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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京城雪(2) ...

  •   在漫天飞雪中,药清乐用帕子轻轻擦泪,道:“我只想问何人敢守城?不愿意去做那问‘谁敢为陛下谋得一线生机?’的人。燕王登基已是板上钉钉,守城守的是长安百姓是忠义之士,为陛下谋得一线生机就是想苟延残喘。”

      药清乐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来:“他们都说老天都在为燕王造势。几个月前燕王军队还在梁州的时候倒是有一件怪事:本事晴空万里之天,突然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妖风四起,吹的偏偏是我军,梁州是个一阵风吹起大片沙的“风水宝地”,士兵顶着风沙,眼睛都睁不开,别说打胜仗了,喊一嗓子都要吃一嘴沙子,搞得我军人心惶惶,大败而归。这不是天助燕王是什么?再有乾州之战里,本应该大胜叛军的,却被一阵妖风吹倒了我军旗帜,人心惶惶,四散而逃。”

      真是活见鬼,老天都在为燕王造势!

      天时地利人和,燕王不登基,药清欢都能去当一个皇帝玩玩了。

      “二哥哥,你——信神吗?”她问。
      在漫天飞雪中,药清乐用帕子轻轻擦泪,道:“我只想问何人敢守城?不愿意去做那问‘谁敢为陛下谋得一线生机?’的人。燕王登基已是板上钉钉,守城守的是长安百姓是忠义之

      “二哥哥,你——信神吗?”她问。

      这个药清欢还真答不上来,或者说是顾笙答不上来,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对于鬼神之事一直嗤之以鼻,但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虐女小说的疯批女配,他穿了,这样他就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了。

      看着眼前人迫切的样子,药清欢答:“我信我自己。”

      “哈哈,我也只信我自己。”

      暮色降临,一辆车身刻着精美花纹的马车的轮子碾过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只听小厮急忙跑过来,“老爷少爷回府了!”他喊。

      全家上下,包括李姨娘等姨娘在内,齐聚碎玉阁。

      药清欢小心观察着药承甫和药清琦的神情举止,发现他们二人脸色动作出奇的一致——惊吓过度变得煞白的脸和握着茶盏的那只手颤抖着。

      药承甫最宠爱的关姨娘柔声问:“老爷和大少爷脸色苍白,可是在宫里遇到了难事儿?”

      提到这个关姨娘,又不得不“夸耀”一下她了。

      关姨娘姿容平平,在府中绝色佳人堆里并不起眼,但不得不佩服她乃“妇女之典范”!满嘴都是“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生男如狼,犹恐其尪(wāng);生女如鼠,犹恐其虎”〖1〗那一套。小说里,她担任叶夕君的人生导师这个重要角色,将一个有独立思想的女性驯化成男主的附属品!大结局时,成功扶正,开启了主母模式,蹉跎小妾打压庶子庶女无一不通!可谓是当代女德班楷模啊!这人完完全全就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以前被楚夫人压制蹉跎,被药清乐为难,整日郁郁寡欢,无病呻吟,番外里她在不饶人处不饶人上可谓是如鱼得水!

      顾笙在读小说时听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八卦,《乱世曲》作者光鲜亮丽的另一本小说《淑女依依传》里曾带有恶意的引用林黛玉林妹妹是病秧子来凸显女主的神圣高贵完美,又在与写自己和亲亲老公的腻歪的文章里表示自己是黛玉妹妹死忠粉,并且强烈踩了宝姐姐一脚。作者光鲜亮丽姓关,老公有一个姓楚的前妻,是A大才女,这……怎会有如此y乱之事啊?

      “陛下定了怡国公陆政长女。”药清琦淡淡道,也许是适应了屋内温暖的炭火,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怡国公陆政长女陆莫璃,小说和电视剧里这个女三都有着仅次于女主的待遇:小说中,她第一次出场时,作者难得将神圣赞美赐予除女主以外的女人身上:

      一边说着,叶夕君不自觉打量着廊下的红衣女子。只见女人青丝未绾,披散在肩头。一袭石榴红金百蝶绸裙,衬得她格外明艳。容貌并不娇丽,眉宇间颇具英气,说是英姿飒爽也不为过。身形也不是大多数男人喜欢的弱柳扶风一类,反倒是强健。站姿也不规矩,头高高昂起。她像是北漠一带人民夜间升起的篝火,远给人温暖,近将人灼伤。

