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丢脸记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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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军校对学生的管理强度严苛到令人发指，具体表现在所谓的来访申请表上，就是密密麻麻、事无巨细的必填项目。
从本人及家庭的基础信息到最近一个月的动向登记调查，从精神体动物到精神图景稳定度，从三百字安全保证到五百字申请理由。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要补充到位，颇有盘问犯人的架势。
卜和莺素来就是怕麻烦的性格。因此，卜星阳故意发送足足十七页的电子文档，企图吓退她。
然而，事情出乎她意料，对方欢欢喜喜地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卜星阳：“……”
她呼吸沉了一瞬，闭上眼睛，一时间没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没事找事。
懂那么快干嘛，就不能装傻吗？
明明醋得要死，偏偏又舍不得放弃和姐姐聊天的机会。两相权衡之下，卜星阳选择硬着头皮继续聊。
[姐，你明天过来打算看我训练还是？]
她也是超强哨兵，看她也行。
卜星阳想要姐姐起码哄她一下，自认隐晦地撒了个娇。
但耐心等待几分钟，对话界面毫无动静。
“吁——”
广播里吹响集合哨，传达至实景训练场的每个角落。瞬间，此起彼伏放下器械的声音响起，其余学生纷纷向出口小跑，卜星阳却没有挪动脚步。
康晴路过卜星阳身旁，有些奇怪：“愣着干嘛，不走？”
“这状态怎么跟上次一样啊。难道你姐真烦你了？不会吧？”
康晴就是这样嘴贱贱的性格，卜星阳早就习惯了。
但习惯不影响她破防。
她长得像母亲，五官本来就偏向锋利，黑眸狭长，蹙眉时看起来冷沉沉的，很凶。赌气似的将终端关机，一动不动地滞在原地，刺头似的。
“这次集合不是推迟到下午了吗？”
她努力放缓自己的语气，不想让他人察觉自己的不对劲。
可惜，气头上的顶级哨兵忘记控制自己的情绪。情绪会牵动精神力波动，而任何精神力波动都不可能瞒过一位顶级向导的眼睛。
康晴眉头轻挑，瞥了终端一眼，又看向她，自言自语似的：“还真被我说中了。”
从她的角度看，哨兵静静地站立，原本好好收起的精神力却控制不住地涌动，像裂缝里缓缓溢出的水滴。
深蓝色的波纹仅仅扭曲毫米内的空间，被向导精准捕捉，好似用显微镜观察世界，脑海内的呈现放大数倍。
卜星阳口吻平和：“你第一天知道我姐控吗。”
蜉蝣般的深蓝转瞬即逝。
康晴笑了下，没有戳穿，绕过卜星阳往门口走去。
“历练不知道，集会也不知道，多看看群聊消息吧你。班助通知都发多久了。”她在回答哨兵之前的问题。
卜星阳跟在她身后，闻言查看班级群内消息，才发现原来凌晨五点的时候，推迟的集会就被重新提前了。
集会，俗称大集合，在楚国高中很常见，特立学校却少有。
佛兰军校的学生集会一般固定在自由通讯日上午八点。昨晚，校方负责人托班级助理转达通知，说这次集会推迟到下午，没想到最终又把时间改到了上午九点四十五。
来到会议厅时，里面的学生差不多到齐。统共几百人，皆身着黑色制服，配戴着金色的校徽，安静地等候集会开始。
康晴刚入场就一溜烟跑了，卜星阳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
“老规矩，长话短说。”
钟表显示九点四十五到。
升降台后的军校负责人在显示屏上亮出一张照片：“根据各地最新上报的消息和权威统计，楚国今年污染活跃度已经超出了专家组的预期。我们这次承揽的任务地点范围很广，包括灯塔、极寒哨塔、水母笼、高墙等辖地在内，其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污染域经不起等待。”
“经校委与军方一致决定，佛兰本次历练的出发日将由九月五日更改到九月二日，也就是明天。你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做准备了，希望尽快调整状态，明早六点准时开放校门。”
