的,隔壁房间?
隔壁是沙利叶暂住的客房,难道这条银蛇的主人是沙利叶?灵光一闪,挂着蛇大步流星脱门而去。
对,沙利叶是药师途径的序列八,驯兽师!
叩叩叩!
伦纳德最开始还礼貌的停顿了几秒再敲,门中迟迟没有响应,手法逐渐粗鲁加上呼喊,“沙利叶,你在不在?”
“你睡了吗?”
伦纳德询问同时闭目冥想让灵性试探着向前蔓延,透过木门不仅没有看见梦境痕迹还被一堵血红色又厚重的灵性之墙阻隔,这像是一种特殊的灵性磁场,排斥他人的进入。
肩头搭着的银蛇也在不停发出嘶嘶声,焦急扭动蛇躯,银白竖瞳在他和木门之间游移。
要进去吗?
就在此时,一股湿润粘腻的触感从脚上传来,伦纳德低头一瞥顿时震惊的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脚后跟悬空踩到了二楼楼梯转角的边界才急刹停下。
但门缝里往外源源不断冒出的红色液体就这会时间就已经从门口处流淌到了他现在站立的位置
速度好快,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钟家里就会到处都是这种液体。伦纳德蹲下指尖试探的沾了点红色液体,谨慎递到鼻底,鼻尖微动轻嗅气味。
顿时眉头拧起,碧绿眼眸渐深,是血。
带着淡淡的腥气,温热的,仿佛不会凝结,不断流动的血液。
这个出血量和速度,不是人类的血液。
等不了了,就算还不能确定沙利叶的底细到底好坏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不管不顾。
伦纳德掀开壁灯盖子取出备用钥匙,“沙利叶!?”,推门的瞬间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满地碎尸一片疮痍画面的准备,但他没有看见沙利叶,无论死活,都没有。
整个房间都被诡异液体覆盖,看不出一点本来颜色。玻璃窗所在的整面墙凭空消失,液体顺着断层瀑布般倾倒。绯月表面浮现血管状的纹路,月光像黏稠的血液滴落。流向被绯月洇红的世界,万物都披上一层诡异的红光。
站在地板断层边缘探头朝外,这个房间坐北朝南正好能看见花园里的野草疯狂生长,草叶间睁开无数芝麻大小的血红瞳孔。
沙利叶躺在花园中央,血色液体汇聚成漩涡像母亲的温床载着他,这些液体化作深眠花苞舒展绽放又凋零,麻木的重复。
伦纳德很自然的听懂它们的语言,每一点液滴都是独立存在的生命体,祂们在用蕴含自然力量的语言在祈祷吟唱着意义不明的祝福诗,这是一条无尽的朝圣道路,是一场生命的历练旅程。
漩涡中心的沙利叶对祂们来说是什么?是神明,也是祭品。
伦纳德能够感受到温暖湿润的液体顺着顺着裤管向上攀爬,触摸肌肤像羊水那样柔软舒适。
睡意似透明被褥一层一层的从头顶堆叠却感受不到丝毫负担的重量,沉眠过去就可以解决一切烦恼。
灵性预警的嗡鸣声凄厉宛若濒死夜莺发出扭曲的痛苦哀鸣,他的脸色也像被汲取了血液生机般逐渐苍白。
碧绿的双眸失去光彩,目光呆滞木讷,眼前的景象让他着迷,无法言语无法动弹。
但就在伦纳德彻底陷入血色漩涡蛊惑之际,缠绕臂膀的银蛇躲避液体,陡然向前发力,将他拽出房间直愣愣倾倒。
巨大的落空感将伦纳德从迷惘痴愚的状态中拉离,他掀开沉重眼皮,碧绿眸中满是愕然。然而非凡者的灵性抵抗吓,眸光微动,不过几个呼吸间神色就已重新恢复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