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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等从戏院出来,祁竞佳想了想,随车将人带进了一家味道还不错的饭店。
      “想吃什么?”
      阿宝抱着菜名单,看了良久,才道:“我不挑。”
      “行吧。”祁竞佳取过菜单,开勾,“那便吃几道经得起我挑剔的。”
      勾完,他将单子递给一旁的店员,而后,照旧斟了满杯酒。
      阿宝全程注视着他,看他几乎三两口便能饮尽一碗酒;看他仰面以饮时,被牵动的喉结;看他倒酒时,净白中带着明显青筋的手……不知不觉地,又看愣了。
      “想喝还是想说?”祁竞佳留意了他几眼,随手端起酒,凑到嘴边。
      阿宝抿了下唇:“想说。”
      “说吧。”
      “你…”阿宝顿了顿,“风流潇洒,我…我很喜欢。”
      “是吗?”祁竞佳手指轻弹酒杯,发出几声并不规则的响动,“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词儿…”
      阿宝又垂下头去,羞得咬住下唇。
      察觉到这点,祁竞佳轻点他的下颌,“别咬。”
      “……哦。”

      上菜时,店员附在祁竞佳耳边说了些什么,最后半句“来人是谁”还未说出,包间便被轻轻推开了。
      陈非探进个脑袋,晃了两下,“祁兄!”
      祁竞佳拂手,示意店员不必再说、只管上菜便好后,轻点头,默许人进来。
      “祁兄!还真是巧了!上次听你说这家的菜还不错,我说顺路来尝尝,结果就听到你也在此的消息!”陈非飞过来,熟稔地坐下,看向阿宝时,一顿:“这位是?”
      没等阿宝开口,祁竞佳先一步道:“阿宝,我心上人。”
      陈非一顿,险些尖叫横飞:“!”
      听到后半句,阿宝也微微一愣。
      “原来这几日在你身边的一直是他啊…”缓过神来,陈非忙开始打量这个“阿宝”。
      本咆哮着“这个阿宝,到底何德何能啊?”,下一秒,碰撞上阿宝面颜的一刻,他瞳孔一震:
      听江湖传言,这个“阿宝”应是醉欢楼里的某个舞女,不过,不过!
      别说,这容貌真是绝:肌肤白嫩如雪如月,柔中带刚,虽有几分女儿家的娇嗔感,可眉眼间又透出点儿莫名的过世感——一种凌越于世界之外的“英气”?
      知道陈非的小心思在哪…祁竞佳瞥他一眼,便草草收回视线,给阿宝挑了两筷子肉片后,说道:“尝尝这个,完全可论第一的水煮肉片儿。”
      “好。”阿宝动筷,往嘴里塞了一小块,滑嫩嫩的肉滚入口腔中的那刻,绽起浓烈的香气,他满意地扬起了嘴角,“好吃。”
      “这是自然。”祁竞佳又挪向下一道菜,一一详细介绍。
      基本没吃到让味蕾有丁点儿不适的…阿宝贪恋地回味着。
      仿佛被冷落到世界之端、冷点之极,陈非双手抱胸,看了阿宝良久,又看了祁竞佳一会儿,实在被晾得分明了,他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深呼吸一口,下定决心般,他开始破坏气氛:“祁兄,阿宝在的话,那你家中的妻儿该当如何?”
      闻言,祁竞佳偏过了头,随口说道:“门当户对而结理,是世道的爱;而倾心以待欲共白首,是超脱世道的爱。而我,不堕于世道。”
      当日“秋闱”一结,他欢喜着回家,刚要进屋向爹娘请安,便见一女子,着红嫁衣、披红盖头款款走来,周遭屋梁建筑均不结红纱红布,视野范围内,唯独这女子为红所裹。
      哦,不,还有他。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为何试结之时,有专人来令他着上红衣,表面说是为喜运,好博漂亮名词,而实则…只为喜庆。
      未加操持,只行了拜礼,入了祠堂,一切便了结——只是,或许为绵延,保证子嗣多样性,他被爹娘刚性规定要生一子。
      那一夜,完全无情可言,面色僵硬地机械走进屋,而直到走到床边时,他甚至都还不知那女子此前是何等人物,是否婚配,又是否心有所属,亦或是其他……
      听完没懂,陈非“啊哈”一声,毕竟余光时刻锁着阿宝的表情,却见阿宝毫无多余反应地吃着碗里满当当的吃食。
      “祁兄到底是祁兄!”陈非本来还想夸些什么,突然之间,发现自己词穷了。
      而反复绞尽脑汁之后,想扇死自己地,又意识到:他妈就这个世道而言,不娶一房(妻妾)不生一窝(儿女)不养一堆(外室)…都难在世家公子里排上号。
      他居然想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角度,来挑绝对能在世家公子中排上号、且声名响当当的祁公子的“不是”!
      反应过来,他连忙起身,“祁兄,是我口拙了。阿宝,莫要介意,这顿由我来请!”
      祁竞佳笑了一笑,没再管他,专心剥虾。
      等人识趣地走了,阿宝才呆愣愣地抬头:“竞佳方才,是什么意思?”
      将虾仁喂给他后,祁竞佳擦了下手,“可以理解为:我也很喜欢你。”
      虾个大且漂亮,味道也很好。
      可听这话后,阿宝似是感知不到虾的味道时,白白地嚼完咽下,他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
      这算是对他的回应么?
      -
      几天后,约好的梨园戏《荔镜记》搬上帷幕。
      这回,祁竞佳没有多做透露,只握着阿宝的手,便静静地观着台上。
      台上。
      元宵夜,城西黄九郎的千金五娘终于有机会出门寻热闹了,便唱道:
      “出闺门,喜不尽,眼前景物尽清新;灯如星,月如镜,火树银花不夜城。俺主婢宛若出笼鸟,自由自在一身轻。大街上,红男绿女多欢乐,相遇个个笑吟吟。”
      闻此,阿宝扬着嘴角笑了笑。
      祁竞佳轻点了下他的手腕内侧,跟着展怀而笑。
      《荔镜记》讲述着一个还算合满的故事。
      黄五娘聪慧,“鳌山”来时,连连讲述“张生与莹莹”等三个故事,引得才子陈伯卿侧目;
      陈伯卿不幸丢伞,被黄五娘拾到,也因画上的自题诗而春心荡漾。
      不幸的是,武举夺名、相门后裔的林大爷以金钱为饵,上门买了门婚事;
      苦极的黄五娘在丫鬟的关心下,来西湖散心,而陈伯卿以“天生丽质必在山明水秀之地”为由,巧然与其碰面,并收下了以表心意的“并蒂荔枝”。
      后,陈伯卿替老师父接了黄府的“磨镜匠”的活儿,以“先二声,后八声,二八佳人就出厅”为号,接了黄五娘的镜,但意外摔碎了,便压了三年做工以抵…期间,两人情愈切,可偏偏林大爷催婚愈急,最后以两人私奔而结局。
      而里面的情绪波折处蛮多的…
      因情节熟悉,祁竞佳听唱词便能分明,奇怪的是,阿宝的情绪起伏与唱词儿的折转几乎一致贴合。
      特别是两人因点儿误会而错身而过时,都能看清他眼底微微翻起来的泪。