“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是你们的发言时间，半小时。”
负责人目光巡睃，停在某个点上：“姜凌。”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位黑发向导放下举起的手，起身，面容沉静：
“关于这次历练，我的原定计划是在五号前赶制出一件任务相关的辅助仪器，工时大概需要72小时。但现在时间紧迫，我无法独自完成这项计划，希望能够与学校的技术中心合作。”
“没问题，散会后你可以直接前往技术中心。”负责人示意她坐下，又点了另一个举手者的名。
“随柳。”
这次是一位哨兵。
“刚刚接到家族来电，听说三分钟前，灯塔N77监测区疑似发现新型变体。不知道危害等级，也不知道污染途径，总之任务地点在灯塔的望多加小心。”
负责人颔首：“所有已知和可能的危害，我们今晚都会整理成资料以纸质形式和电子形式发送到大家手中。”
“二十五分钟，还有谁？”她问。
下一个人很快出现。
“好，孟不语。”
……
“程牧。”
……
“宁鸥。”
……
佛兰军校没有论坛，但大家聚在一起时常常会讨论一个话题，即负责人究竟是否会记住每一位学生的名字。
年年都在讨论，年年都被证实，却又年年有人怀疑。
卜星阳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听着大家交流自己的情报与需求，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特立学校共三个年级，而佛兰集合常常只有两个年级到场。因为三年级的前辈们大多已经参与军部事务发展管理，平日公务繁忙、在外奔波，没时间参加集会，仅仅历练照旧而已。
剩下来的二年级与一年级，前者默认位置在会议厅右侧的黑色座椅，后者默认位置在会议厅右侧的白色座椅，中间一条过道，泾渭分明。
坐都坐不满，搞这么多椅子干嘛。
卜星阳冷冷地想。
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但凭借优秀的视力，她能清楚地看见每个人的神情变化。从眉眼到呼吸，慢慢地，心跳，脉搏。
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汇聚起来，便是雷霆。
最前排的某道雷声，急促而不寻常。
卜星阳皱眉望去。
——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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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服！了！”
晴朗的天空甜滋滋地蒸烤着大地，云朵仿佛烤熟的棉花糖，染着橙黄的色彩。远方天际却像一杯调色的蓝莓汁，泛着乌黑的蓝。
卜和莺用手背蹭了把脸，豆大的汗珠顺着动作沾在手背的皮肤上，也有的缓缓滑落至下巴，啪嗒一下落入领口。
她的脸泛着运动后的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怒火。
“你开玩笑吧？疼痛感应能关，身体疲乏模拟不能关？我一个现实里体育课能逃就逃的人闲着没事干跑到全息游戏当特种兵？”
大约半小时前，卜和莺还在小花园里填写自己的电子申请表。
姓名性别年龄身份精神力详情精神体动物……大的小的粗略的详细的一大堆，好不容易在AI助手的辅助下填写完毕，点击提交，卜星阳却没了动静。
卜和莺试着给对方发送电话，结果显示对方已关机，霎时心凉了一半。
没等她做出下一步反应，“叮铃铃——”
当京一那朴实无华的铃声响起，就意味着上课时间到了。
根据游戏地图，小花园位于体竞馆区域，而体竞馆距离教学区有一段路程。卜和莺想着反正没法及时赶到教室，堂堂玩家跑来跑去太掉价了，就硬是憋着气往教学区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卜和莺花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三班教室门口，她看见的是明亮宽敞的教室，干净整齐的桌椅，窗帘拉开的窗户。
