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诱惑》北商南九

2、第 2 章

　　张家村是很早以前是一个王族的封邑，后来因谋逆之罪被斩首，尸体一路从京城被运回来，路经张家村的时候已经过了半月，一路上臭不可闻，所有村民闭门不出，唯独有一名总角小童站在村尾的梧桐树下，直挺挺拦下了运尸的官兵，听不懂人言一般，无论如何呵斥驱赶也不走开半步，官兵只得绕行，刚过了树，那小童忽然朝天高喊一声“落宫门”，腐烂生蛆的头颅骨碌碌滚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小孩脚下，白色的蛆虫散落一地像是铺满了悼亡的颂文。

　　第二年，王朝覆灭。

　　这样的传说其实也没有根据，苏沐秋一直认为是生在张家村的人自己编出来，给无望的人生一个借口罢了。

　　张家村之所以叫张家村，是因为这里曾经居住着一个姓张的大家族，后来战乱逃难离散，张家人死的死跑的跑，最大的家主据说跑去当“夜仙”死在墓穴里了，年纪轻轻也没留下个后代。

　　从此张家村就住进了一批又一批外乡人，还是叫张家村。

　　叶修和苏沐橙已经相当久没有回来过了，上一次还是和苏沐秋一起，全程由苏沐秋领着，他和苏沐橙睡得歪七扭八，不省人事。

　　中途转线很多次，换乘不同的交通工具，一整天都要耗过去了。

　　叶修望着窗外昏黄的暮光，大巴车上的味道不算好闻，椅背套子上沾染的劣质烟草气息和汗味混合在一起。

　　叶修自己抽烟不觉得，现在闻着是真难受，大巴车颠了又颠，他有些反胃，用力扳动车窗勉强开了一条缝，颠簸的冷风逃窜进来让他稍微好过了一些。

　　“师傅，梧桐坡有下。”

　　“好嘞。”

　　司机转过头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叶修，他很少见到这么奇怪的人。

　　这条线路上大都是去县里读书的学生和做点小生意的商贩，普通乘客通常是老人家。

　　车上这个男人，周身气质松弛的不行，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散漫无序，说他有点贵气在身上吧，穿着打扮又实在说不上多讲究。

　　太奇怪了，这人。

　　“兄弟，你是几队的？”

　　“就在坡下，没多远。”叶修不是很想说话，有些抗拒让这里的空气在肺里流通。

　　稀奇，他竟然有一天也会为自己的肺部安全考虑。

　　这么想着，心中生出一股乐呵。

　　司机闻言没再多说，但叶修还是很敏锐的感觉到他在后视镜里不断扫视自己的目光。

　　车窗外的景象快速变换，叶修看在眼里觉得有些迷幻。

　　陶轩当年就是个跑腿的小记者，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立志要成立自己的传媒公司自己当老板，他说这就是最好的时代。

　　叶修一边笑一边抽烟，苏沐秋就在旁边听着，专心致志给苏沐橙挑鱼刺。

　　“兄弟，到了。”

　　司机的声音将叶修带回现实，他从回忆中抽离，整理了一下背包站起身，路过驾驶座的时候发现司机的物品箱上用蜡笔画着曲折凌乱的线条，五颜六色，司机笑着说，“是我儿子画的，那小子天天乱涂乱画。”

　　叶修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收车了就回家多陪陪老婆孩子，衣服扣子系错位了。”

　　转身就下了车，司机顿时脸色一垮。

　　刚一跨下车叶修就被灰尘和尾气喷了一脸，他用力咳嗽两声，内心对此没有升起什么情绪，做了十年传媒见过的受过的比这多太多，苏沐橙刚进公司就是他天天带着跑业务做成绩，整天连轴转。

　　眼前的梧桐树叶片光滑，反射出的暮光像一朵朵金色的花朵盛开在枝丫间，绕过这颗梧桐树往下走三里路就是苏沐秋家，唐顺说要来接他，他没答应。

　　早些年唐顺干活被树压了腿，之后走路就不太灵光了，叶修去嘉世之后找陶轩预支了薪水说要带唐顺来b市检查。

　　那是叶修十年来唯一一次跟陶轩主动张嘴。

　　后来唐顺觉着浪费钱死活不肯来，还说自己已经这病几十年了照样过来。

　　叶修拿她没办法，只是让她卖了家里大部分田地，不许出去干活，唐顺当晚难过的躺在床上，眼泪顺着两鬓滚落，苏沐橙睡在不隔音的隔壁，隔着一道水泥墙，嗅闻着被眼泪浸湿的冷腥味。

