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大小姐准备退休》来时月

15、第15章

　　酒吧街，COA。

　　戴着棒球帽的裴正泽坐在二楼隐蔽的卡座，旁边是一个穿着宽大皮衣和工装裤的短发女生，她右眼上方打了两颗眉钉，耳朵上更是挂了一堆耳饰。

　　明明是酷酷的打扮，但她神态莫名拘谨局促，时不时看一眼桌上昂贵的酒，再转头眺望楼下乱糟糟的舞池。

　　裴正泽倒了杯酒放到她面前：“不用紧张，明月只是看上去不好相处，其实很心软。”

　　陶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仍有点焦虑：“她真的会答应吗？”

　　“只要你待会好好唱，她肯定会答应的。”裴正泽语气肯定。

　　“我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的。”陶依双手交握，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已经被拒绝过太多次了，华娱的经纪人就直接说我不是能赚钱的货。”

　　“她不是那种人。”裴正泽皱了皱眉，似乎不满陶依这样揣测程明月，“当初我差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是她鼓励了我，她一定能理解你。”

　　他说着说着嘴角逐渐上扬，眼角眉梢都表露出青涩的欢喜和骄傲，就是那种想向全世界炫耀喜欢的人有多好的样子。

　　闻言陶依获得了些信心，放松下来，语气带了点调侃，八卦问：“你之前说过的女神，是不是就是她？”

　　裴正泽的手一顿，眼睫微颤，热意从耳根向上蔓延，好在有压低的帽檐和酒吧昏暗的灯光帮他遮掩，没让陶依发现端倪。

　　他故作淡定地放下酒杯，大方点头：“是，我初恋。”

　　“哇！”陶依露出了然的笑容，“能见到裴正泽的初恋，那我被拒绝也没关系了。”

　　裴正泽压着唇角，轻咳道：“她不会拒绝。”

　　*

　　程明月不喜欢人多的场所，平时工作原因避不开，休息时间恨不得天天窝在家里。

　　然而托裴正泽的福，她要在休息日的晚上到最喧闹的酒吧来见他要推荐的人。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其月最大的摇钱树，梁其对他几乎有求必应。

　　签个人的事本来可以找经纪人，他一句话梁其就同意亲自见见，偏偏她晚上有饭局，把这事扔给了程明月。

　　“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程明月嘟囔着，跟着侍应生上了二楼。

　　卡座只有裴正泽在，见到她来立刻站起身：“明月。”

　　程明月扬扬眉：“不要求你叫程总，但你也不能连姐都省略了吧？”

　　裴正泽笑了一下：“明月姐。”
　　他替她倒了杯酒，说的话客气但语调随意亲近，“谢谢你过来，待会我送你回去。”

　　“不用。”程明月左右看了看，“你要我见的人呢？”

　　楼下的重金属音乐突然停止，转而换成了活泼轻快的前奏。
　　程明月随意瞥了一眼，看到台上站了个打扮酷飒的短发女孩，她似乎往楼上看了眼，随即吞咽了下口水，自我介绍：“我是陶依，COA的驻唱歌手，接下来给大家唱一首我的自作曲《lonely》。”

　　台下很给面子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程明月转头看向裴正泽：“她不会就是你要介绍的人吧？”

　　裴正泽眼睛很亮，微笑着点头。

　　程明月没说话，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回楼下。

　　平心而论，虽然程明月不懂音乐，但好不好听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女孩声音有些紧张，但音色很好听，曲子也轻快吸引人，是很不错的一首歌，但也仅限于不错。

　　程明月沉默听完，裴正泽满目期待地看向她：“怎么样？”

　　“你想让其月签下她？”程明月直言问。

　　裴正泽嗯了一声：“她是我朋友，家里条件不太好。妈妈有基础病，今年爸爸又突然检查出癌症，还有个要上高中的弟弟，本来搞音乐就顶了很大的压力，现在家里彻底不同意她走这条路，要她去找别的工作。”

　　“所以呢？”

　　她语气平淡，并没有因为这个心酸的故事有任何波澜，裴正泽怔了怔，再开口语调就带了点不确定：“之前她给好几家音乐公司递过demo，但都被拒绝了，所以我想其月是不是能签下她……你也听到了，她唱得很好，也很有才华。”

　　陶依从楼下上来，站在卡座前朝程明月鞠了一躬，双手交叉置于身前，肉眼可见的紧张：“程总好。”

　　“你好。”程明月随意回了一声，然后站起身直截了当地对她说，“唱得很好，但我不会签下你。”

　　陶依愣了愣，眼神有很明显的失望，但尚能冷静地接受，她笑了下：“没关系，还是谢谢您今天能过来。”

　　裴正泽的反应却比她要大得多，他猛地站起身，表情错愕地看着程明月：“你、你不同意？”

　　“嗯。”程明月理所当然地说，“我为什么要同意？”