      想当初电视剧刚播出,实力派和流量派为了这个角色也是整的头破血流,微博热搜都是她们两个的黑料。

      小说和电视剧里借他人之口提到过陆莫璃守城,皇帝刚称帝时,不计前嫌,欣赏陆莫璃年轻有为、英勇善战,封陆莫璃为丹心县主,领郡主俸禄。她是男主陆颜辞的堂姐,不过和男主并不是一条心,和六皇子一派。大结局时,靠着男主堂姐的身份,除去被免了县主之位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惩罚,被男主草草指了一个芝麻小官,在后宅无尽争斗中死去。

      遥想当初,自己和广大网友还曾为她在光鲜亮丽微博文章下谋不平。光鲜亮丽隔天就发了一片枯燥无味的小作文为自己辩证,说来说去,从文字间只能看出一句话:陆莫璃纯纯是自己作出来的,宅斗思想都没有,活该!

      现在。一石惊起千层浪,药清乐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长……长女?只听过怡国公陆政长子陆莫琮为人放荡、举止粗俗、不学无术、鼠目寸光,未曾听过他有为将之才啊?”

      药清欢拿不准她是什么心思,或嫉妒、或羡慕。曾几何时,麻木之人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有着不平则鸣的无畏精神。

      关姨娘淡淡扫过药清乐,劝诫:“乐姐儿,女子应当谦卑有礼,《女戒》中写‘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药清乐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家上三等奴才罢了。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替娘教训我来!斗大字不识一个,《女训》《女戒》倒是倒背如流!真真儿是我长安第一贤妇!”她说的咬牙切齿,尤其是在“长安第一贤妇”上。过了半晌:“俗话说‘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姨娘姿色平平,何苦打肿脸充胖子,装作一副贤惠模样,来填补貌若无盐这个缺口啊?”

      关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羞愤难当:“乐姐儿,你这说的是什么——”楚夫人犀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宛如刀子一般,狠狠剜了关姨娘一下子,她便一声不吭了。

      楚夫人平和的望向药承甫,语气毫无波澜,淡淡道:“老爷,从来未听过怡国公无女,长子不学无术,没有为将之才,姥爷可是记错了?”

      药承甫郑重其事道:“此时说来话长……”

      半个时辰前。

      合德殿内。

      皇帝愤怒地指着跪着的每一位武将,厉声骂道:“废物!一群酒囊饭袋!何人敢守城?!何人敢守城!”
      众人面面相觑,甲对乙说:“某(乙字)兄文武双全,祖上又有从龙之功,破阵者也未必少,还是某兄去最合适了。”

      乙看着丙,一脸真诚:“还是某(丙字)兄去最合适啦,听闻某兄三岁能文能武,想来满朝文武无人能敌,还是您去最合适啦。”

      看着满朝废物推卸责任,从业不足一年还是实习生的陆莫琏望着自己老爹陆政,心里默默祈祷便宜老爹不要被推出去。

      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盯上了年过花甲走两里路腿都直颤颤的陆政,只听那人道:“回陛下,臣认为怡国公陆政祖上乃是开国元勋,且怡国公年轻时曾大败魏军聂邕全,除了怡国公再无合适人选。”

      此言一出,其他人点头称是,就连和陆政一向不对付的吏部尚书叶绰都昧着良心夸了几句陆政。

      昔日的丰功伟绩变成今日的催命符,一把年纪,死在战场上是荣耀,死在自己人手上,这算怎么一回事?

      想想吧,想想陆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吧,你享受优越生活已有七十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陆政心一横,只是嘴里的“听候陛下差遣”还未说出口,就听皇帝最宠信的太监梁安尖声说:“怡国公年事已高,恐不堪大任,听闻怡国公次子陆若琏善文能武——不,次女。”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跪着的满朝文武齐齐看向陆政身后的陆若琏。

      “此言属实?”皇帝不知是在问陆政还是梁安。

      梁安拱手作揖,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

      “有何证据?”皇帝语调平平,毫无波澜。

      梁安那张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颇有小人得志之态,他恭敬答道:“贞昌十一年,胡廉案牵扯人数众多,其中就包括陆政妾室沈氏之父南康侯沈括,沈括与陆政之父陆代全乃是同门,两家孩子自幼便定了亲。前些日子沈括家仆张三儿走投无路,眼看就要冻死,投奔到了奴才手底下——”

      陆政冷哼:“一派胡言!我儿若琏,是安平侯步肖信之姐所出,和罪臣之女沈氏又有什么关系!”

