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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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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柏,你坐下同本殿下棋。”
“赢了的人该有个彩头。”
“本殿胜了,你将你的簪子给本殿罢。”
……
“这是父皇赏赐我的糕点,太甜了,本殿不喜欢,赏与你了。”
……
离了长安城后的周柏一路东行,奇怪的是脑海中不再是周从渔对他做下的那些事,而是同许寒相识这些年的点滴。
登泰岳之高观沧海之阔,这些他过往的年月从未见过的壮观景象,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感慨天地浩渺,又觉自身渺小,困于长安城中,连目光也变得狭隘了,偶尔晨起,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也会觉得来人世走一遭,此刻也是值得的。
回想先前的自戕,当真是荒唐。
众生皆苦,县城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民乞丐,城内的丈夫将他的妻女买卖进青楼或是给大户人家做小妾。
周柏想要制止却无力制止,千百年来皆是如此,又单单是此时此刻吗?
莫说女子,即便是地位低下的男子被看上了又何尝不是商贾富绅王公贵族的玩物。
那男子拽着女子,女子只是哭,一路上骂骂咧咧地过去也丝毫不觉得丢人现眼:“贱人,这么多年来只会生女儿,要你有什么用。”
“赔钱玩意儿,我娶你回来是让你生女儿的吗?”
“哭什么哭,老子说把盼娣卖了,是你不应的。”
“你说说我当年娶你花了多少,都说你是个好生养的,结果呢?”
……
周柏看见流民乞儿不忍,散出去了不少银两,如今瞧见买卖妻女的又是不忍,到底是拦了下来。
他不能救世,可事情发生在了自己面前,又岂能不管,可若是一桩桩管过来,可又怎么管得过来。
“公子,怎么了?”那男子一只手还拽着妇人,另一只手摩挲着自己身上的布料,或许是看他的衣着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胡茬满面的脸上起了道道褶子,显得更加惹人厌恶了。
周柏牵着马从行囊中拿出了几锭银两,对于富贵人家或许不多,对于穷人却是穷其一生都无法挣到的数量:“你愿意同他和离吗?”
这话是问那妇人的。
妇人摇头,满脸哀戚,说话的声音很小,她说:“妾已经嫁给了他,便是他的人了,公子勿要多管闲事。”
“今日他卖了你,明日便会卖了你的女儿。
为了你的女儿,你愿意同他和离吗?”周柏也不恼,而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妇人的一只手捏着裙角,弓着的背脊逐渐站直了,伸手理了理鬓发眼神由原先的哀戚逐渐变得坚毅:“妾愿意,唯望公子搭救。”
再木讷也该明白,如今她是遇到贵人了。
男子的神色变化,逐渐变得恼怒可又不清楚周柏的来历不敢发作,在周柏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变得和颜悦色。
周柏将银两砸在了男子的手上:“这么些钱给你,我要你同你的发妻和离,既然你说女儿是赔钱货,就将你的女儿们也留给她。
若不应就将这些还与我。”
男子听罢像是怕有人抢走他手中的银两似的立时松了拽住妇人的手,将银两藏入袖中:“公子说的哪里的话,我这就去写和离书。”
男子的速度很快,从写下和离书到上报官府不到半日的时辰。
周柏替妇人寻了住处,又给了她一些银两:“此番,你怕是在此处名声不好,……不若换个地方也离开这是非之地做点营生。”
妇人带着几个孩子重重地磕了个头:“恩公的大恩大德妾无以为报,恩公可否告知妾您的住处,若他日……
妾再将这些银两还与恩公。”
周柏将他们扶了起来,揉了揉其中一个小姑娘的头发,这世道妇人带着这么几个姑娘怕也是难,到头来还是要落入虎口,犹豫之下又道:“你……若你信得过我,过段时日同我回京城,我帮你谋一个营生。
姑娘家也大了,你一个人到底是……”
不知怎么的,周柏想到了许寒,他那偌大的王府,多上几个使唤的丫鬟嬷嬷总是方便的。
明明自己过往的十余年也是过的一滩烂泥,却总见不得旁人受苦,救人救到底。
出来这么些时日,总该找个回去的理由。
不知怎么的,思及此处其实并不抗拒,反而有几分期待。
周柏担心的,妇人又怎么会没想到,当即应下生怕周柏反悔。
周柏感慨妇人少了几分警惕心,竟真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妇人却想她们身上没有什么可图谋的,如此风姿的公子又是京城里来的,又怎么会瞧得上自己的这几个女儿,花了这么多银两又陪着他们东奔西跑,当真是心善了。
下意识地就这么想了,想带这几个苦命人投奔许寒,并不是因为心知许寒喜欢他不会拒绝之类的,只是觉得若是许寒遇见了这样的事,他也会这么选,也或许他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周柏雇了一辆马车,沿着与来时不同的路回到长安,去的路上发生了一桩事,有两个蒙面人要杀自己被另一个黑衣人解决了。
“等会。”周柏叫住了他,这身行头不会是路过的江湖侠客,周柏能想到的也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叫你跟着我的?”
黑衣人的神情很冷,眼底淬了层冰,算是客气的回答:“主子教我跟着你的,不是监视,是为保护。
你不会武出门在外不安全,再者周从渔会恼羞成怒。”
黑衣人说完便消失在了周柏的视线中。
他这是对自己有意见啊,周柏想,即便如此却还是解释了,不知道许寒是怎么同他说的。
周柏加快了赶往长安的步伐,却未曾想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许寒。
周柏:……
这还不叫做监视?
“你……”四目相对,周柏不知所言。
“是我来的晚了,忘了问你,游山玩水的话可以带我一个吗?”许寒的眼尾微弯,声音如清风过耳。
“许寒,那个……”周柏斟酌着语句。
“不管你是否会觉得我自作主张,周从渔我已经处理掉了。
还有就是马车里的人我可以叫人先护送回长安,所以周柏,你可以带我一个吗?”许寒又问。
这天的阳光很好,照的人身上暖烘烘的,周遭静谧地只听得见微风过耳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周柏的心跳加快连带着热意上涌,在这一瞬间,他分清楚了大半年来都没理清的心绪,深深地看着许寒哑声道:“好。”
在那座囚笼之外,没有王爷和奴才,只有许寒和周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