“？”
是的，没有人。
切换账号，点击班级群，才知道原来三班这节课是训练课，要去训练场集合。
而训练场就在体竞馆附近。
卜和莺：“……”
总之，当她再赶到训练场时，课程已经过去二十分钟。有的同学已经做完现实体能训练，坐在阴凉处有说有笑；有的同学刚从模拟场内出来，脚步有些虚浮。
训练课老师对她的迟到表示谅解，但随后话锋一转：“你的速度有些慢，这节课就训练速度吧。空跑不好玩，给你设置一个模拟场，加点条件，你去里面练练。”
一生敬爱师长的卜和莺哪怕在游戏里也不敢反抗。
此乃假话。
迟到这么久已经很丢脸了，她决定好好听老师的训，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丢脸。
此乃半真半假。
她以为AI助手能帮自己作弊。
此乃真话。
而卜和莺此刻怒喷的对象，AI助手，丝毫没被她的情绪影响，只是冷静地回答：【消耗一份天鹅绒即可关闭身体疲乏模拟哦。】
“你看我像不像天鹅绒？”
卜和莺唰唰点开游戏面板，再点开游戏商城，指着充值界面道：“两百块很好赚吗？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贵游吃相是不是太粗鲁了点？”
训练课老师看在她精神力强度只有C档——数据怎么来的？——的情况下，特意降低了惩罚标准，让她跑完十圈就结束。
卜和莺不知道“十圈”和“就”两个字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
反正她撑着跑完五圈就再也动弹不了了。
【游戏内玩家对疲乏的感知灵敏度和玩家角色的精神力强度、五感强度等有关哦。】
“指定精神力强度不还是要天鹅绒吗？”
【精神力强度可以随机哦。】
“那不就又要开新档了吗？”
【哨兵可以强化五感哦。】
“你告诉我向导怎么变哨兵？”
卜和莺放弃了争论。
她不顾形象地躺在塑料跑道旁的阴凉草坪上，树荫在脸上如同拼图，清凉的风从树梢滑落，飞过耳边。
……好丢脸。
卜和莺想起在模拟场外的画面。
所有人，有事干的，没事干的，都莫名其妙地盯着她和训练课老师。没准等会出去刷刷京一论坛就能看见新帖子写着：《震惊！三班新生卜和莺开学首日便达成迟到成就xxx》
嘶等等。
被忽略掉的细节慢慢在脑海里浮现。
她穿的是米白色裤子，之前却直接坐在了小花园的草坪上，会不会把裤子弄脏啊？……游戏会这么细致吗？
卜和莺慢慢警觉，慢慢起身，慢慢扒着自己的腰努力向后望——完啦！
她猛地瘫软在地上。
【我的屁股上有灰！】
【是的，黄金塔就是这样将每一个细节做到极致的。】
【……我有在夸你吗？】
卜和莺生无可恋地望着烤棉花糖一样的天空，有气无力地放出游戏面板，点进了自己的任务栏。
【游戏面板】
>>>[任务栏]
>>>[推荐任务：日常（1/5）]
——日常一：添加一位好友（2/1）＊奖励可领取＊
——日常二：结交一位朋友-好感达到一颗心（0/1）
——日常三：每日课程出勤百分百（0/1）
——日常四：完成一次课堂作业（0/1）
——日常五：完成一次实战演练（0/1）
>>>[推荐任务：支线·成长（0/1）]
——已解锁：经历一次小风波（0/1）
【您已领取日常一任务奖励，恭喜获得：天鹅绒片*1。当前天鹅绒片数量：1。】
【系统提示：集齐一百份天鹅绒片，即可合成一份天鹅绒哦。】
“……”
卜和莺：“阚之桃屠嘉树两个人和我那么暧昧，好感没有一颗心？”
【是的。】
卜和莺：“训练课作业是什么？”
【训练课老师早已根据每位学生的身体数据为其制定了训练计划。您的今日作业就是跑步，现已转换为惩罚。再跑五圈，即可完成任务。】
卜和莺：“法季不算小风波？我迟到不算小风波？”
【前者您没有经历，后者没达到“小风波”的判定标准。】
“……”
焦糖色融化在眼眸里，卜和莺没忍住慢慢盈着泪水，鼻尖泛红。
【检测到您的情绪不对，请问是否需要AI助手切断神经链接，为您登出游戏？】
“……不需要。”
卜和莺咬牙切齿：“回到最开始创建角色，我要开新档！”
这什么丢脸的角色记事啊，她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丢脸记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