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种地日常》一杯雾里

8、种地中（二）

　　躺在床上，纪行聿想起最后江延说的那句话，一直睡不着觉。就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也很难每天坚持去做，但种地这么难的事却是这些农民们每天都在做的事。

　　他一边佩服他们的坚持，一边又为自己的未来隐隐担忧，自己可以坚持下去吗？

　　在这个陌生又遥远的地方，自己会像一开始所想的那样好好生活吗？一个人的生活固然舒坦自在，但难免孤独寂寞。

　　好安静啊。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脑子乱乱的，于是干脆拿出手机找种地的视频学习起来。时间一长他就发现每次睡不着的时候学会儿种地的知识，一下子就困了。

　　然后第二天醒来时什么也没记住。

　　江延说今天要开始耕地，纪行聿便提早准备好耕地用的铁锹和锄头，等他拿着工具到地里时却发现有辆机器在运作。

　　他记得在视频里看过，好像叫旋耕机，不过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推动。

　　见他来了，江延停下手上的动作，把他叫过去说：“这个是借来的旋耕机，这几天耕地就用这个。”

　　“哇！那岂不是不用我们一点一点挖了！”纪行聿放下手上的工具，看着那台机器时两只眼睛都放着光，他上前摸着形状有些奇怪的机器，问：“你从哪里借来的，需要钱吗？”

　　知道纪行聿缺钱，江延摇摇头说：“不用，免费的。”

　　“这么好！”纪行聿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这个村里怎么这么多好心人，要是哪天他出息了一定给这个村颁个最多好人奖。

　　江延嗯了一声，这旋耕机是村里一户人家不用的，正好前段时间江延帮他们家干过活，有了交情便借给了他。

　　听到这么说，纪行聿眨了眨眼睛，向江延比了个大拇指，说：“还是你厉害，不仅什么都会人缘也好。”

　　虽然外表看起来凶凶的不好接近，但人品没话说。

　　话不多说，趁着日头没那么晒，两人一左一右开动机器。因为土地干湿分不不均，有些地方耕不动，有些地方却容易陷，再加上那么大两一块地两个人的体力也吃不消。

　　在第二次车陷的时候，纪行聿摆摆手坐在一旁的草堆上休息，汗水沾湿了两人的衣服，实在没有力气干下去。

　　他看江延还打算一个人把车拉上来，便劝道：“哥，咱们先休息会儿吧，等下看看有没有人来帮我们一把。”

　　等了半天没回应，他纳闷了坐起来看着江延塞了几块石头在车轮底下，还打算继续拉。

　　他叹了口气，上前拉住江延的手臂把他扯到一旁田埂的草堆上，把人往草堆上一压，自己跟着躺在了旁边。

　　“别浪费力气了，还是跟我一起晒成小鱼干吧。”

　　江延偏头看着纪行聿，发现他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笑，这人就算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了嘴上还是喋喋不休。

　　“我上学那会儿就发现一个真理，做不会的题得先放一放，不能死磕，说不定吃个饭睡个觉醒来重新写就会了。”

　　怕江延不信他讲起了上个月月考的数学题，“我上个月月考的时候有道题其实特别简单，但我就是没写出来，后来考完试回家的路上下了场雨，看着那些雨珠我突然灵机一动就想到了那题的答案。”

　　认真听的江延一下子抓住重点，“你上个月还在读书，为什么现在来这了，书不读了？”

　　纪行聿叹了口气，一副遗憾的表情说：“没办法，我本来还想靠自己的努力考个好大学的，现在也只能做做梦了。”他拔了一根旁边的草在手指上绕着，不经意问道：“你呢，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大，怎么没读书？”

　　现在才五月份，学校都没放假，要是上学的人不会这个时候还在地里。

　　江延语气自然地回答这个已经被人问过很多次的问题，“没考上大学，只能留在家里了。”

　　“这样啊，那你比我大一岁，我还在上高三，都还没毕业。”纪行聿觉得江延有些可惜，但想想自己也很可惜，两个都是小可怜。

　　卷在手指上的草太过用力，指尖因为供血不足变成了紫色，他慢慢松开草条，转过身盯着江延的脑袋。明明这个人离自己这么近，但总觉得隔着一层膜，怎么也看不清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

　　被盯久了，江延转过脸看着他，不解道：“看我做什么？”

　　纪行聿笑了笑，脸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格外晃眼，他说：“你好看啊。”

　　江延想不明白怎么一个男生脸上会有梨涡，他问：“你是变态吗？”

　　纪行聿摇摇头，“不是，我顶多是个颜控但绝不是变态。”

　　对这样的回答，江延不予评价，他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那边有两个人正在往他们这边过来，一大一小看着有些眼熟。

　　“小延哥哥！”

　　“小延哥哥！”

　　张晚月跟在自己爸爸后面，看见江延时高兴地喊着他。

　　听见声音纪行聿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张叔父女俩时愣了下，怎么这么巧？

　　张晚月看见纪行聿很是震惊，“咦，怎么两个哥哥待在一起？”

　　带两人走到田埂上时，江延喊道：“江叔。”

　　纪行聿也跟着喊了声，还问道：“你们怎么来这了？”

　　张晚月嘟起小嘴说着：“哥哥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爸爸就带我来随便走走没想到看见了你们。”她笑着坐到江延旁边，“天呐小延哥哥你们原来认识啊。”

　　江延冲她笑了笑，说：“是啊。”

　　老天奶！这家伙居然笑了，纪行聿不可置信地捂着嘴，没想到江延对小孩子这么友善。

　　他解释道：“哎呀忘记跟你说了，哥哥有时候会在地里，不在家。”

　　一旁站着的张叔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两人身上沾有的土渍，再看看地里的待机的机器，抓了把头发：“机器陷了？”