      梁安谄媚的笑容挂在脸上,眼里是藏不住的杀意。“怡国公,奴才连话都没说完呢,您这倒是有几分心虚。”他声音如同在冰水里泡过一番,一呼一吸之间,令人魂不附体。

      梁安换了一副嘴脸,令人听之生厌的笑声响起:“前些日子,奴才听闻您的胞弟陆敦在燕王手底下屡立战功,不知我军大败——”

      “荒唐!”陆政厉声道,“老臣一心为了盛国,怎会做出如此不义之举!”

      叶绰胞弟翰林院掌院学士叶纶冷笑:“怡国公这话说错了,盛国境内一草一木是盛国的,盛国境内匹夫妇孺也是盛国的,怡国公这话说的圆滑,既不得罪陛下也不得罪燕王!”

      陆莫琏直起身来,如同刀子般的目光冷冷扫过叶纶。“叶大人,陛下乃是盛国之主,燕王是盛国之臣,君臣二字定尊卑,陛下尊燕王卑!父亲是臣子,自然是效忠陛下的,古往今来臣子效忠臣子,那叫做结党营私,倘若是结党营私,我父亲就不是一心为了盛国!”

      一群人,蚊子似的,嗡嗡个不停。皇帝被他们弄得烦躁不已:“都给朕闭嘴!这是合德殿,不是菜市场!一个两个的都自诩风雅人士,朕看你们就像是市井泼妇!”过了好半晌,殿内落针可闻,皇帝指着梁安道:“你继续说。”

      “奴才收留张三儿不足二十日,一伙人就杀到了奴才府上,为首之人自称是沈括旧部——”

      “给朕堵住陆政叶纶二人的嘴!”

      “唔唔!唔唔!”

      “昏君。”不知道是谁低声骂了一句。

      (药清宁拍手称快:“敢骂皇帝,我敬他是一条汉子!”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哥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药清乐叹了口气,药清欢明白,她这是在想她要是一个男人早就扛着火车跳出这个虎狼窝了。

      药承甫厉声呵斥:“逆子,闭嘴!你看看你轻浮的像个什么样子啊,你是——”

      药清宁鹦鹉学舌似的:“你是世家大族的孩子,应当举止大方,不应该破落户家的孩子一样。”
      “住嘴!”)

      “奴才各样的刑罚都用了上去,一个嘴软的告诉奴才他们那一伙人是奉怡国公陆政之命,诛杀奴才和张三儿的!一个奴仆他有什么值得国公爷大费周章的呢?他身上最大的标签就是沈括旧仆!奴才联合大理寺卿贾艾旻前些日子抄了沈括旧友王阙的家,府中男女老少奴才一个没有放过。天牢里,奴才觉得一个小娘子长的眼熟,重刑之下必吐真言,那人竟是沈括的外室女,名唤沈琦,自小被放在夫人那里教养。她告诉奴才:‘公公,怡国公陆政之子陆莫琏乃是女儿身,她娘是我嫡姐沈珏,她周岁时我还见过一面呢。我恨着她们娘俩,公公,您去要了她们的命!’”

      “空口无凭!前言不搭后语!”陆莫琏说,“我问你,王阙姨娘为何平白无故牵扯沈白氏和沈珏?重邢之下必出冤案,若是你强迫沈琦逼迫她诬陷我和父亲呢! ”

      梁安咧起嘴角,露出满口黄牙:“小小姐,奴才就等着您这句话呢!”言毕,又对着皇帝谄媚地问:“皇儿上,人在外面呢,奴才让人把人给您带上来?”

