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的哨兵》金铭不知

12、第12章

　　在夏新屿的记忆里，齐延从来没有眼泪，可是他现在就为了季晏明的死而哭，令人难以置信。

　　齐延走向尸体，还没几步就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脸颊已经完全被泪水浸湿，嘴里不断念叨着季晏明的名字，反复好几遍。

　　小飞龙听到动静，微微扇动翅膀飞起来，落在他的肩头。

　　夏新屿蹲下来，给他递巾帕：“这都是他的命数，别太难过了。”

　　齐延看到巾帕，注意到旁边这个人，忽然扭头就朝着夏新屿打了一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都怪你，要是你不告诉这个实验室的存在，他就不会过来！”

　　夏新屿从来不会躲避他的拳头，可这时却要拦住，大声质问：“那个时候我不告诉他，还能怎么样！我当时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我不说的话，他只会杀了我，保命都不行吗！”

　　齐延愣了片刻，又找到新角度责骂他：“那你要是早点说出这句话，我也不会错过救他的最佳时机。”

　　夏新屿可以接受齐延个人的辱骂，但无法接受他为了季晏明，听到他这样说话，不甘示弱地反驳：“我倒是庆幸没告诉你，要是你追过来，跟他一块死了，我该怎么办！哪怕你现在打死我，我也不会后悔！”

　　“怎么可能，我及时赶到的话，肯定能救他........”齐延说到这里，已经精神崩溃了，眼眶泛红，泪水不断，声音哽咽听不清，“就算不能救他，一起死也好，我们都约好了的..........”

　　夏新屿坐起来，看见他情绪失控，明白自己低估了季晏明在他心上的地位，于是装作同情地开导：“也不一定是他的尸体，你不如把尸体带回去，找到信任的人做检测，确认是他的再说。”

　　齐延总算恢复了一些理智，拿出工具，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收起来，想带回去做检测。他做这件事非常专心，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夏新屿。

　　等到尸体完全收好，他忽然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疼痛，立刻昏过去。

　　夏新屿把齐延抱起来，看向地上装着尸体的包裹，轻轻踢了一脚：“算你命大，没死在这里。不过，延哥认定你死了的事实就行。”

　　此时，偌大的实验室里已经出现好十几个人影，纷纷半跪下来，听候统领的命令。

　　身为R区的统领，可以调动许多人员和资源，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来到实验室。

　　更何况，他早就派人前来实验室埋伏，打扫干净所有的痕迹，布置舞台，就等齐延上台。

　　真实的实验室遗址早就不见了，一切都是虚假的。

　　只不过在齐延心里，夏新屿还是当初那个需要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无法提起警惕性。

　　有个心腹注意到夏新屿手臂上的伤，忍不住出声：“统领，只是演一场戏而已。您又何必要豁出性命，要是他不救您，您岂不是要死在地道里。”

　　“你懂什么，豁出命他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夏新屿看向怀里的齐延，心里已经在想接下来怎么走。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发现齐延还是心软的，也许不用强行逼他就范，可以慢慢地培养感情。

　　齐延陷入昏迷后，感觉到身体沉重，就像是挖去所有的血肉，替换成沉重的铅，半死不活。

　　视线黑得彻底，不断地浮现出许多彩色的光圈，时而放大时而缩小，持续一段时间，眼前出现熟悉的情景。

　　老旧生锈的铁门，掉漆破旧的围墙。

　　高大的香樟树皮表面被爬得光滑油亮，旁边还有个吱呀作响的老久前，不远处的低矮平房住着孤儿院的孩子和院长。

　　齐延十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被送到孤儿院里。在这里他认识季晏明，这个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们见面的那一天阳光明媚，孤儿院里的小朋友正在院子里玩耍。

　　院长带着他从铁门进来，拉到小朋友中间，跟所有人介绍名字和年龄。

　　小朋友们都忙着玩游戏，兴致缺缺，并没有对他的到来产生浓厚的兴趣。

　　院长一走，他就孤零零地站在树下，看着他们玩。

　　齐延刚刚离开温暖有爱的家庭，得知爸爸妈妈永远不会回来，来到陌生的环境里，又没有人关照他，没多久就忍不住掉眼泪。

　　其他人看见他哭，离他更远。只有季晏明朝着他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齐延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季晏明穿着洗得发旧的宽大白衣，下面是咖色短裤。

　　都是不合身的衣服，但他的笑容明媚，被树叶筛下来的阳光照得头发丝都在发光，看起来平易近人。

　　季晏明递给他小半块巧克力，声音很小，但很有力量：“我给你巧克力，别哭了。”

　　齐延太近没有吃到巧克力，他接过来吃下，幸福得又哭起来，眼泪不断地流。

　　季晏明连忙帮他擦眼泪，疑惑不解：“别哭了，我都把我最珍贵的巧克力给你了，怎么还哭啊？”

