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黎焱

16、第 16 章

　　周家这边就没那么和谐了。
　　一进门，周傲飞连拖鞋都懒得换，像颗炮弹似的冲进客厅，把外套狠狠的往沙发上一摔，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周星辰早已泪流满面，靠在许小曼的肩头低声抽泣着。
　　周傲飞转身看向女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嘴比脑子快的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这张脸都被你做下的龌龊事丢尽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生了你。”
　　“傲飞！”许小曼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
　　哪知周傲飞直接调转枪口，骂得更起劲了：“叫叫叫，你还好意思叫我，都是你生的好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星辰直接喊了出来：“你凭什么说我和妈妈，要不是因为你想把我卖了换合作，会有这样的事吗？”
　　夫妻两人皆是一愣，空气瞬间凝滞。
　　周傲飞最快反应过来，扬起巴掌就要打下去，被许小曼及时拦住才停手。
　　“都是你惯的，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许小曼不甘示弱，呛他道：“星星说的没错，倒是你，恼羞成怒就打孩子，和你爸有什么区别。”
　　周傲飞的怒气瞬间凝结在脸上，半晌才平复下来，冷眼看向周星辰，命令道：“手机，电脑，平板都拿出来，回你房间反省去。”
　　周星辰硬气的冲回去拿出所有电子设备摔在周傲飞面前，头也不回的跑到房间里摔上了门。
　　周傲飞颓废的点了支烟，长叹了一口气：“明天，你备点礼物去趟陆家，跟人家道个歉。”
　　许小曼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回房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许小曼看了眼仿佛一瞬间苍老的丈夫，哽在喉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到十二点周傲飞也没有回房间休息，始终觉得心中不安的许小曼拨通了周傲雪的电话，向她说明了现在的状况。
　　次日六点，周傲雪就踏进了哥哥家的门，一进客厅就差点被浓度超标的烟味呛出去。
　　周傲飞依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丝凌乱，双眼通红，满脸胡茬，烟灰缸里的烟头堆砌成了一座小山。
　　周傲雪快步走到窗前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稀释空气里的味道，还不忘教训哥哥：“你是真不怕抽到猝死啊？”
　　周傲飞机械般抬眼看着妹妹，干涸的、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盈满泪水，沙哑哽咽的声音随即传来：“要是死能解决问题，我倒宁愿抽死在这。”
　　周傲雪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她坐到哥哥身侧，声音也平和许多：“死是最没用的方式，公司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周傲飞抬眼看着妹妹，却又忍不住摇头：“没用的，你答应过爸，不会碰家里的生意，要是被那个老虔婆发现了……”
　　周傲雪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别说那么多，我不插手，但我可以出主意。”
　　周傲飞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坦白了一切：“去年我公司的资金链出问题了，爸那边逼得又紧，就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把咱爸城南的那块建小区的地皮提前按商品房卖出去筹钱补亏空。”
　　周傲雪顿时惊讶的睁大眼睛：“可城南那块地的预售许可证还没下来啊，你这样弄，不就成非法集资了。”
　　周傲飞懊悔的抓着头发：“我也是没办法了，后来我才知道许可证还没下来，现在不光工程黄了，资金也没周转过来，我这才…这才想出来跟陆家联姻换合作。”
　　昨天许小曼打电话的时候并没说是周傲飞拿女儿去换合作，弄得周傲雪还以为只是公司出问题。
　　周傲雪突然无声的笑了，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扬起脸，抬手抹去泪水，语气中饱含悲戚：“十年前你用我的前途换了你不用坐牢，十年后你还想用你的女儿换你的荣华富贵，周傲飞，你真让我恶心！”
　　看妹妹起身要走，周傲飞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哀求：“傲雪你别这样，咱们是亲兄妹。”
　　周傲雪冷冷的甩开他的手：“别碰我！你拿我的前途去求老爷子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你可以说自己有苦衷，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星星，你为什么不去对那个老虔婆和她儿子下手？为什么把我们这些血亲视如敝屣？”
　　“我…我做不到…你知道…爸护着他们……”
　　“闭嘴吧懦夫！”周傲雪不耐烦的打断他，低头看见茶几上周星辰的手机直接揣进口袋里，还不忘转身瞥了一眼周傲飞，留下一句话，“你是妈妈给我留下的唯一血亲，我不会不管你，但你也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周傲雪上楼敲开了周星辰的房门，脸上已然换上从容淡然的微笑：“可以让姑姑进去坐坐吗？”
　　周星辰揉着哭肿的双眼，点了点头。
　　周傲雪走到书桌前坐下，面带笑容看向周星辰：“我听你妈妈说，你谈恋爱了，对方是个女生。”
　　“姑姑，你也要来做他们的说客吗？”周星辰委屈的看向周傲雪。
