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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文物修复师(下) ...

  •   阚铭接完电话,在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字,郑重其事地拍在桌子上,对彭越说,“老板,拜托了!”

      “行。”彭越拿过纸条,答应得很爽快,“回来!帮我看看这块玉。我是觉得不好修复,你看呢?要是有办法,就趁早给人修好。”

      阚铭瞥了一眼玻璃台上的玉,一拍胸脯点点头,让老板放心。

      她笑眯眯地给两位禾城来的客人沏了壶茶,把玉拿到一个小房间里关上了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手套、口罩、镊子;显微镜、衬布、防护服…阚铭穿着打扮很利索,做事更是讲究专业高效。把与修复工作无关的人留在外面,一来避免他们着急,二来避免不懂行的人指指点点。工作时间,修复室闲人免进,就是老板也得在外等着。

      看这专业的架势,江云很放心,不无羡慕地说,“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叫‘我在故宫修文物’,特别佩服里面那些做文物修复工作的人。他们不仅学历高,一般还有非常高的耐心和细心,属于那种在体力和脑力上都很优秀的人。”

      “活到老学到老。你要真感兴趣,也可以抽空试着入个门。”看眼前人满脸羡慕的样子,凌岓觉得甚是可爱,“或者我先试试,要是我这种笨人都能学到一点,那你肯定没问题。”

      江云笑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古董店有好几个玻璃展示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首饰,材质不同,价格也不同。每排柜子上都放着一个黑色绒布盒和一双手套,是专门在客人试戴的时候用的。

      墙上挂着“优秀商家”和“诚信经营”的牌子,牌子旁边是阚铭获得过的各种证书,还有和领导在颁奖活动中的合照。

      合照下面的玻璃柜上放了一个“玉器古玩修复样品展示”的牌子,里面的东西从小到大码放整齐,以供来客参观欣赏。

      最小的是一只黄绿色的玉蝉,下面的介绍牌上写着三行字。

      第一行写着:惊蝉,材质为蓝田玉。
      第二行写着:修复人:阚铭。
      第三行是玉蝉的遭遇:因磕碰导致表面出现裂痕,此为耗时一周后的修复成果。玉蝉旁边有一张裂痕照片,能在上面看到明显的裂纹,再与实物一对比,现在果然一点碎裂的痕迹都没有了。

      玉蝉旁边的是一盏莲花瓣形冰裂纹青瓷茶杯,因为在运输途中不慎磕碎了一角而被送到这里修复。仔细端详,茶杯上现下已经没有一点缺角的影子。

      不止于此。阚铭的修复作品中,有名为草莓冰沙的玫瑰色玻璃鼻烟壶、红琉璃石榴花、紫檀木的妆奁,还有雀纹青铜锁、琥珀色蝶恋花纹玻璃水盂和紫色纳纱留青竹柄团扇。

      最大的,也是其中耗时最长的是一个寿山石雕成的桃子摆件。摆件名为“蟠桃祝寿”,足有一米高,材质是寿山石中的名贵品种“桃花冻”。仔细看过去,寿桃的底色是白色的,只是白色之中有细密的红点,红点深浅不一,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半熟桃子的感觉。

      这块寿桃是一位海外华人高价拍得的,在包装的过程中不小心掉落后,桃子尖上的那一角被摔没了。为了这一个蟠桃,阚铭东奔西跑了两年才找到质地和颜色都差不多的桃花冻石,加上修复用的一年,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把这蟠桃修复到本来的模样。

      把所有的作品都看完了,阚铭也从小房间里出来了。她戴着手套,把玉玦小心放在绒布盒子里,对两个客人说:

      “修是可以修,只要你给我本来的形状图,我就有办法修复回原来的样子。”

      江云的道谢还没说出口,阚铭又说,“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去哪儿找这么一块玉。你这块玉颜色上足够白,质地细腻温润,油脂性好,结裂也非常少,最难得的是一点石花都没有,绝对是一块上好的、货真价实的羊脂玉。”

      “但问题就在于,这种玉料是可遇不可求的。最顶级的玉往往是独一无二的,颜色相近的未必有这么好的纯度,杂质少的又未必能有这么纯的颜色。你这块玉缺了不止一角,就算找到了,一块能不能修复的了还不好说,光是玉料的价格就不可估量。”