　　“她……刚刚我说的……”裴正泽欲言又止，意思不言而喻。
　　就是说人家都这么可怜了，还要追求音乐梦想，也确实有才华，为什么不能签下她？

　　程明月眼神冷淡：“原来你说那些是为了帮她卖惨吗？那你们应该去参加唱歌比赛，讲给评委听。”

　　裴正泽瞳孔一缩，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程明月叹了口气：“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总之其月不会签她。”
　　她说完抬步便走，跑到这里就听一首歌，有这时间她游戏都通关了。

　　车停在后巷，程明月从后门出来，还没打开车门，裴正泽就追了出来。

　　他手按在车门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为什么？”

　　程明月啧了一声：“你要听实话吗？”

　　“因为她这样的歌手遍地都是，别说还没进圈的穷学生，就是娱乐圈里都一抓一大把，有点小才华，唱功也说得过去，但长得一般性格也没特色，签了公司好好运作也许能火那么一两首歌，但人要大红就是做梦。

　　“其月是经纪影视公司，工作重心在影视出品，音乐根本不是我们的主营业务，之所以签下你是因为你当时已经红了，进来就能给其月赚钱，她呢？

　　“有梦想的可怜人到处都是，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只能选择放弃梦想面对现实，其月不是慈善机构，为什么一定要签下她？就因为她是你的朋友？裴正泽，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
　　裴正泽胸膛起伏，帽檐下原本明亮的狐狸眼染上一层红，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艰难开口，“你以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以前？
　　程明月一愣，难道原主跟他说过什么吗？
　　不应该啊，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原主和他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她不动声色反问：“我说了什么？”

　　“你说梦想就该坚持，你说——”他停顿一瞬，似乎是缓解了下情绪，“只要我坚持唱下去，总有人能听到我。”

　　这真的不是他的臆想吗？
　　程明月原本一头雾水，忽然脑海闪过什么画面，她神情一顿，想起来了。

　　在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因为天天上演弱智剧情，对江原又舔又发疯的，还要在网上被疯狂辱骂，心态一时调整不过来，就去了家清吧喝酒散心。

　　她酒量不好，喝了两杯就醉醺醺。
　　当时有个驻唱歌手，也是唱了自己的自作曲，但却碰上醉鬼闹事，骂他唱得难听，让他罚酒十杯，从此以后再不能唱歌。

　　程明月正愁没地方发泄，当即就替那个驻唱出头，让保镖压着酒鬼喝下那十杯酒，当面道歉。

　　那小驻唱很感谢她，跟她聊了半天，说了自己的苦闷，程明月随口鼓励了他两句。
　　然后酒意上头，搂着人家的肩膀大声宣布：“今晚所有消费有我买单，你就站台上去唱，所有人都给我听，不听就滚！”

　　之后怎么回去的她不记得了，就记得那晚她挥霍了六位数。
　　不是她的钱都心疼了好半天，自那之后再没喝醉过。

　　程明月盯着裴正泽看了半天，记忆里那个驻唱年纪是挺小的，留着几乎遮住眼睛的中二发型，皮肤挺白，个子挺高……

　　原来是裴正泽？？
　　这是什么孽缘。

　　她想到什么，忽然问：“你不会是为了我签约其月的吧？”

　　裴正泽定定看着她：“是。”

　　“……”程明月震惊了。

　　裴正泽却并不想和她忆往昔，他眉间蹙起，有些急切地说：“陶依真的特别特别喜欢音乐，那样的家庭条件下她能走到今天，一定吃了比我们多好几倍的苦。她也不是要其月给她开出多丰厚的条件，只要让她看到希望，能坚持下去就可以。”

　　程明月不为所动：“那这个“希望”要给多久？签了她就要给她出歌、宣传、安排工作，她能回报多少？”

　　裴正泽手臂垂下来，声音低沉：“你就只能考虑到钱吗？”

　　“不然呢？”程明月莫名其妙。

　　裴正泽眼神登时充满了失望和难以置信，他拧眉看着她：“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你是有什么毛病？”程明月眉心微蹙，目光凉凉。
　　“是你对我抱有莫名其妙的期待，现在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又自顾自失望，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有要求过你吗？”

　　裴正泽张口结舌。
　　一瞬间他想到当初父亲的责骂，被拒之门外时的失落，所有人的规劝和不看好，最后是唯一愿意支持他的程明月。

　　半晌，他自嘲般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擅自把期待加到你身上。到头来，你也只是个利欲熏心的商人。”

　　他后撤一步，让开了身体。

　　程明月顿了顿，随即打开车门上了车。

　　SUV很快消失在路口，裴正泽靠在昏暗的小巷里，低垂着头良久未动。

　　陶依担心他找出来，试探询问：“你…没事吧？”
　　明明是她被拒绝，怎么裴正泽反倒看上去更失魂落魄？

　　棒球帽遮掩了他大半张脸，陶依等了片刻，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