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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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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千夏沉默地和这位她至今不知道名字的黑骑士型数码兽面面相觑。按照哈克兽他们的说法，这个黑色的怪兽在他们赶来前就和她倒在一起。理论上，他应该是千夏遇到的第一个数码兽，甚至可能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可惜他这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外貌和之前疯狂的表现都会让任何有理智的人退避三尺。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黑骑士并非完全疯狂到想把她吃进肚里——至少没有趁她昏迷的时候这么做，而且似乎还是她从邪龙冲撞中幸存的主要原因。这给了目前走投无路源千夏足够的勇气向他讪笑着开口打了个招呼：“嗨、嗨？你好？你……你听得懂我说的话的，是吧？我们能不能冷静地、友好地、完全不动用武力地聊一下比较轻松而且不涉及吃人的话题吗？比如这里是哪，其他人在哪，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管是疯狂的嘶吼还是嘶哑难辨的乱码，千夏这回都没能从黑骑士那里得到。他只是沉默地低头注视着曾被他护在怀里的人类，然后蓦地扭头看向了左侧。
“那里有什么吗？”人类女性条件反射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与身周无异的黑暗，她正欲进一步询问，就见跪在自己面前的骑士站起了身，径直向着那个方向迈开了脚步。
他缓慢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犹豫着是否该跟上的源千夏。似乎误解了她犹豫的理由，巨大的黑骑士再一次尝试压缩起自己身型。
他的身体扭曲抽搐着，铠甲挤压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他的手臂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捏合一般逐渐缩小。然而随着转变的进行，仿佛是在抗拒着这种不自然的变化，黑骑士的身体挣扎起来，部分身体结构突然膨胀又收缩，不断嘎吱作响地发出被撕扯般的刺耳声。
这整个过程充斥着非人的诡异感，不敢出声的源千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牙齿在那令人牙酸的声音中渐渐发软。逃跑的念头反复闪现在她的脑海——毕竟她不确定对方是单纯想缩小自己，还是正在压抑即将从他身体里破体而出的邪恶欲望。或许他的痛苦挣扎就是他善良的一面为了压制这份邪恶的表现，她应该赶紧逃跑，以免浪费善良面怪兽的良苦用心。
不等她左右为难地得出一个结果，痉挛扭曲的黑骑士形态终于稳定了下来，不稳定的形态开始逐渐恢复，铠甲在这过程中发出几不可见的微弱流光，像是在被体内的烈火重新塑造凝固一般。最终，这个骑士成功地将自己压缩到了理想的高度，本有三人多高的躯体现在仅比千夏高出几个头，而他虚弱地佝偻着身子、弯腰喘息的模样甚至让他看起来略矮于她。
——他难道是在担心自己跟不上才缩小的？对上矗立在原地的黑骑士投来的目光，里面的清明和期待让源千夏一愣。她咽了口唾沫，终究是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人类女性慢慢地向着身披斗篷的金属骑士走近，然后试探着把左手放在他垂下的手臂前端的金属炮管上。缠绕在上面的黑色绷带让它的触感没有那么冰凉，却依旧让源千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你还好吗？”源千夏竭力掩饰着自己语气中的提防和颤抖，“你想去那边的话，我带你去吧？”
罩着兜帽的黑骑士散发着红光的眼睛因源千夏大胆的接近和接触而微微睁大，他的视线怔怔地在黑发人类的脸上驻留着。直到对方不自在地用另一只手摸脸自我检查，他才将那自破碎面甲中闪耀的红光下垂到她虚放在炮管上的左手，旋即又下滑到她冲着外侧偏斜、随时准备逃跑的脚尖上。
略一阖眼，将眼睛里意义不明的暗色强行压下，骑士型数码兽努力维持着自己难得的清醒，对她致以一个几不可见的点头，然后重新将视线投向看不到边界的黑暗之中，放任人类女性搀扶着自己——尽管他需要屈膝弯腰才能保证对方的手和自己的接触不因为身高影响而中断，但他依旧选择了这耗神耗力得多的姿势，维持着仅比身着西服的女性快半步的步速向前走去。
……