　　“是的，我们两个人抬不起来。”纪行聿尴尬地挠了下头。

　　张叔叫上他们俩，三个人在地里来回试了几次才把机器拉出来。他有事要去一趟镇上，想着把女儿放在纪行聿这里，现在看到江延也在，心里很是放心。

　　听明白意思，纪行聿摆摆手说：“放心吧叔，晚月就放我这了。”

　　等张叔走后，张晚月坐在田埂上，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可爱得紧，她抓住江延的胳膊说：“小延哥哥，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啊。”

　　江延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雇佣关系认识的。”

　　张晚月当然听不明白，纪行聿跟着解释道：“就是我花钱请你小延哥哥来帮忙干活。”

　　“这样啊，就像你帮我爸爸干活一样是吗。”

　　“对。”江延语气温和地应着。他看向纪行聿，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纪行聿笑了笑，“我去她家买菜所以认识了。”

　　张晚月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哥哥家里好破，我爸爸就送了几颗菜给他呢。”

　　纪行聿露出尴尬的表情，倒也不用解释的那么详细……他注意到江延只是一副知道了的模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松了口气。

　　他们紧接着把干的那些地方耕好，湿的留到明天晒干后再来耕，如此今天的工作算是做完。

　　回去的路上，江延问张晚月：“晚月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哥哥家吃？”

　　张晚月捏紧了小手，犹豫着问：“你妈妈在家吗，我还是不去了吧。”

　　江延想说什么，但看见张晚月胆怯的模样，轻叹了口气说：“嗯，那就不去。”

　　纪行聿不明白为什么江延的妈妈在家就不去，但他也不好多问，便对张晚月说：“那你来我家吃饭吧，我家有可爱的小狗可以陪你玩哦。”

　　“好啊好啊。”张晚月牵着纪行聿的手高高兴兴地跳着，丝毫没想过纪行聿家徒四壁菜也煮不好。

　　三人在岔路口分开，回去的路上张晚月拉着纪行聿的手说：“哥哥，我其实最喜欢江延哥哥了，因为他长得帅什么都会干，我爸爸都说他很厉害。”

　　似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她低着脑子声音小了些，说：“但是村里人都说哥哥家特别不好，说他很可怜，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可是他们说的是真的……”

　　纪行聿从来不知道江延家里的情况，也从来没听他说过，现在从一个小女孩口中得知，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那个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

　　回到家里，肉丸围着张晚月和纪行聿跳着，嘴上发出汪汪汪的叫声。张晚月二话不说抱住小狗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纪行聿想这样也好，让他们两个一起玩自己正好可以去做饭吃，累了一天都快饿死了。他打开冰箱翻出几颗西红柿来，又撕了几页白菜，来了个大乱炖。

　　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纪行聿把煮好的菜摆在桌子上，喊张晚月过来吃，没想到小女孩看了一眼卖相极差的菜，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她说：“哥哥这是你做的吗？”

　　“是啊，快来吃饭吧。”

　　面对纪行聿的热情招待，张晚月深受爸爸的悉心教育，硬着头皮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安静地吃着，还假笑着说：“哥哥你做的菜还挺好吃的。”

　　“真的吗？”受到鼓励的纪行聿顿时充满力量，他说：“那你下次还来，哥哥炒其他的菜给你吃。”

　　“啊。”张晚月艰难地咽下口中的菜，埋着脸不说话。

　　纪行聿还以为是小姑娘面子薄不好意思来，笑笑不说话。

　　到了伴晚，张叔回来把张晚月接走后，纪行聿带着肉丸去了村里的池塘边遛弯儿。

　　他发现池塘边附近是个大地坪，上面还有很多运动器材，嗯……应该是乡村版露天健身房。

　　肉丸一直咬着绳子想要挣脱出去撒欢儿似的跑，纪行聿觉得不行，这样要是肉丸跑丢了怎么办，为了肉丸的狗命，他把肉丸拖起来跟自己一块在跑步机上运动。

　　旁边路过有小孩儿和老人，见一人一狗在跑步机上纷纷侧目而视，纪行聿没觉得有什么，直到肉丸被晃起要晕过去了他才停下来，拉着肉丸去了其他地方逛。

　　别的不说，但这个村子是真的大，还有粮仓修理站之类的，与他印象里那些山卡拉完全不同。

　　渐渐的他发现这个村里是没什么年轻人，多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和小孩子。

　　地坪旁边有个水池，看起来像是洗什么东西的地方。纪行聿想着给肉丸洗个爪子，便走过去，不曾想那里站了个女人，手上拿着面镜子。

　　他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在水池边拿着面镜子，而且还是这种伴晚时分，一时间僵着身子不敢动。

　　手上的肉丸被抱着不舒服，汪了几声。纪行聿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抬起眼时发现女人正盯着他看。

　　四目相对时他忍不住吸了口气，却意外发现女人面容十分美丽，只是头上有几片雪白，一时间他想起了纪家的夫人齐华凤，两个人的年纪应该差不了多少。

　　只是怎么会在这里做这么奇怪的事？

　　算了，与他无关，他抱着肉丸想走，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妈，回家了。”

　　是江延的声音。

　　纪行聿转过头来，冲江延眨了眨眼暗示自己的存在。对方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张了张嘴，只说了句：“好巧啊。”

　　“是啊，我来这里散步。”纪行聿解释道，眼神在江延和女人身上轮着看了下，等等，江延刚刚喊他妈妈，这个女人是江延的妈妈？

　　我靠！他妈妈居然是个大美人！看起来还温柔漂亮。

　　林霞淑冲江延点了点头，笑得温柔。

　　纪行聿看着他们两个离开，心里一阵疑惑。他的妈妈看起来这么好，那为什么张晚月会不肯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