      皇帝那只缠着两串翡翠珠的手烦躁地摆着,珠子碰撞发出清脆悦耳奢靡的声音。“去罢!”他道。

      “得嘞,把人带上来。”梁安手舞足蹈的。

      这算怎么一回事嘛,江山社稷还赶不上怡国公孩子是男是女重要。药承甫想。

      (这个皇帝,荒唐的没边儿。药清欢这样想。)

      几个宫人架着一位狼狈的妇人,她头发凌乱、枯黄,形容枯槁,精神恍惚,显然不像是被折磨了十天多的样子,更像是被折磨了几月。

      “罪妇王沈氏拜见陛下!”那妇人下跪磕头,抬头的瞬间,满朝文武接为她的容颜震惊——

      像,太像了。太像东宫太后沈氏了。

      东宫太后沈氏,名容,字容之,沈括姑姑,丞相沈巨廉之女。贞昌四年入宫,燕王生母,因皇帝削藩,囚于寿康宫中,无诏不得出。

      (“东宫太后沈氏?那——那——那不是——”药清宁语气颤颤巍巍。

      药清琦来回打量着药清宁,剑眉微微蹙起,不满道:“三弟,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众朝臣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盛国最初是嫡长子继承制,武帝是藩王谋权篡位,改了继承制度,从立嫡立长变成立贤,如果没有这件事,恐怕是燕王继承大统。

      陆政深厚的古铜色的眼里如同藏着银针一般,他往日如同秋夜古井一般的眼神现如今看向她就好像是老鹰看着猎物一般。

      沈琦深吸一口气,带着愧疚的红肿的眼睛看着陆莫琏,声音里带着哽咽:“陆小姐,我与令慈数年未见,还拖陆小姐替我给令辞道一声好。”

      陆家二人倒吸一口凉气,朝中谁人不知陆政父子一身傲骨,学不来谄媚讨好,得罪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儿梁安。如今,梁安真是把人往死里逼。燕王是清君侧,又不是刁民造反!皇帝再怎么不是他也是皇帝,天底下,谁又能说皇帝一句不是呢?陆政父女是欺君,立功那就是功过相抵,燕王攻进来那他们二人还是一个欺君罔上,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叶绰长子叶衡君只觉得毛骨悚然,虽说出身世家大族,到底也是初出茅庐。如今,心中所有城府让他看明白梁安,也是他害怕的源泉。自己都能听明白,满朝文武——或者再加上陛下,又有哪个不懂呢?——叶衡君的慌张都北药承甫看在眼里。

      (顾笙并不觉得叶衡君这个名字陌生,作为女主的废物哥哥,在番外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小说里,他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虔诚的为男主陆颜辞献上了对陆颜辞心灰意冷的女主叶夕君。“呵,又是一个促进男女主稀碎感情的工具人。”)

      一种诡异散发开来,陆莫琏面不改色,直直对上沈琦的眼神。

      沈琦神情涣散,干涩的双唇动了动,看向陆政,说:“您和叛军里的陆敦都是雍州淮安县人士吧?数日前,梁公公命人快马加鞭赶到雍州淮安县,街坊邻居说怡国公养了一个老妇人——”

      此言一出,众说纷纭。

      梁安看向陆莫琏,反问:“陆莫琏,你说你父亲为何要养着一个老妇人啊?”不等他回答,梁安舔舔干涩的唇瓣,“那个妇人就是当年的接生婆。”他一字一顿,“接生婆”三字拖着长音。

      陆莫琏面不改色,神色坚毅。“梁公公这话真有意思。当年我娘遇刺,就是那老妇人的女儿——我娘陪嫁丫鬟蒹葭替她挡下的那致命一刀,我们家赡养她老母有什么问题吗?”

      梁安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嘴角微微翘起:“既然有救命之恩,为何不给她的兄长一个小官当当,反倒是将她的娘留在淮安县那种地方?”

      陆莫琏答:“蒹葭家中无男丁。父亲是清流一派,也不愿做那种以权谋私的人。”

      梁安步步紧逼:“为何不将老人家接到长安来?”

      陆莫琏语调平缓,没有怒色,不紧不慢的态度显得他十拿九稳:“老人家年事已高,淮安县到长安城的官道路远,老人家受不得颠簸;捷径崎岖,更有猛虎出没。”

      乌云滚滚,大风呼啸,连带着合德殿内的烛火光芒都暗了下来。龙椅上神圣不可侵犯的金光黯淡下来,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如今只听得见粗喘声,风声,和雪声。

      “陛下!”沈琦高呼,“清流未必清流啊!”