“我忍不下去了！”在一阵艰苦卓绝的挣扎后，本来盘着小短腿抱胸沉思的哈克兽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向被照亮地盘之外的黑暗，随即被已经见怪不怪几人组里离他最近的吸血魔兽哀叹着扯住了明红的斗篷。
“你们可以把你们的村民管好吗？”本来就头疼的暗夜贵族看起来更头疼了。
“我们有啊，之前四次不都是我们拉住的吗？”围坐在旁边四位村长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们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千夏吗？！”被众人协同管理的成长期数码兽急得在吸血鬼的手里拼命挣扎，逼着对方把他提到半空，以免这位精力充沛的小兽爆冲的力量把斗篷都撕碎，“她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可怎么办呀！！”
“我们现在难道不危险吗？”提着他的吸血魔兽咬牙切齿，“我们可是在光明兽大人的身体里！”
“那这对千夏来说不是更危险了吗！千夏不要怕，我来啦——”
“你要来什么？”无语地看着已经成为满脸嫌弃的吸血鬼手里竹蜻蜓的哈克兽，源千夏刚抵达现场就感觉到了与在场人士同等的头疼。
“千夏！！”金属小龙闻声大喜，并把眼泪鼻涕螺旋式地平均飞洒在身边每一个人身上，“你没事真是太好啦——我好担心你……为什么你和那个家伙在一起呀！！”
因为及时止步从哈克兽“涕泪横流”的招数中幸免于难的源千夏现在更是护着身边的黑骑士后退了一步：“怎么了，不行吗？”
“千夏，”也从地上一跃而起，用盔甲散发的光辉照亮着这片安全区域的玛格纳兽难得表现出了和金属小龙一样的紧张，“无论如何，现在先从他身边过来。”
“为什么？”看了这位黑骑士那么虚弱凄惨的模样后，源千夏的心倒是向着代表着弱势群体的黑骑士这边偏了不少，“我说你们不要对他那么过分啦，他其实也没干什么坏事嘛！他到底哪里让你们觉得他不好了？”
站在对面的众人视线从人类女性移动到她身侧的黑骑士身上。他身着一件破烂的黑斗篷，不明材质的布料边缘已被撕扯得参差不齐。从玛格纳兽金甲散发的光辉非但没有照亮他，反而让他的兜帽在漆黑破损的面甲上投下一片诡谲的阴影。但从阴影中透出的猩红眼睛却如同燃烧的火焰，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数码兽们。
而他手臂前端威力惊人的大炮和剑口如今被黑色绷带如封印般层层缠绕，但形状外观都让哈克兽想起了传说中的皇家骑士奥米茄兽的暴龙剑。就在崇拜皇家骑士的小兽想要眯眼细看的时候，从绷带缝隙间两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突然睁开，凶狠地瞪向这个成长期数码兽，直接将对方吓出一声惨叫，抱尾蜷缩在吸血魔兽手中。
“你是指除了他的外貌、疯狂以及他一登场就把我的城堡劈裂，是导致被封印的光明兽大人跑出来把我们都吃了的罪魁祸首之外的原因吗？”这回就连病毒种的吸血魔兽也往后退了一步，提溜着哈克兽和两个严加戒备的皇家骑士以及两位代理村长站在了一起，“别犯蠢了，人类的小姑娘，快点过来这边！”
“呜哇，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一时被千夫所指的千夏有些无言以对，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的黑骑士，正好对上努力睁大眼睛的黑骑士低头投来的目光。后者学着眼泪汪汪的哈克兽，让自己眼睛的红光在可控范围内闪烁出了令人同情的频率，使这位心软的人类在一阵磨牙后挺身而出，开始为他无理取闹地诡辩起来，“你那个城堡本来就是危房啦！我进去之前都看到房体上面有裂纹了，说不定他当初的一击根本没打着呢！”
“你……！！真是岂有此理！胡说八道！那些裂纹是我为了营造氛围亲自画上去的！！根本不是真的！！”被她蛮不讲理的话气到的吸血魔兽一不小心说出了本应随他进坟墓的真相。然后在几位来自数据村的村长村民们一点都不小声的窃窃私语中，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的吸血鬼还没从愤怒中走出，就被这些正义使者们的当面蛐蛐打击到颜面尽失，只得亡羊补牢地试图收回自己之前的自曝言论，“不，不是，哈哈，刚才那个是我开玩笑的。那些裂纹当然都是真的！对！或许我的城堡就是因为那些长年累月的历史痕迹而崩裂的！毕竟当时下面还封印着光明兽大人，承重柱被他散发出的邪气和经年累月的缝隙互相作用，震碎了承重柱，综合导致了暗夜城堡崩溃也不是不可能。不愧是被选召的孩子，目光就是敏锐！”
源千夏对打碎牙齿和血咽的吸血魔兽同情和内疚仅持续了那么一秒，就被社会教给所有打工人的残酷行事准则驱散，让她继续对这位已经足够凄惨的暗夜贵族落井下石：“对吧对吧！还有不是我说，你们自己都长得奇奇怪怪的，怎么能反过来以貌取人呢！”