      一直等戏结束,夜幕新上,祁竞佳才从深思中拔出思绪,坐正,将人揽进怀里,贴着他的耳畔说:“阿宝,你共情力不错啊。”
      “嗯?”阿宝微愣。
      扣紧他的腰,祁竞佳轻轻叼住他的耳垂,激起一阵轻颤时,他笑道:“跟我学曲儿,如何?”
      阿宝轻轻摇头:“我学不好。”
      “相信我,宝贝儿。”
      阿宝轻顿:“好。”
      “嗯。”祁竞佳将人抱起,心头微微燃起些许热意,满怀热情地回府。

      方才一直注意着阿宝听曲儿时的情绪,合情绪多者,唱时会更容易些。
      将黄五娘倚窗独唱的那段默下来,祁竞佳将人扶坐在侧,唱道:
      “帘外春风,催醒桃花满树红。早莺啭园东,惊破元宵残梦。”
      阿宝亮了亮眼,“好听。”
      祁竞佳轻点他的头,道:“来,我教你。”
      “好。”
      这类唱词,除了基本的调外,还需要些许曲韵——而这也正是难处所在。
      初初教一遍下来,阿宝还算不错,调能识准,加之声音本身质感不错,乍一听,还算能入耳之音。
      只是,祁竞佳轻轻摇头,又细讲了几番,“……如是唱:残梦——”
      一番下来,初见成效时,两人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声哑。
      “明日再来吧。”祁竞佳端过水,递给阿宝。
      “好。”
      喝了一大口,堪堪润住喉。
      又喝一口,阿宝正欲咽下第二口,腿被微抬,他一个不慎,便跨坐到祁竞佳腿上,而后,耳畔又落声音,“喂我。”
      声音里掺着点分明的哑意,可因其本身声音就好听,此刻一番添琢,更是惹人倾耳。
      阿宝顿了下,举起杯,就见祁竞佳凑了过来,只是,直直掠过了杯,朝他唇上去的。
      因包着水,他只能发出“唔”的声音。
      而没等他发出多余的声音,唇被贴紧,且唇瓣即刻被撬开,混着点甜味儿的水相渡。
      虽脑子懵了,但积累了月余的肌肉记忆浮上心头,阿宝回应了一下。
      一吻毕,谁也没多捞着水,衣襟腿上都沾着些水渍,略显狼狈。
      “有进步。”祁竞佳笑了声,顺便拿过他手中稍有不慎便会倾倒出去水的杯,喝了两口润喉。
      阿宝偏了些头,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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