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金主悔不当初》夏橙香

30、第30章

　　方凯一边踩足油门尽可能快地往目的地赶，一边不时通过后视镜查看老板的脸色。

　　他从没见过周逸阳这般模样。

　　阴鸷，同时又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暴怒，全凭最后一丝理智让周逸阳保持现在还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以往，周逸阳就算在董事会那里受了气，最多也就是摆出一副冰山脸，见人就骂个几句而已。

　　可现在的周逸阳简直让人害怕生寒。

　　路上，方凯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不小心踩中开关，彻底引/爆周逸阳残留的一点冷静。

　　终于在闯了好几个红灯后，他们到达了致远路。

　　此时的大楼火势已被控制，几乎看不见明火，但仍有残余的黑烟透过屋顶和窗户不断冒出来。

　　周逸阳冲下车，抓着被挤在人群里的一消防员，问：“楼里的人都出来了吗？”

　　对方愣了下，看来人面色焦急，猜想应该是有亲属住这里。

　　消防员回答：“能找到的，我们都找了。我这里有份粗略的名单，登记了从楼里救出的住户，您可以找找看有没有您要找的人。”

　　周逸阳拿过名单仔细翻阅，却并没看见魏哲一的名字。

　　他又反复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收获。

　　消防员见他脸色不对劲，忍不住安慰，“也许是漏了登记，您可以试着联系下您的朋友。”

　　周逸阳终于爆发了，“我要是联系得到他，我他妈还需要来问你吗？”

　　消防员被吼得愣了下，心想今天碰到的一个两个怎么脾气都这么差。

　　但考虑到家属的心情，消防员也没和他置气，又道：“还有部分意识不清的伤者送去了附近的医院。您可以去哪儿找找。”

　　这句话如同救命稻草，将周逸阳从崩溃中拯救出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扔下句“多谢”后便带着方凯往回走。

　　市中心医院是离致远路的最近的一家综合医院，此时医院大厅的急诊室里人流攒动，不少人都是火场送来的伤患。

　　周逸阳迅速环视四周，想要找到魏哲一的身影。

　　终于在急诊角落处的床位外发现了件熟悉的棕色外套。

　　周逸阳立刻扔了出来。

　　那是魏哲一的外套！

　　巨大的欣喜让周逸阳不顾一切冲上前，直接拉开了帘子。

　　可当看见病床上人的瞬间，他嘴角的笑容却凝固了。

　　那人不是魏哲一，而是一年过七旬的老婆婆。

　　“先生，您不能进来，请您出去。”护士上前阻止。

　　周逸阳垂着眸子，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道：“对不起，我认错人。”。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病床上的老婆婆忽然开口：“你们快去救那个小伙子，他救了我，还把外套也给我。你们得救救他啊！”

　　周逸阳骤然扑到床边，“婆婆，您刚才说外套是一个年轻男人给你的？”

　　“是啊，他是个好人。”婆婆点点头。

　　“那他现在在哪儿？”周逸阳焦急问。

　　“不知道啊，他把我救出来后又回去了。”

　　“回去？”周逸阳眉头几乎快要拧在了一起，“回哪儿去？”

　　“四楼。他说他要去帮他朋友把很重要的东西找回来。后来，我就没看....咳咳咳，没看见过他。”

　　周逸阳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

　　魏哲一进了楼，还上了四楼，却没有出来....

　　他没有出来....

　　没出来！

　　这个念头反复在周逸阳脑子里叫嚣着，扰得他失了往日所有的冷静果断。

　　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捏成一团，然后又扔进油锅里反复炸，直到变成一团烧焦的黑。

　　呼吸愈发急促，也愈发困难，周逸阳两眼一糊，险些都快站不住。

　　好在方凯从后头将他扶住，“周总您别担心，只要没看到尸体就代表魏先生没事。我们再一间间病房仔细找找，总能找到的。”

　　周逸阳点点头，正要迈步再去其他病床查看，可脚下却猛地一个踉跄。

　　自己双腿竟没出息地抖得厉害。

　　方凯领着人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您在这等着吧。我去护士台问问火灾伤员都送去哪儿了。”

　　方凯一走，周逸阳再也撑不住，半弯下身体，把自己蜷缩起来。

　　眼眶酸得实在难受，魏哲一只好把脸埋在手心里，不敢泄露情绪。

　　魏哲一会来致远大楼全都是因为自己！

　　因为联系不到他，魏哲一就以为他被困在火里，所以.....

