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圈》王侍郎

2、第二章

　　耿牧还没表示感谢，那边席庄语早转身走了。

　　是看自己可怜么？！

　　不管怎么说，下次见面的时候说声谢谢吧。不过，毕竟现在身份悬殊，有没有下次见面还是个问题。

　　重新坐回沙发上，拧开瓶盖，是真的渴了，也不再顾及形象，仰起头使劲灌了两口。是专门配给一线的水，不同于这里一般饮水机的水，水质清凉润喉且有股甘甜，对嗓子是有保健作用的。由于喝得猛喝得急，来不及咽下去的水从嘴角溢出来。耿牧匆匆忙忙从口袋里掏纸吸干胸前的水，面前又横空出世张纸。这次耿牧有经验了，看见纸的同时就向上翻眼球。

　　仍旧是席庄语。

　　低下头，耿牧没有接，却听见席庄语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擦擦吧。”

　　耿牧婉言拒绝，“不用了，谢谢。我都弄干了。”

　　“不是，我是说，额头的汗，”席庄语把手往前伸了伸，坚持道，“擦擦吧。”

　　对于先前递水，耿牧最多感到迷茫，还能用同情来解释，可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一个当红艺人对他的嘲讽么？自己对他们已经没有威胁力了，这么做又实在没必要。

　　耿牧迟疑着究竟接不接，经纪人已经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催促他离开。耿牧站起身往外走，经过席庄语的时候顿了一下，从席庄语手上拿过纸，说了声谢谢。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喊住了席庄语，对他摇摇自己手上的水，“还有这个，也谢谢了！”

　　说完并不理会席庄语，兀自大跨步奔向经纪人，没有听见席庄语低声说“不客气”。耿牧尾随经纪人出了会场，他的经纪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基本上都是公司新招进的，等熟悉工作流程好调走，再不然就是因为做错了什么被公司处分贬谪到自己这里。

　　新手还好，虽然做事不利索，会犯这样那样的错，但终究是刚到，还很生涩，关键是态度称得上恭敬，不会对你大吼大叫。运气不好碰上那些得罪上司而被下放的，冷嘲热讽是免不了的。即使耿牧学会了充耳不闻，可是仍然喜欢新手多一些。起码他们做错事红着脸道歉的时候，很可爱。

　　耿牧现在经纪人就是新手，叫王冰，二十三岁，长得一副娃娃脸，很容易让人误会未成年。耿牧心里是很喜欢他的，喊他“小王”，那个毁了自己的人也长得一副娃娃脸，自己好像比较钟爱这种长相的人。知道一切都是陷阱的时候耿牧不是没有震怒，公司雪藏他一年多后本来再过两年他和公司的合同就到期了，为了证明给他们看，却咬牙多续了三年。可那些愤怒也慢慢的随着时间变淡，乃至消失，剩下只有最初站在舞台上的梦想。

　　年纪一点点变大，身体在年轻预支太多，老了总是要还的，力不从心是耿牧如今感受到最多的。还有差不多一年，他决定走完最后的一年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顿，也许还能找到个爱人一起过后半生。

　　王冰把车开到耿牧面前，从驾驶座下来开了后车座的门，对耿牧说道，“牧哥，上车吧。”

　　车是王冰自己的，二手奥拓，公司早不给配保姆车了。耿牧以前还让经纪人开自己的车，后来听到闲言闲语，说他一个被雪藏了的过气同志明星还讲派头云云，就再也没开，悄悄地把车卖了。赶日程的话，近就走，远就打的，打的太贵的时候也坐公交。反正已经很少有人认出自己了，就算认出来也会离得远远的。在他们心里，自己是恶心的同性恋，好像一旦靠得稍微近点就会被传染。

　　耿牧躬身上车，他个子高，王冰怕他撞到头特意把手顶在车门上。他和王冰说了很多次不需要这样，自己现在的处境，低调点好，但王冰还是坚持如此。耿牧无奈，只能每次上车后说声辛苦。王冰开车走的时候，耿牧听见会场里传来阵阵“席庄语”，下意思看了眼握手里的纸和水，莫名的笑了。

　　王冰跟了耿牧有段时间了，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笑过，浅浅得，可是看得出发自真心，便有些好奇，“牧哥，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耿牧一顿，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笑容，“没什么。待会去哪？”

　　王冰“哦”了一声，回答耿牧，“今天没行程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

　　“还挺远的，牧哥，你睡会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好。”

　　耿牧真真切切是累了，不一会就卧在后座上眯眼睡着了，奈何腰上又痛，睡得并不扎实。车子一停他就醒了，有些愧疚地朝王冰笑笑，向前倾了倾身子，举起手快摸到王冰头顶的时候转手拍了拍他肩膀，“小王，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家吧。”

　　耿牧从来不是吝啬说谢谢的人，不红了之后更是如此。再怎么说，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王冰倒被耿牧整得不好意思了，边挠后脑勺边说，“牧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都是我份内的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吧。”耿牧答应着下了车，和王冰挥手约好明天见，没一会就淹没在楼于楼之间。回到家放下水瓶和纸，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