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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月满团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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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小哥提着洪钟的煲仔饭站在门口,院门没关,里面的气氛过于诡异,他火速敲了敲门冲里面喊一句“外卖到了”就赶紧离开。
“你们怎么在这儿?”卫斯诚抱着两只胳膊,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不是打招呼,而是质问。
“来找你啊。”洪钟搓了搓手,酝酿着下一句该怎么说。
“那有事说事,说完快走。”
“你脾气还挺大。”一见面先收到逐客令,向来温柔的沈径霜也忍不住了,“一个月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天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吧。姜姜的事,谁心里都不好受,你就非得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更难过?”
“中秋节,你们不回家过节跑我这干嘛?给我上课?”卫斯诚把车钥匙放下,重新往茶壶里灌了点热水。
“霸道总裁看多了,说话都一股子冷脸洗内裤的感觉。”
真要逐客不会换茶水,洪钟评价得很精准,卫斯诚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姜,还有消息吗?”回到正题,洪钟指了指地上的礼物,“我师叔就那么一人儿,你说他坏吧,他也没那意思。他上次说话说得不对,后来也知道后悔了,所以我专程来代他给你道个歉。”
“不必。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那你这一个多月是跟谁闹脾气呢?”
“谁有功夫跟你们闹脾气,我去找我姐了。”
“怎么?小姜有消息了?在哪儿呢?人怎么样啊?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呢?”
“人没消息,古城有点消息。”卫斯诚的回答将洪钟对他的评价贯彻到底,“既然来了,一起吃个饭吧。今天中秋,边吃边说。”
中秋节于国人而言是很重要的节日,满月意味着团圆,也是一年行进了三分之二的象征。从街边到商场,大大小小的饭店一早就没位置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处偏僻、顾客少一点的,还是不免要排队。
等在门口闲聊的功夫,众人才知道卫斯诚并非有意想要躲着谁。从陷落的古城回来以后,他几乎用上了所有能用的人脉打听有关古城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却总算有点能用的。
正说着,凌岓收到两条信息——是老郑发来的。一条祝他中秋快乐;另一条是张图片,日期就在前天,照片上窈窕的背影无比眼熟——不是他四处寻找下落的姜泠是谁?
凌岓刚想把照片拿给另外三人看,一抬眼,就见那个背影出现在眼前。
“姜泠?”他“蹭”地站起来,把排队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魔怔了?”洪钟把人拉住。
“姜泠!”凌岓没搭理身边人,又喊了一遍。
不远处黑发披肩的背影转过头,这下不止凌岓一人“魔怔”,其他三人也一样怔住了——
柳叶眉,桃花眼,发间别着一支银白色的素簪。没人认错,眼前的人和失踪一个多月的姜泠一模一样。
“姐?”卫斯诚一个箭步冲上去,排队到号了也不管。
“姐你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怎么找过来的…”
眼前和师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她一脸茫然,“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卫斯诚差点表情管理失败,他指了指自己,又惊又气,“你不会是失忆了吧?我,卫斯诚,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是我呀!”
“你谁啊?”
刚才没注意,几人现在才发现姜泠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和身边的人有鲜明的反差,这个女孩个子高挑,有一头大波浪卷发,穿着一条挂脖吊带裙,裙子的颜色和她嘴唇上的正红色唇釉一模一样。
“你谁呀?”卫斯诚不甘示弱,反问回去,“你把我姐怎么样了?”
“你姐?”红裙女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现在是大街上随便拉个什么人都能乱攀亲戚吗?说是你姐,你问问人家认不认你?”
“算了青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大概是认错人了。”
“听见了吗大哥,认错人了!”被称为青罗的红裙姑娘大声说。
卫斯诚不信邪,一步上前挡住了两个姑娘的去路。凌岓和洪钟想劝他冷静,可他置若罔闻。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不是你姐姐,你真的认错人了。”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难道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你说话声音都和我姐一样,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姐?”
“可我真的不是你姐姐。”女孩努力解释,“我都没见过你,又怎么可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或许真的是我们认错了。”凌岓打圆场,“我们的朋友跟您长得一模一样,她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我们刚看见您,还以为是她。”
“有人失踪就报警,不要碰瓷别人。”波浪卷明显不好惹,她挡在几个人中间,“如果你们再纠缠,我就要报警了!谁知道你们是真有朋友失踪,还是团伙作案的人贩子!”
“你才人贩子!”
“抱歉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凌岓拉住卫斯诚,又说,“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姓名吗?”
“岳青罗!”
“谁问你了?”卫斯诚怼回去。
“我叫江云,长江的江,白云的云。”和姜泠拥有同一张面孔的姑娘把自己的朋友往后扽了扽,生怕两人再起冲突,“不会也跟你们的朋友同名同姓吧。”
“音同字不同,她是生姜的姜。”凌岓苦笑了一下,“今天实在是抱歉,打扰了!”
“没事,希望你们能赶紧找到那位朋友…”
“跟他们费那么多话干嘛,走了走了!”岳青罗拽着江云转身就走,半点好脸色都没留下。
过号三桌要重新排队,加上又闹了这么一出,几个人吃饭的兴致全无,一个个垂头丧气回到了医馆。
一进门,卫斯诚谁也不理,把自己关进书房里翻书。凡是殷漠留下有关骨医的书籍记载,他都要认真翻看一遍。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吗?那个江云,名字像,长得一样,声音都一样,怎么看怎么不对。”沈径霜前后敲了三次门都被拒之门外,只好回到堂屋和另外两个同伴商量。
“原因呢?”洪钟提问,“如果真是小姜,她不认我们的原因是嘛?我们有人得罪她了?还有她身边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你们以前谁见过?谁又听她提起过?小卫都不认识,保不齐真是咱认错了。”
凌岓不说话,他觉得谁都没说错,只是这中间肯定有一环被忽略了。想起闹剧发生以前老郑发来的照片,他赶忙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和老郑的对话框中果然出现了几条未读消息。
“这是我前两天在高铁上偶然碰见的,你看看是不是姜姑娘?”