　　齐延这才停下来，吸了吸鼻子：“我就是很伤心，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和表哥，再也没有人会给我买巧克力了。”

　　季晏明从出生就在孤儿院里，早就习惯无父无母，不过他从小就善解人意，笑着安慰他：“没事，我以后会陪着你，给你买巧克力的。”

　　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不过齐延发现原来季晏明在孤儿院对谁都很好，是人见人爱的小首领，总是受到院长的表彰，获得奖励巧克力。

　　他就算知道季晏明身边朋友多，还是围着季晏明转，把他看做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久而久之季晏明早就习惯他的存在，每次都会把巧克力给他吃，默认他们的关系最好。

　　后来，他们长到17岁，被研究人员选中，送进收纳哨兵向导的研究所，日复一日地进行战斗训练，学习各种格斗技巧和武器使用办法。

　　研究人员认为，他们一定会觉醒能力，所以格外注意他们的情况。

　　只不过，研究所在末世来临时遭遇爆炸，毁于一旦。他们觉醒为哨兵，加入R区。

　　这么多年，季晏明真的履行诺言，代替爸妈陪着他，给他巧克力吃。

　　然而，他没有履行彻底，居然半路消失。

　　齐延想到这些，忽然醒过来，摸到脸颊处还有未干的泪痕。

　　在他心里，季晏明何止是朋友，已经超越血缘成为他的亲人。

　　他无法接受季晏明的离去，眼角又溢出泪水。

　　四周是熟悉的摆设，从不远处的飘窗可以看出来，这里是统领居住的高塔，估计夏新屿就在附近。

　　齐延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发现已经戴上了抑制异能的锁环，四周又是熟悉的精神结界。

　　夏新屿回忆自己昏迷之前的情景，他只记得自己在整理季晏明的尸骨，紧接着就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就好像是被蛇类咬了，这才昏过去。

　　他仔细检查两个手臂，发现在侧面确实出现了蛇类的咬痕，已经很浅了，马上就要消失。

　　要不是因为季晏明的死讯让他放松警惕，怎么可能会让夏新屿得逞，再次将他关起来。

　　不过他心里仍然存在一丝幻想，觉得季晏明不会死在那里，还需要等到尸体的鉴定结果出来，他才会完全相信。

　　对了，那具尸体！

　　齐延想到这件事，准备下床去找，却看到夏新屿出现在门口，立即冲上前去质问。

　　夏新屿换上了常规的工作服，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尤其是精致的帽子让他看起来像是戴了王冠。

　　“我已经把季晏明的尸体送到专业的部门，对了，我还怕你不相信，所以把你的所有旧部全部召集过来，你挑几个信得过的人做检测吧。”

　　齐延冲上去朝着他的脸颊揍了一拳，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人，枉我在甬道里救你一命，真是后悔！”

　　夏新屿的嘴边出现了鲜血，他抬手抹掉，嗤笑起来：“延哥后悔的事情还少了吗，你现在忙着打我，不想知道尸体结果吗？”

　　算了，比起跟夏新屿这个人贱人计较，尸体的结果更为重要。

　　齐延又揍了一拳，让他带自己去检测部门。

　　检测部门就建在高塔的中间楼层，面积一般，里面聚集了许多研究人员，大部分都是他熟悉的旧部，有几个还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心腹。

　　这些旧部看到他，神色复杂，当着夏新屿的面又不敢说话，只好站出来让齐延看得更为清楚。

　　齐延选择五个信任的旧部，拍着他们的肩膀叮嘱好一会儿，这才让他们进去检测。

　　他要的是全面的检测结果，需要等待很久，这期间只能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夏新屿摸着脸颊的伤痕，跟齐延抱怨，说他出手太重，都不懂得怜惜人。

　　齐延听到他的话就忍不住想呕，没有搭理，专心致志地盯着检测室，双手交叉紧扣，心里紧张忐忑。

　　夏新屿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多言，在旁边查看R区的相关事务。

　　到了晚上，旧部们从检测室里出来，把检查报告递到齐延的手里。

　　齐延故意抬了戴异能环的那只手，意有所指：“我这些天什么都做不了，又看到疑似旧友的尸体，心情不好。看到你们都没事，心里就安心了。”

　　某个旧部看出他的心思，偏头注意到夏新屿在处理公务，悄悄地在齐延手心里写字，很快就收回去。

　　用的是专用的密文，简单且信息量大，几秒钟就能够传递很多。

　　齐延看了他给的信息，大都是吐槽夏新屿的不满，丝毫不在意季晏明的死活，顿时心情复杂，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打开研究报告。

　　尸体跟基因库里的比对，确认是季晏明本人没错。

　　尽管来检测部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事实，还是会难受，盯着检测报告好久没有回神。

　　他居然葬身于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