      江云认真听完,多少有点失望。

      凌岓在一旁听着,适时插话,“钱的问题不算大,主要是你说的玉料,这个最棘手。”

      阚铭把玉玦放进一个丝绸锦盒里,交还给江云,又指了指那个寿桃,“这种极品桃花冻石都难找,更何况羊脂玉呢?运气好的话,或许一年两年就能碰到,运气不好的话,十年八年也未必有合适的料子。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先放着,别着急修复。我也会给你们留意着点,如果能遇到好料子,再补不迟;如果遇不到,你们也提前有个数。”

      对方说得诚恳,江云也知道这种事情的确缘分所占的比重更大。故而她点点头,谢过阚铭,也采纳了专业人士的意见。

      彭越听见外面的交谈,伸了个懒腰从电脑桌上起身,问道,“怎么样?有办法吗?”

      凌岓摇摇头,“跟你说的差不多,不过人家比你更专业,也比你的建议更详细。”

      彭越一听,反倒笑了,“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博士毕业,本店的活招牌!我一个半路出家的当然比不过她啦。要不是她当时没考上…”

      “老板,快一下午了,您有消息了吗?”一听见彭越又要拿自己没考上国家级文物修复单位说事,阚铭赶紧打岔。

      “额…我这不是来找外援了嘛!”彭越拍了拍凌岓,“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有一朋友是包打听,能不能帮忙给她找一下。抗战时期牺牲的,那可是烈士,都是咱老前辈,你看这忙?”

      “帮!能带老兵回家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哪有推辞的道理?你把现在有的信息给我,我一会儿就给你问去!”凌岓坚决答应,又说,“还有那不是包打听,那叫‘挑夫’!”

      “你管他叫什么呢!反正只要能帮上忙,收费多少我全掏。”

      “这话说的,就你有觉悟,我们都没觉悟。”凌岓摆摆手,“这你不用管了。”

      纸条上写着:阚兴华,祖籍四川省广安市,1915年生人,最后一封家信落款所在地是长沙。

      “就这些?”凌岓看着不算长的句子,作出同样的反应,“还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没有了。就这已经是我能挖出来的所有信息了。”阚铭回答他,“我在专门寻找老兵的网站上发了帖,但目前还没有回信。长沙也去过了,烈士陵园里没有我太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长沙牺牲的…”

      “我尽力吧。”凌岓把纸条上的信息拍给老郑,也不敢打包票,“但我估计,能打听到你太爷爷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很不错了。毕竟年代太久远,再加上战乱,真要找最后埋骨的地方,估计是难。”

      彭越还好说,素不相识的凌岓愿意帮忙,阚铭已经很感谢了,更不会强求别人一定要给个什么结果。

      “如果能有你说的这种程度的信息就很好了,哪怕找不到具体位置,有个大概地点,我能去那儿挖点土回来也很好。”

      她这话说得发自内心,毕竟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就算是找到了具体牺牲的地点也必然不可能找到真实存在的遗骨——先烈的血肉早就和他们守护的国土融为一体了,那么能取一捧土回去,也算弥补了家人分隔几十年、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的遗憾。

      说定了事,彭越决定叫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当给凌岓接风洗尘。

      老西门向来是金宁入夜后最繁华的地段,吃晚饭的土菜馆开在这儿,可谓是赚足了客流。

      彭越是出了名的老饕,还在部队的时候,就属他和炊事班的关系走得最近。炊事班长不仅做菜拿手,在品菜这方面更是有一套独门秘笈。跟着他,彭越也练就了一身会点菜、会吃菜、会品菜、会做菜的“四会”全能本领。也正因此,土菜馆的老板和他一见如故,时常请他过来尝新不说,每到逢年过节,更是会提前给他留好位置。

      不同于推崇扫码点餐的新兴饭馆,土菜馆里的菜是经典做法,点餐的方式也很“经典”——厚厚的纸质菜单、一支圆珠笔夹在点菜专用的夹板便签纸上,服务员一上来先挨个倒满苦荞茶,然后再站在客人身边问忌口和喜好,主打一个热情推荐。

