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黑团子 ...
-
戎瑛踩着软和的松针，强掩内心的喜悦，大步跑去。
这回的松塔是之前无法相媲美的，它大得惊人，一只手怎么也握不下。
放在手心，像捧着一大朵褐色的花。
种鳞敞得很开，大颗大颗饱满的松籽镶嵌其中，有一些籽在下坠过程中不慎丢失，露出空荡荡的腔室。
戎瑛轻轻拨开种鳞皮，取出里面的籽。
果太大，拿捏不住，不可避免的，手上沾染了果子上残余的松脂，黏糊糊的，有点难受，但她现在也顾及不上这些小问题。
她拿出一粒，磕开棱边，舌尖挑出里面白色的松子，一口咬下，仿佛能听见油脂的迸发声，厚醇的坚果香气在齿间蔓延，吞咽之后，松香回甘，久久不散。
戎瑛光洁的脸上不由得流露些微笑意。
阳光洒下细碎的斑点，透过松叶的缝隙，在她姝丽的五官上印上斑斓的色块，带着某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是戎瑛吃过最为香醇的松籽，回味无穷。
不过她没再磕下去，而是把松塔丢进背包。
她仰头，继续寻找目标松塔，高处的松塔繁多，也非常显眼，很快就能物色到合适的。
她准头格外的好，石子一丢一个准，称得上百发百中。
一出手，就是一个松塔的坠落，几乎没有意外。
鼓鼓囊囊的松塔堆在登山包内，很快便装满了。
任务完成。
戎瑛掂量手中的石子，将它抛入空中，又随手接住。
然后——
电光石火间，她反手向身后掷出石子。
石子擦过偷窥者的身侧，“哐”得一声，削飞一点树皮。
戎瑛转身，等看清楚偷窥者时，她微微挑眉，稍卸下心中的防备。
早在一开始，便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东西一直在盯着她，不像是无意的那种注视，如果不是没有察觉到恶意，戎瑛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那颗石子打中的也不是树枝了。
在她身后，十几米开外的松树上，有一只黑色的像松鼠一样的动物蹲在那儿，不像昨天那只，它皮毛干枯，体格更为健硕。
经此一遭，它浑身毛发炸开，蓬卷大尾巴在空气中僵直着，眼珠子鼓动，吻部不受控制的咧着，冲着她发出呜咽。
看样子是在冲她威胁。
戎瑛不是很在意它的举动。
反而想到了其它的方面。
松鼠似乎会储备足够多的过冬粮食。
而她需要足够多的粮食。
戎瑛歪头，手中的掂量没有停歇。
她直勾勾地盯着这只松鼠。
皮毛黑亮，但称不上顺滑，有些地方甚至有点打结，疙疙瘩瘩的，体格相比昨天那只倒是大了许多，但看着依旧瘦小不堪，不像是有储粮的样子。
额头那簇占据一半面积的白毛看着还蛮柔顺显眼，挺有特点，辨识度很高。
好吧，整体像个咋咋呼呼的黑毛球，看起来还是挺漂亮的。
如果是之前，她有一只这样的宠物，一定会把它养得很丰腴。
盯得久了，它好像更害怕了，整个身体都在焦躁，爪子跃跃欲试地动作，一直在戒备着她。
配合上它瘦弱的躯体，倒显得有些可怜。
戎瑛在它蓬炸的毛发和黑亮的眼珠来回扫视着，脑海里不停做思想斗争。
她在思考一个困难的问题。
是邪恶的打算跟踪它，找到它家后，抢夺它的过冬储粮，还是给它一个松塔之间摇摆不定。
看着松鼠那双黑亮到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黑瞳，戎瑛叹了口气。
她从包内挑选了一个最大的松塔，拿在手里，特意不动等了一会儿，留意身后的动静，半响，无奈回过身。
这只松鼠简直呆得不行，那么好的时机，还不跑。
戎瑛把松塔上抛，砸在了树干上，正好弹落在它的脚边。
那只松鼠被突如其来的果子吓了一跳，整个躯体僵立在原地，反应过来，正打算逃跑时，她连忙出声制止，“买路费，下次见。”
说完，戎瑛也不管它听没听懂，自顾自地系好登山包，背在身后，临走时随意向松鼠悠悠挥了挥手，挑着阴凉的地，返回山洞。
戎瑛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松鼠蹲在树枝上默默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探头，轻嗅松塔弥散的清香，用吻部推攘片刻，又抬头看向她消失的方向。
似乎是下定决心，那只松鼠叼住果子，沿着枝干灵活跃下。
仔细一看，它行走的方向和戎瑛的重合。
秋季的天总是瞬息万变，前脚还是烈日当头，后脚乌云滚滚，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起初只有一点，片刻后噼里啪啦降临。
原本紧实的地面顷刻泥泞，时不时被雨水砸出泥黄的水泡。
戎瑛才走完一半的行程，就被砸了个猝不及防。
她张开手心，遮在头顶，没多久就成了落汤鸡，尝试走了一小段路，但地面湿滑不堪，一脚下去，鞋底就捎上了沉重的湿土，容易打滑，加上厚雨不住遮挡着视线。
