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青樚

15、15

　　情绪如泄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元阙瞬间慌的不知所措。
　　他轻拍她的背：“小妹，你别吓我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我跟你道歉，你别哭了，你这样哭，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哭累了，青绮盈直接躺下。

　　她盯着漫天星默默流泪，而元阙侧着头，时刻观察她的情况。

　　对方不说话，元阙也不敢多说。

　　青绮盈轻轻闭眼。
　　她问：“元阙，你平时开心吗？”

　　元阙不明白这没缘由的问题，但还是回答：“挺开心的。”

　　青绮盈侧身：“你说谎。”
　　她刚哭过，眼睛红肿的厉害。

　　元阙被反驳的有些愣住，他看着眼前人，女孩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薄唇又委屈的抿起，他叹口气坦白：“好吧，有时也并不是开心的。”

　　青绮盈：“你不开心的点是什么？”

　　元阙眼内渐显脆弱的空茫，很快，目光又柔和笃定，他摇摇头：“好像也没什么真正不开心的点，做人，总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但比起之前的生活，就像你说的，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松山县...元阙是六岁被带回家。
　　那带回家之前呢？

　　青绮盈套话：“我不喜欢之前的生活。”

　　“为什么？”元阙问她。

　　“大山里什么都没有，摘菜采药晒好的苞谷，这些带去集市，要走好久山路，坐好久的车。”青绮盈低头，不再看对方，她说：“为什么田瑜就能生在这里，而我只能生在那么偏的松山。”

　　元阙：“生在这，也有这的烦恼。”

　　“哥，那你呢？”青绮盈皱眉看着他：“姑姑说你是六岁被领养到现在的家庭，其实对于我们大山这种留守儿童来说，能有个机会来城市见世面，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姑姑...

　　元阙眼神平静，问：“姑姑给你说的？”

　　青绮盈点头。

　　元阙蓦然坐起身，两手撑在腰后，他说：“我跟你不一样，要是原生家庭还有亲人在，在松山也挺好，其实，我还挺喜欢去集市的，很热闹，就算远也没关系。”

　　所以...元阙不喜欢被领养？

　　青绮盈无意识紧抿唇。
　　可下一秒，少年的指腹悄无声息抵在她下唇，往下轻拉，元阙笑笑收回手：“你以后不是想走演艺这条路，那日常就要注意，别这么用力的抿嘴，容易加重法令纹，上镜不好看。”

　　青绮盈晃过神：“谢谢。”

　　元阙重新躺在草坪上，语气平静：“有什么好谢的，也没有实质性帮到你什么。”

　　“帮到了呀？”

　　青绮盈有些激动，她细数元阙的好：“你偷偷给我塞钱，买东西也多给钱，还有，我被那个痞子欺负时你也出手了，这些都是。”

　　元阙轻笑：“你觉得好那就好。”

　　青绮盈继续追问。
　　“哥，那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虽然现在我们只是小龙套，但在龙套中，很多人愿意用你，还有，你唱歌也好听，那你以后，想走哪条路？”

　　要是没记错，后面会有偶像选秀。

　　她现在就要确认，元阙内心真正喜欢，能让他感到快乐的事情是什么？

　　这样，以后离风险因素就会更远些。

　　元阙想了想：“都不怎么喜欢。”

　　这答案让青绮盈惊讶：“什么？”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你现在还要这么辛苦，而且，你养父母家也挺有钱的，就像田瑜说的，你等着接手就行了，现在做这些岂不是没有任何意义？”青绮盈感觉脑子都要烧了，怎么元阙说的答案，总是跟她心里预估的不太一样。

　　元阙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青绮盈无奈戳戳元阙的肩：“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只听不回答，而且你这人总是笑，笑起来，就让人感觉你没烦恼似得，心情好的不得了。”

　　实际他内心荒芜，寸草不生。

　　元阙缓缓敛眸：“因为赚钱多。”

　　“啊？”

　　青绮盈继续发自肺腑感慨出一字。

　　元家条件很好，根本不差钱啊？

　　可看元阙此时的表情，就像是说一件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没错，这就是大部人想要的。

　　可下一秒，她的思绪被笑声打断。

　　青绮盈立马气不过的捶了下他，娇怒道：“你又跟我开玩笑，亏我还这么认真的想你说的话。”

　　元阙揉揉她脑袋：“这么好骗。”

　　难得的玩笑话，青绮盈移开眼抿唇偷笑，可脸上，又表现出被耍到的无奈样，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她回打了下元阙的手背，以表示对刚才戏耍的不满。

　　夜晚了，天凉透了。

　　元阙起身：“该回去了。”

　　“走吧。”青绮盈拍拍身上的土：“那个...今天我这个，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尤其是绾绾。”

　　元阙往她那边微侧身，歪着脑袋：“你哪个？”

　　妥妥的明知故问...