      (“清流未必清流”药清欢琢磨着,众人在琢磨着,各怀鬼胎。

      虽说早已接受古代王朝的清流一派官员未必真的爱国爱民,但是在朝堂上说这种话也着实上不得台面。

      “清欢,”药承甫终于将他神圣不可侵犯的目光放到了药清欢身上,但仍然是疏离的,“溜须拍马再厉害也比不上一个‘忠’字。有时候,奸臣未必不是忠臣。”

      是啊,忠臣忠的事一个王朝,奸臣忠的是皇上。

      李姨娘望向窗外,寒风呼啸,吹起一片还未清扫的雪花,深黑色的夜空中,几片洁白的雪花就这么在风中狂舞。

      天已黑。

      “妾身乏了,先回去了。”似乎是察觉到屋内气氛的变化,李姨娘起身行礼,语气毫无波澜。得到应允后,她余光落在药清欢身上,那是一种极其淡的忧伤,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

      二皇子李高杼冷笑:“你说的到不错。”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

      (药清欢低头,这二皇子的封地是梁州,如果没有燕王,怕是现在已经就藩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倘若皇帝还是皇帝,他也许还有机会和太子李高樘争一争的。

      原著里,这位二皇子没有什么戏份,燕王登基前的事也未过多描写,除去贞昌五大案就没有什么了,交代几句过去的皇帝基础没打好,要靠着男主打天下就完了。

      真是可惜。他还想看看李氏家族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向坟墓的。)

      “何出此言?”

      “陛下,臣要弹劾怡国公陆政贪污腐败!贞昌二十年间,梁乾二州大旱,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朝廷的赈灾款有一百万两白银之多,先皇命米行借米,又从兖豫二州调粮!”他神色坚毅,一字一顿道,“怡国公,我问你,如若你没有贪污,那你告诉我,为何梁州城内瘟疫蔓延到了附近州县!你告诉我,从你家乡雍州驶向梁州的那三条船是从哪里来的!”

      最上面皇帝的脸色变了。嘴角下拉,眉头紧皱,又极力维持体面。

      (“这怕不是给皇帝少分钱了。”药清宁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活像一个纨绔子弟——不对,他本来就是纨绔子弟中的MVP。“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往日里和陆家那杆子人相处还觉得他们为人正直呢。”

      药清琦嘴角抽了抽,微微叹了一口气:“以后出门在外,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在朝堂之中有独善其身的能力。”

      药承甫冷冷扫过药清宁,扬起一个讥诮的笑:“清琦,你说说你干嘛和清宁说这些话啊,说不定人家志不在朝堂,心在江湖,想要‘仗剑走天涯’呢。”

      药清宁拱手,笑盈盈道:“吾正有此意啊!”

      药清乐去拿盘子里的高点的手一顿,几个贴身丫鬟小厮面面相觑。只留婆娑的树影、朦胧的月光和嗖嗖的风声。

      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他起身拉起药清欢,拉着他胳膊,歪头笑问:“二哥,你怎么看?”

      “还怎么看?俩人加起来而立不到,蹦起来能不能打到别人脑袋都是问题,你们两个——还想当侠客?”药承甫气急了,世家教养却不能让他爆粗口,只能拖着长音。
      )

      皇帝示意小太监松开捂住陆政嘴的手。

      “咳咳!”

      一声咳嗽从殿外传来,太子李高樘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月牙白色常服,外面披着一件白狐大氅。他一步一喘,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走到药承甫身边时,一股难闻的药味扑鼻。

      “二弟,”太子李高樘气若游丝,“贞昌十五年前,我大盛三讨魏国,五征北漠,国库空虚。贞昌十五年,安平侯沈昌发明议罪银〖2〗。贞昌十八年,安平侯沈昌提议改兖州稻谷为桑苗,先皇应允,自此我国生产的丝绸比往年多了三倍不止。贞昌二十年,兖州无余粮可调啊。怡国公既然派了两三条船去梁州,那必然是一大笔银子,一百万两银子,他就算是都昧了,也用不上两三条!何苦大张旗鼓的派两三条船去梁州?”