      当然,资深老主顾彭越不需要这种热情。他甚至连菜单都不用翻,只像报数一样报出十二道菜名,一桌丰盛又地道的美食就被送上桌了。

      第一道松子熏肉用小砂锅盛着,铺满锅底的松子仁粒粒饱满,配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叫人多看一眼都没法忍住不让口水往下掉的程度。

      第二道贵妃鸡翅因杨贵妃而得名,是传说中杨贵妃在幼年时最爱吃的一道菜。十二个鸡翅,每一个都是翅中,没有带翅尖的;鸡翅还要事先经过腌制,再辅以猪油、冰糖和红萝卜调味,保证上桌的时候有金亮的色泽。按照原本的做法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了,再经土菜馆老板的改良,特意加了点葡萄酒和荔枝进去,更是让这道菜香甜诱人。

      再往后,还有柴把笋、凤尾虾、锅贴干贝等味道各异的菜。统共五个凉菜,六个热菜,不算甜点还有一锅汤,光是看就让人大饱眼福。

      酒水点了老板家自酿的竹叶菊花酒。酒的度数不高,入口香醇绵密不涩口,再加上竹叶和菊花的香气,堪堪称得上是极品。

      推杯换盏间,彭越把自己这几年做生意时遇到的种种抖落了个一干二净,凌岓也把遇到过的各种奇事讲给他听。

      江云本来在和阚铭闲聊,没注意凌岓在说什么。后者讲了自己的专业、自己毕业后以两分之差止步国家博物院文物修复岗的遗憾,还讲了在修复各种古玩玉器过程中的轶事。

      等凌岓讲到六溪中元节的时候,坐在一边的两个姑娘便不再继续聊天了——这种听起来很有代入感的鬼故事很吸引人,远比流水账似的拉家常更让人感兴趣。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洪钟的耳濡目染,凌岓把这些经历讲得跟传奇故事一样,直听得人拍手叫绝。

      起先江云还是兴致勃勃地跟着凑热闹,用双手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听,可越到后面她越觉得奇怪——凌岓的这些经历听着耳熟,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讲到地下古城的时候,阚铭为那些和古城一起深埋地下的古文物扼腕叹息,而江云却觉得这经历似乎近在眼前,仿佛自己不久前刚刚从那里逃过一劫。

      “所以你那朋友是在古城里遇难了?”彭越问。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希望不是。”凌岓不自觉地看向江云,“希望她逃出来了,只是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江云低下头避过男人的目光,装作对自己和故事里的女孩一模一样的事情毫不知情。

      “你是不是喜欢她?”打破尴尬的最好方法是抛出一个更尴尬的话题,阚铭就是这么做的,“你对那个失踪的朋友格外关注,对她的描述特别多,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凌岓干咳了两声,火速舀了一碗汤给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心虚作祟,总之他捞了好几勺,愣是一块芋头都没捞到。

      彭越心善,接过汤勺一抄——满满一勺芋头全被他捞上来了。这下气氛更尴尬了,凌岓把头埋进碗里,用喝汤掩饰自己昭然若揭的心意。

      偏偏阚铭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不听到对方亲口回答绝不罢休,于是她再问第二遍,“我没说错吧?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不一样的感情?”

      “没有,只是欣赏。”一碗热汤下肚,凌岓脸不红心不跳给出答案,“欣赏她独立、能干。”

      好战友就是好战友,彭越紧跟着替他说话,“我相信他!就我兄弟这种人帅钱多性格好的男人,追他的人海了去了,肯定不会轻易对那么个冰山姐动心。”

      “也不是这个意思…”

      “哎哟你可别谦虚了!”彭越“剥夺”当事人的辩论权,自顾自说道,“想当年刚入伍的时候,还有青梅竹马专门来看他!每次我们一出去训练,路过的小姑娘就得冲他拍照,回头率百分百!”

      “不是青梅竹马,那就我妈单位同事的女儿。”凌岓疯狂解释,“她那时候是受我妈所托才去看我的,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对这种话题江云向来不感兴趣,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彭越还在编排凌岓的“情感史”,江云站起身礼貌离席,“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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