　　青绮盈之前怎么没发现元阙温柔的皮囊下还有这么一面，她也不装了，直接命令：“我哭的事！”

　　嗓门太大，喊的元阙直回身。
　　他比出个ok手势。

　　元阙开车送她回家，可回去的路有些陌生，但青绮盈也没问，直到车停在一家还没收摊的商店前。

　　元阙解安全带：“终于找到家。
　　”
　　“哥，你上次给我买的我还没吃完。”青绮盈拉住元阙，阻拦道：“就不买了吧，放坏了也是浪费。”

　　眉眼弯起，元阙没说话。

　　青绮盈跟着一起下车，她站在旁，静静看着元阙挑选水果的样子，袋子里，装的都是些香蕉火龙果奇异果之类的，还有软面包。

　　虽然不喜欢...
　　但还是表现出喜欢。

　　青绮盈：“都是我喜欢吃的。”

　　可下一秒，元阙的话就让她稍显无措：“小妹，不好意思，这个不是买给你的。”

　　青绮盈笑的尴尬：“啊？”
　　“噢！好的知道了。”

　　她没直接问，元阙也没说，车停到一狭窄巷子口外，他们只能步行进去，街巷的灯还是最老式的那种，和电线杆缠在一起，罩着个大灯泡的，发出淡淡晕沉的黄光，里面大多是土房，有的大门，还用树根顶着。

　　青绮盈不明白元阙提东西来看谁？

　　只见元阙停在一户家门口，这家土房子还不如前几家，起码前几家还有土墙护着，而这家，东边角墙塌陷一半，都看的到里面放着一张磨损严重的老桌子，怪可怜。

　　元阙没敲门，只是把东西放门口。

　　门口很乱，满地废品和砍到一半的干柴，旁边放着一辆拾废品的破旧三轮车，细看，青绮盈才发现是今天那个老奶奶的。

　　元阙拉着她往出走：“走吧。”

　　等出了巷子，青绮盈才问：“你认识这个老人？”

　　元阙耸肩：“也不算认识吧，我经常在奥体打球，时间久了，就注意到这个拾荒的老人了。”

　　青绮盈想到晚上的事：“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你献你的爱心，做你的善事，我为什么要去阻拦？”元阙转身盯着她，月色摇曳在眼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如果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当我告诉你，你只会想的更多，这样你就会不开心，甚至还会开始悲怜别人的命运。”

　　对，确实也没错...

　　她给了钱，元阙今晚也看到了。

　　可现在，他又拎着东西来了，说明这个钱，大概率是不会落到老人手里。

　　青绮盈：“会变的像你这样吗？”

　　元阙沉默的看着她，随后扭头望向别处，喉结缓慢滑动，总是笑弯的眼睛，此时在月光下波光闪烁。

　　青绮盈知道他想他奶奶了。

　　她没多说什么，两人沉默的走着。

　　走到车旁，元阙罕见的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指根夹烟，他刚微低头想点燃，突然就想起些什么：“小妹，我在你旁边抽根烟，不介意吧？”

　　青绮盈摇摇头：“不介意。”

　　“算了。”元阙走到垃圾桶旁丢掉香烟，在青绮盈不解的目光下，他从车里拿出电子烟：“你还小，吸二手烟不好。”

　　“我们是同年。”

　　“小一天也是小。”吐烟雾时，元阙背过身，远离青绮盈在的那边，他说：“张奶奶今年八十二，听力很差，左眼视网膜脱落，看不见，她家老头子瘫了，白天老头就在家砍砍柴，第二天她背着出去卖，因为年龄大腿脚不方便，很多时候她都抢不过别的拾荒者，就只能晚上出来捡捡别人不要的废品。”

　　他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了解的这么清楚，说明也认识？

　　那既然认识，刚送东西怎么还偷偷摸摸？

　　她只是在心中想，什么都没问，可下一秒，元阙就回答了她的问题：“这家人不认识我。”

　　青绮盈：“那你怎么这么了解？”

　　脚下的落叶被风吹的嗖嗖响。
　　元阙半靠车门，他看着眼前那漫长黑暗又似乎没有尽头的巷子，眸中逐渐黯淡。

　　青绮盈随他目光看去：“你是不是跟着看过？”

　　元阙轻“嗯”一字。

　　他还真偷偷看过老人家一天的行走轨迹...青绮盈叹口气：“所以你就总是偷偷给买一些实用的东西给他们，但始终没露面，保持适当的距离，就是怕一天要是他们去世了，你会——”

　　说一半话因元阙投来的目光而停顿。

　　青绮盈没躲，她静静地与他对视。

　　两人莫名双双眼眶盈热...

　　下一秒，元阙立马挪眸看向别处，他面上平静，甚至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却难免哽咽。

　　他说：“阿妹，我想我爷爷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