而回去的路多为上坡，坡度也有点抖，戎瑛无法在这种劣势下前行许久，如果在这过程中不小心跌倒，后果不是闹着玩的。
她不得不踱步到一旁，选择棕榈树比较密集的区域，躲在底下，等待雨停。
打雷的时候是不能躲在单独的树下的，会触电，但树林密集的区域会减少被电击的危险。与冒雨回去的风险相比，她宁愿躲着。
指不定没多久雨就停了，到时候返程时只用注意脚下，比冒雨前行安全许多。
如果傍晚还没停止，那会儿再考虑冒险不迟。
戎瑛抹了把脸，把散在前额的头发捋了上去。
由于情况紧急，没能找到最合适的遮挡地方，只能将就着在这里继续待着。
雨滴偶尔穿过枝叶缝隙砸向她，衣物被浸润得湿哒哒的，黏腻在身上。
昨天冲锋衣盛过海水后，到现在还没洗，加之今日的烈日，她只穿了一件T恤，被雨水打湿后，源源不断地带走热量。
戎瑛交叉蜷缩的手，哆嗦着不停来回搓弄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试图驱走寒冷，温暖起来。
这种时候，她格外想念洞穴中温暖的火焰。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天色愈发昏沉，整个天际墨云滚滚，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落雨声。
戎瑛已经分不清大致时间，而雨也越来越大，丝毫不见停的迹象。
她决定不管这些，打算冲近暴雨中。
突然，一阵隐隐约约的咕咕声从身后传来，戎瑛抱着手，扭头望去，第一眼便看见头顶那簇白毛，原来是刚才那只松鼠。
它躲在离这不远的稀疏枝缝里，皮毛同样被浇得湿淋淋的，耸搭在它瘦弱的躯体上，露出了粉色的皮肤，光秃秃的，有点丑。
嘴里还叼着圆盘叶的柄，那叶片差不多有它的三倍大，叶尖一甩，躺在枝干上大半，真不知道是怎么拖到这里来的。
那颗松塔也不知道被它放哪里去了。
戎瑛透过枝叶间隙，对上了它黑溜溜的眼睛。
松鼠咬着柄，冲她又咕咕叫了几声，全然没有之前怕生的模样。
戎瑛笑了笑，没再管它，回过头来。
这一插曲，打消掉了之前的决定，她忧虑地望着眼前的暴雨，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小点。
兀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头顶传来，和由于暴雨产生的动静不同，更为紧凑和短暂。
她抬眼望去，一大片圆盘叶躺在两条枝缝上，遮住了她头顶上空，棕榈叶片之间的缝隙。
而那只松鼠则坐在一旁，伸出舌头舔顺爪子上的毛发，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松鼠的动作一滞，和她对视了一眼，又埋头继续舔毛去了。
戎瑛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灵性的动物，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似感动又似无奈。
她望着松鼠被雨水淋湿的粉黑相间的躯体，从背包里取出一枚松塔，拿在手心。
果子一下子吸引住了它的目光，松鼠停下了舔毛，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果子，一动也不动。
戎瑛失笑，她扒开种鳞，抖出全部的松子，嗑开壳。
这回她把剥好地松籽仁捧在手心，冲着松鼠呶嘴，示意它过来。
她站着不动，看着松鼠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跳在离她很近的枝丫上，那枝丫不算很宽，半个手腕的粗细，受到突来的重量，明显垂下不小的幅度。
戎瑛看着心忧，生怕断了。
松鼠倒是心宽得很，半点没觉得异常，有一只爪子探出来，看样子还想往枝干茎叶处走。
她无法，把松子仁全部倒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垂下来，时刻注意它的动向，向前挪动了一点位置，不多，一个不会让它更加戒备，但在树枝断裂之际，刚好能够接住它的一个距离。
这点动作没能瞒住松鼠，它下意识收回了爪子，往后缩了一截，犹犹豫豫地瞄着。
戎瑛没再前进，温和地朝它招手，释放善意。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甚至现在依旧湿哒哒的淌水，她容貌姣好，神色缓和，这种不体面的情况下也不显狼狈。
良久，松鼠没跑开，却也没上前。
它的戒备心很高。
戎瑛正打算收手，它突然动了，一下子从枝干窜到她伸长的手臂上，沿着一路跑到肩上，蹲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黑团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