　　“首先，并不是，其次，我想问一下你，谈恋爱这件事，究竟是你的心之所向，还是单纯的为了反抗联姻。”周傲雪紧盯着周星辰的眼睛，这是她提问时的习惯。
　　周星辰没有丝毫犹豫：“我是真的喜欢江流宛。”
　　听到这个名字，周傲雪内心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并未表现出来，继续问道：“好，下一个问题，你马上就要步入成年人的行列，人生观、价值观和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具备了，你可以确定，对方也是真心喜欢你吗？”
　　周星辰思考片刻，再次点头：“我能确定。”
　　“很好，”周傲雪身体前倾，“我不反对早恋，但你现在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是高考。所以，你能确保谈恋爱不会影响你的成绩吗？”
　　这次周星辰回答的极快：“可以。”
　　周傲雪从口袋里拿出周星辰的手机递到她面前：“我看你后续的表现。”
　　周星辰的脸庞也染上笑意，重重的点头。
　　周傲雪走出门去，发现许小曼已经在外边站了许久，看着她殷切的眼神，周傲雪将她拉到一边：“人教人百遍无用，事教人一次就会。这件事你们不要再掺和了，让星星自己去成长。去陆家把事情谈开，还两个孩子自由吧。”
　　“那你哥公司的事？”许小曼犹豫着开口。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去办。”
　　周傲雪转身就看见了周傲飞在楼梯口徘徊的身影，她径直走上前去，看着周傲飞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的留下一句：“顾好你的家庭。”
　　周星辰拿到手机一打开就弹出几十条未接来电和上百条信息，都是江流宛发来的关心她的情况的。
　　给江流宛报过平安，周星辰躺在床上开始补觉，昨天她哭了一晚上，现在头还在痛呢。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江流宛，她盯着那面周傲飞的资料墙看了整整一夜，各种情绪在脑海中翻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是要决堤了一般。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泄入，她蜷缩在书桌下的角落，眼中的阴翳随着天光的愈加浓烈而逐渐消散。
　　周星辰的信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天后的夜里，江流宛再次站在了滨海大桥上。
　　陆璃从暗处走来，脸上全是玩味的笑容：“你办事可真是漂亮。”
　　江流宛在暗处翻了个白眼，再次面向陆璃时脸上依旧挂着笑：“还不是仰仗陆少聪明过人，给我提供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陆璃并不在乎江流宛的阴阳怪气，给她带来了最新消息：“两家的婚事告吹了，弄得不是很难看，但我爸已经在收紧合作了。”
　　江流宛不知可否，依旧看着远处的灯火。
　　陆璃继续说道：“有新情况，周傲飞的公司攀上了一个神秘的公司，给他解决了资金难题，我们整垮他公司的计划，估计是遥遥无期喽。”
　　这一刻，江流宛的内心竟没有多少计划即将失败的悲伤，淡然的看向陆璃：“我们可以换个计划，比如，收集一些周傲飞的犯罪证据，把他送进去。”
　　“我凭什么帮你？”陆璃笑得颇为不屑，“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就连今天这个消息都算我赠送给你的。”
　　“谁说两清了，”江流宛笑容神秘，“就在两天前，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陆璃颇为惊讶：“什么？”
　　“第一次见面，我的条件是让你远离周星辰，但你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把我也卷入其中了。现在你们俩成功退了婚，你妈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给你物色新的对象，这足以让你和你的小男朋友过一段安心的日子，这不算欠我一个人情吗？”
　　听到最后两句，陆璃看向江流宛的目光满是惊愕，旋即又浮现出杀意。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江流宛：“你怎么发现的？”
　　江流宛暗中捏紧了口袋里的水果刀，面上依旧笑得淡然自若：“从你第一次怀疑我和周星辰是同性恋开始，我就察觉你和别人的思维逻辑不同。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周星辰，同意追求她，恐怕也只是为了应付爸妈，或者为了孩子。至于后来那么痛快的答应放弃周星辰，恐怕是你的小男友吃醋了吧。”
　　“你很聪明，”陆璃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也很勇敢，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说过，抹去杀人的痕迹很难，想必也不会在同一件事上栽倒两次。”江流宛打量着陆璃不算健壮的身体，“而且，你也未必能撂倒我，同归于尽可不是陆少的风格。”
　　想到男朋友的音容笑貌，陆璃攥紧的拳头慢慢松懈下来，他从口袋里拿出烟叼在嘴里，眼中的杀意逐渐淡去：“好，我答应你，但同时我也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江流宛当然知道这个‘他’是指陆璃的小男友，哼笑一声，转身向陆璃伸出手掌：“合作愉快。”
　　陆璃并没回握江流宛的手，而是伸手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了烟。
　　江流宛也不恼怒，收回手插进口袋里，大步离开滨海大桥。
　　一个钱柏皓的把柄拿捏不住陆璃，但要是再加上个小男友就不一样了。早在一个周前，江流宛就开始寻找陆璃的新把柄，到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江流宛还在沾沾自喜时，新的麻烦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