      恭王冷笑:“有言是‘青钱入手史书名,大半空名点鬼籍’当年梁州知州甲某和怡国公本就是同门,甲某捏造受灾人口比真正受灾人口数多出十余万!不知,先皇后批的赈灾款里有多少进了怡国公口袋!事后,怡国公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伪装成自焚,将甲某的钱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说着,他颇为得意地说:“人人都说怡国公多智近妖、神机妙算,但你可否能算到甲某留下一封遗书,写尽你们陆家对他逼至绝境!甲某留下了这封遗书,交给本王,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

      太子只觉得头重脚轻,一种晕眩感席卷全身,事态紧急,就算他马上就要去见阎王爷也要把陆家扯出去。“甲某自焚于家中,一口咬定是怡国公一家逼他,倘若他真的怕牵扯家人,他又怎么会留下怡国公的罪证!他大可以将家人托付给怡国公,再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岂不美哉?”他说。

      说罢,他跪在合德殿内的砖石上,挺直脊背,行跪拜礼,铿锵有力地说:“儿臣,请父皇不被梁氏这种乱臣贼子蒙蔽!”

      (药清欢看向。只见他缓缓地摇摇头,如墨一般的眸子里是流动的、无法形容的惆怅,内心波澜壮阔,万般感慨;他又看向父亲。只见那人仍滔滔不绝地讲着,一点没有让家人干政的忐忑,职场老油条,说的就是这种人。

      “父亲觉得怡国公贪吗?”药清乐低着头,让自己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柔弱不能自理,柔声问。她在别人眼里——尤其是男人眼里,她是一个肥硕的猎物,并且,还是一只自己弹指间就能掌握生死的猎物。

      关姨娘神游天外,听到药清乐的话,猛地回过神来,说教起来:“乐姐儿,咱们妇道人家,对于朝堂之事熟悉个大概就好,又不是能去当大官,将来嫁人有审时度势不当个蠢娘们,给男人们的仕途添堵就好了。”

      关姨娘说得眉飞色舞,隐隐约约之间,她光鲜亮丽。

      楚夫人没好气道:“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姑娘。”

      楚夫人和关姨娘都是牙尖嘴利的人,你一句未了,她三句就在那里等着了,吵吵半天,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为什么,药清乐的眼里是无尽凄凉。

      燕王都要打到长安城脚底下了,一群人还在为着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冲突,而自己的父亲,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咦,真可怕。

      进了宅院的门儿,生是老爷的人,死也是老爷的鬼,冲突也只能是为了老爷的利益。

      马蜂窝。

      药承甫命两个靠谱的小厮把两位太太送回各自的院子里,别待在这里烦他。

      药承甫正色道:“你们所有人都要知道,为官清流者并非一文不取者,‘无官不贪’你们也不必信。自古以来,世间万物,都是阴阳相辅相成的。”)

      皇帝面露难色,

      “太子,恭王,回府。”他颤抖着说,“梁安,带下去听候——听候发落。怡国公一家,欺君罔上,目无尊卑,革职。”

      奇怪,皇帝是怎么了?

      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看不出眉眼高低,对着陆若琏怒斥道:“大胆!陆莫琏,这是欺君之罪!来人,拖出去,听候皇上发落!”说着,别上手扯下她的官帽。

      在不甘中,陆莫琏不顾礼仪地呼喊着。

      “何人敢守城?”

      又是这个问题!

      又是这个问题!

      无人敢答!

      无人敢应!

      昏君庸臣,自古以来最相宜了。

      陆莫琏从两个小太监手上挣脱开来。

      她跪在皇帝面前不远处。青丝未绾成髻,披在肩上,颤抖着的身体无一不彰显她的惶恐,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有着一道不长的疤痕,“回禀陛下,小女怡国公长女陆莫璃愿往!”与身体不同的是她字正腔圆,身上未见世俗口中大家闺秀的影子,只留下了一个炙热的灵魂。

      敢问姑娘是何人?长安怡国公陆政(开国勋贵陆某后代)之女陆莫璃(原陆莫琏)是也。

      大殿众人还未从一代天骄的女人身份中回过神来,就又被她的豪言壮语吓了一跳。

      一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守城?从古到今没有这样的道理!虽说巾帼英雄保家卫国的佳话自古就有,非陆莫璃首创,但也未曾听过女将守城,她这是要将盛国最后一层颜面置于何地?

      “请陛下给罪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她道。

      “好!若是守城不成,你陆家全族永生永世都是欺君罔上的奸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京城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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