　　真是个傻子！

　　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年的人，竟然甘愿冒生命危险，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彻头彻尾的傻子！

　　周逸阳绝望地盯着地板发呆，最后将这种钻心的疼解释为内疚。

　　对！他是因为内疚才会这样失去理智。

　　周逸阳不断告诉自己，魏哲一的死与他无关，是那傻子不知死活偏要闯进火里的，他又没人让魏哲一来。

　　人傻就活该遭罪！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么疼？

　　不应该的！

　　魏哲一不过是他雇来的一个模特，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作品骗来的一个床伴。

　　他们甚至都不是真正的情侣，之前有谎言，有欺骗，有精虫上脑，有互相解决需求，却唯独没有感情。

　　这样无足轻重的人，没了就没了，他周逸阳身边难道还会缺人吗？

　　可是.....

　　只要一想到魏哲一很可能已经死了，孤独绝望地死在大火中，周逸阳就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他再一次把脸埋进臂弯间。

　　周逸阳觉得自己好像有一次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昏暗阴冷的电梯里，只有头顶的鲜红色的灯光闪烁着，不论他如何哭喊呼救，周遭始终寂静一片。

　　头顶传来恐怖的齿轮声，随即电梯骤然晃动，紧接着便是疾速下降所带来的失重感。

　　周逸阳想要大叫，却发现嗓子被堵着，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他低头往下看，脚下已不是电梯的地板，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深渊。

　　就在这时，手腕被人握住。

　　有人抓住了他，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粗糙的指腹摩擦过皮肤带起沙沙的触感，周逸阳抬头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苦苦寻找的魏哲一。

　　周逸阳整愣了好几秒，像是失了魂般。

　　待意识和理智逐渐恢复后，周逸阳猛地站起身，红着眼吼道：“你去哪儿了！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魏哲一此时可谓狼狈。

　　身上的衣服脏得几乎不能看，脸和手也是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煤矿洞里爬上来的。

　　魏哲一不好意思笑笑，解释说：“手机摔坏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沙砾碾过，应该是吸入太多浓烟所致。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周逸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还以为....以为....”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魏哲一没见过对方这副样子，心里说不出是心疼还是高兴。他连忙去拉小男友的手，试图给予安慰，“我没事，都是皮外小伤，还有就是吸了点烟而已。”

　　周逸阳甩开他的手，“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还真把自己当超级英雄吗？”

　　“我当时以为你被困在四楼，一时心急就冲了上去。”魏哲一挠挠头，笑得格外单纯，“不过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说着，他将周逸阳带往护士台，从角落里拿出一幅被白色布条包好的画板。

　　“我把你的画带了出来。”魏哲一仰着头说，自豪的样子活似个考了一百分等着家长表扬的孩子。

　　“你回去就是为了找画？”周逸阳目光怔怔落在画板上，“你明明早就可以离开，却为了把画搬出来回到了四楼，是吗？”

　　魏哲一沉默。

　　周逸阳忽然觉得可笑，“魏哲一，你是傻的吗？几幅画而已，能有命重要吗？”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意外嘛，好在最后被消防员救了出来送来医院。我现在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魏哲一说着凑近几步，也顾不上手脏不脏，伸手就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他柔声道：“画不重要，可许艺的画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周逸阳愣了下，下一瞬伸手揽过对方的脖颈，在魏哲一因干燥而起皮的双唇上落下一个实实在在的吻。

　　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两个男人肆无忌惮地拥吻着。

　　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也不被喧嚣的世界打扰，只用最原始的触碰表达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动。

　　.......

　　在经过全面的检查后，确认身体基本吴霭，魏哲一便出院了。

　　出院那日是许艺来接他的，而后二人一起回了魏哲一的家。

　　魏哲一这些天吃不了油腻，于是许艺便点了些清淡的小菜。

　　魏哲一一边喝着蛋花汤，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现在公寓烧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先去学校宿舍凑合几天，然后再找个新的公寓。”

　　“学校宿舍你不是说住不惯吗？”

　　“过渡而已。”

　　“要不也别麻烦了，你干脆搬我那儿吧？”魏哲一扒拉着饭碗，不敢去看许艺的表情。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须臾才抬眸看过来，等着魏哲一继续说下去。

　　魏哲一摆出一副完全为对方考虑的样子，“既然是过渡，住我那儿总比宿舍好，是吧？等你找到了新的房子再搬走嘛。”

　　许艺继续低头吃饭，没反驳，也没同意。

　　魏哲一摸摸鼻子，又道：“当然如果不搬走就更好了。”

　　许艺突然笑了声，“拐弯抹角一大堆，哲一哥不就是想要和我同居吗？”

　　既然对方挑明了，魏哲一也干脆大方承认，“是啊！我是想和你住一起，我早就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