原有的照片下面又跟了几张正面照,单从长相上看,是姜泠无疑。凌岓在屏幕上飞速回复,对面的消息很快就回过来了。
“她在金宁站上的车,在禾城下车,应该离你不远。”
凌岓思前想后半天,决定拜托老郑帮忙查一查。
正在屋里的人毫无头绪时,又有人敲响了小院的门。凌岓以为是谁点了外卖,结果打开门一看,来人是自己的母亲何槿颐女士。
“我说你怎么回来了也不着家,原来是有秘密根据地啊。”
“老妈,你怎么来了…”凌岓自知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我来看看你被什么勾走了魂。”何槿颐不咸不淡地回答。
研究了半个下午,卫斯诚总算在殷漠留下的日记里找到了头绪。他抱着日记本冲出门,跟何槿颐撞了个满怀。
一码归一码,只看凌岓的表情,卫斯诚就猜到眼前的中年女人是谁了,他先道了个歉,然后很有礼貌地介绍自己,“阿姨好,我叫卫斯诚,凌哥的朋友。”
“你好。”何女士握住年轻人的手,一看见他怀里的老日记本,笑得更慈爱了,“一看就是个好孩子。都过节了还不忘看书学习,哪像我们家这个,成天就知道到处乱跑。”
被人不合实际地一夸,卫斯诚有点不好意思,他把何槿颐请进堂屋,赶紧去泡茶。
洪钟本来还在悠哉悠哉嗑瓜子,一看见来人,一屁股就站起身来,“您好,请问您是?”
“这我妈。”凌岓在中间介绍,“这位是洪钟,比我们大一点,是很有才的说书人。这是沈径霜,援藏医生。”
“你们好。”何女士笑意盈盈地和他们挨个握手,“说书人,好有意思的职业,一听就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好孩子。还有援藏医生,更是了不起,为祖国和人民做贡献,最值得敬佩了。”
卫斯诚把茶杯放到长辈面前,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
“阿姨今天来也没事先跟你们说一声,是阿姨冒犯了。这次没给你们几个好孩子带礼物,就一人一个中秋红包吧。”
说着,何女士从包里拿出厚厚的印花红包,不多不少刚好四个,这让凌岓不得不怀疑老妈话里的真实性。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我们都这么大了,哪能要您的红包。”卫斯诚最先推辞。
“你们是凌岓的朋友,在我眼里就也是孩子,有什么不能收的?我还专门给你们定了饭,晚上会送上门的,你们几个年轻人可以好好聚一聚。”
“谢谢妈。”凌岓伸手接红包,却被一巴掌打开了。
“这不是你的,是给另一个女孩子的。据我所知,和你去西藏的不是沈姑娘吧。”
“不是。”气氛凝固,凌岓老老实实回答,“但是现在她失踪了,我们也在找她的下落。”
“失踪了?报警了吗?”
见四个人都是一副颇有难言之隐的表情,何槿颐马上就懂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要不然跟我说说,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沉默片刻,凌岓还是掐头去尾地把古城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槿颐听完,轻轻点了点头,问卫斯诚,“小卫手里拿的也是关于那个城市的研究吗?”
“对。”
“别研究了,我告诉你们那是什么地方。”何女士抿了一口热茶,开始给几个人“上课”。
东南平原靠近长江入海口,江水奔腾千万年,大量沉积在此的泥沙为先民在此生活提供了土地。五胡乱华以后,这里形成了短暂的割据局面,将当今的禾城分为数个势力范围。
其中有一位,以匡扶正统之名举事,将其攻占的几座小城池合二为一,并自封焕王。焕王天性暴虐,奸淫掳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最荒唐的莫过于以百姓的骨头为基,修建了一座奢靡至极的行宫。一时间,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再后来,焕王沉迷于永生。不知他从谁人嘴里听说,以命续命是最能长生的方法,为达目的,他又一次酝酿出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戮。屠戮的结果是数以万计的白骨垒成了一座高塔——就是赤羽蜂盘踞其中的骨塔。
然而骨塔非但没有给焕王带来永生,反而招致了报应。先是连绵不断的大雨逼走了许多百姓,在城中平民迁徙大半后,从天而降的石群将焕王和他的宫殿一同掩埋在地下。
石群之上,泥沙仍旧在汇集。没过多久,新的居民迁徙此处,古城池也就为人所淡忘了。
“据说整个城市之所以能被完整保留,是因为里面有一块磁场怪异的石头顶着。我忘了在哪看到过记载,说以前有迷路的人误打误撞进入古城,但因为磁场的原因,路是随时在变的,出口也不止一个,所以进去的人大多有去无回。”
何槿颐说完,还不忘补充,“不过这都是野史,传说的事情谁都没见过,你们听一听就好。”
话虽如此,可那句“出口也不止一个”已经燃起了听众的希望。凌岓忙忙“谢”走了母亲,转头就开始和同伴商量分工协作、撒网打听消息的事。
满月升起,恰如一颗咸蛋黄馅的月饼。浓油赤酱的红烧肉、红亮鲜香的东坡肘子;银鱼炒蛋上点缀着嫩嫩的小葱,清蒸白鱼上淋了秘制酱汁;六只肥美的大闸蟹静静地摆在盘子里,盘子旁边还有一锅飘香四溢的土鸡汤。
美食能让人短暂地忘却烦恼,江云也不例外。岳青罗坐在她身边,打开一只流油溢黄的蟹壳递过去,“中秋节快乐,姜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