　　叶修伸了个懒腰迈着步子往前走。

　　嗯？

　　脚下踢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黑乎乎的，前两天刚下过雨，这里的土明显被人动过，像是故意埋进去的，结果被雨水冲了出来，叶修用脚拨了两下没认出来是什么，于是踢到一边踩着松软的泥土继续往前走去。

　　天已经有些黑了，叶修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这段路他说不上多熟悉，或许是下意思不想去细细回忆。

　　顺便拉了一下通知界面，又是99+。

　　叶修有时候打开微信，真的很想报警。

　　沉默的走了二十分钟，田野间还有寥落零星几个农户没有收工，佝偻在地里忙碌着，抬头看一眼行色匆匆的叶修后马上又低回头。

　　这个时候的天黑的格外早，不时有摩托车呼啸着从他身边驶过，翻过山坳就能看见唐顺家了。

　　这时一辆摩托车停在了叶修前方，车上的女人转过头叫了一声，“小修吗？”

　　“哎，是我，六姨。”叶修的手电筒快速晃了一下，最后光束聚在黑沉的路面。

　　“快上车，这么晚了还在路上走，这次回家办什么事吗？”陈六姨屁股往前挪了挪。

　　叶修见状一时凝噎，正欲推辞，陈六姨已经不耐烦的开始催促了。

　　“干啥呢，磨磨唧唧，赶紧的。”

　　叶修小心翼翼的跨上去，背包侧下来搁在腿上，调整了一下位置，一遍回答道，“没什么事，回来看看伯母。

　　陈六姨闻言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羡慕的说到：“真是好孩子，不像我那个不孝子。”随即话锋一转，小声问：“沐橙没回来吗？”

　　叶修笑了笑，神色看不出真假：“沐橙忙呢，最近工作任务重。”

　　眼神倒是已经悄悄扫过整辆车。

　　夜风稍凉，叶修的额发被吹到脸上痒酥酥的，他伸出手拨弄开，听到陈六姨又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那事回来的呢。”

　　叶修作出一副疑惑样子，“什么事儿啊？”脑海中回忆起唐顺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样子。

　　“就是薛文兴他们家……”

　　“小修回来了？”

　　陈六姨的话和唐顺的声音叠在一起，被夜风吹散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

　　叶修下了车要请陈六姨上家里坐，陈六姨却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家了，唐顺和她寒暄了两句，最后被叶修搀扶着回了家。

　　唐顺握了握叶修指节分明的手，嗔怪道：“怎么不多穿两件？”

　　叶修低头看着自己的秋衣加棉外套，不知道怎么回应。

　　但是□□燥的暖意包裹，叶修最终什么也没说，眼神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一截突兀的东西从唐顺手腕骨头上露出来，很快又缩进去，天色昏暗叶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便也没有多问，只是隐晦的把手多回来插进裤兜，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吃饭了吗。”

　　“吃了。”

　　“再吃点吧，锅里还有。”

　　……

　　洗漱完的叶修躺在床上，明明一天下来什么也没有做，但还是觉得身体十分疲惫，克服着眼睛的干涩打开手机，又是好几条消息弹出来。

　　“浏览器：女生不到十八岁这些恶心的东西千万不能用。”

　　“哲也：假如b市是个普通城市会怎样发展？”

　　“大眼：三字顶流疑似与辱华品牌签约【爆】（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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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世记者工作交流群：您已被移出群聊。”

　　翻到最后一条，叶修心跳还是没忍住漏了一拍，延迟的悲痛无法抑制地强烈弥漫开，周遭的空气都被挤压，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两个眼眶却干涩的没有一丝湿润。

　　叶修忽然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缓缓闭上眼，心脏有什么东西好像突然空掉了。

　　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聒噪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叶修这才点开那个名叫“夜雨声烦”的聊天框。

　　“你不睡觉吗黄少天？”

　　“我去，这才几点啊老叶，你居然就要说睡觉的事了，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肯定虚了，你不行了老叶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睡了。”

　　“睡什么睡啊？”

　　“不是吧你真睡了？”

　　“你还没回我消息呢，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不回我？！这就是你对待客户的态度吗？！”

　　……

　　叶修调了个静音，枕着棉枕闭上了眼。

　　该说不说，还挺催眠。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