“可是他的声音也好可怕。”被吸血魔兽丢到玛格纳兽脚边的哈克兽自知理亏，戴上了红色的兜帽，利用低垂的兜帽下沿遮住自己心虚的眼睛。尽管这小声的嘟囔抱怨正好和没法照镜子自查外貌的吸血鬼大惊失色地掐着身边成长期以上究极体以下的数码兽确认自己美貌的质问撞在了一起，差点被暗夜贵族尖锐的高嗓门压过，但还是勉强传到了掐腰叉腿的人类女性耳中。
“他的声……”刚打算反驳的源千夏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个数码兽之前在城堡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至少会说那么一点话的。然而自进入了这片黑暗领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开过口。结合他之前担心吓到她而配合她的体型缩小自己的举动，如果他不是因为受伤过于严重以至于无法发声……
“你是因为担心我害怕才不说话的吗？”震惊地转身向一直垂眼注视着自己的黑骑士，源千夏将他的阖眼当成了默认，顿时心疼地在他过分纤细的后腰结构上大力拍打起来，“哎呀你看你这娃！咋这样呢！别这样，大胆点！有咱给你撑腰呢！咱挺你哈！”
巴巴地瞅着被蹦出乡音的人类女性亲昵以对的黑骑士，眼馋的哈克兽用更小的声音说：“其实我觉得他也没说是这样的吧。”
然而这回哈克兽跟自言自语差不多的音量并没有成功传达到重点飘到黑骑士腰那么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的人类女性耳中，但也至少让站在他身边的第二任代理村长天翔V龙兽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没办法啦，偶尔做了好事的坏蛋确实比一直当好人的好蛋要受欢迎的嘛。”
“那她为什么不被我迷住？”正拉着无奈的烈焰龙兽反复确认自己发型完美度的吸血魔兽闻言不解地转头问道，“我也是做了一点好事的坏人啊。”
互相对视一眼，天翔V龙兽和哈克兽一起不给面子地捶地大笑起来，就连一直努力保持严肃态度戒备对面病毒种究极体的皇家骑士也忍不住从面罩下爆出了几声抑制不住的喷笑，然后在深感冒犯的暗夜贵族羞恼的质问里轻咳着转移话题。
“总之，千夏小姐，是吧？”站在金光闪闪的玛格纳兽身边的圣骑士型数码兽身着蓝色的合金装甲，体型也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为高大的，“我是究极V龙兽，数据村的村长。你的事情和经过我大概听玛格纳兽和哈克兽他们说了，非常感谢你愿意以身犯险来救我们。”
其实都已经把这些村长当成远在天边激励众人发愤图强的白月光角色、压根没考虑过他们还有幸存的可能性也没有想过任何营救计划的源千夏有点汗颜地挠挠脸颊：“哦哟，瞧你这话说的，太过奖了，毕竟也没有那么危险吧。”
“不，很危险哦。”烈焰龙兽对她竖起了赞扬的爪爪，“你看，你现在不就跟我们一样被吃进光明兽的肚子里了吗？”
天翔V龙兽赞同地抱胸点头：“要是没有究极V龙兽大人和V仔……不，是玛格纳兽大人的保护，我们的数据肯定早已被黑暗馋食殆尽了吧。”
“勇敢又善良，这就是被选召的孩子——千夏！”高高翘起鼻上的利刃，哈克兽骄傲得像是自己被夸一般自豪。
与之相反的是对面被这冲击性的绝望处境打击得一时失声的源千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依旧欢天喜地、乐观地不像被别人吃进肚子里的一群数码兽，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挤出了自己的声音：“等等，你是说，我们在那个邪恶巨龙的肚子里，还随时可能被他的胃液消化？”
“怎么可能！别太荒谬了！”吸血魔兽不屑地哼笑一声，他这轻松自傲的态度点燃了源千夏的希望，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昂首而立的暗夜贵族身上，“我们现在是在光明兽大人抱着的黑暗球体——‘地狱’之中。请不要将光明兽大人当做什么都吃的堕落之徒，他可不是别西卜兽那种又没节制又没品味的魔王！”
但这解释对于改变现状亦或是安抚人类女性的情绪都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让她将绝望转为了杀意，恶狠狠地瞪着毫无自知、洋洋得意的吸血魔兽。
“虽然没有胃液，但这些黑暗确实是有腐蚀性的。没有保护，进入这个空间里的个体会在极短的时间里被同化分解成黑暗字节代码——原理和结局上也确实和胃液差不多就是了。这可确实难办。”玛格纳兽的补充同样对于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可他急人之所急的良好态度让他避免了成为社畜杀人眼神的二号目标。
“咦咦，这种话我没听过啊！”哈克兽大惊！“也就是说千夏之前差点被消化吗？！”
“没错，理论上她早该化作黑暗代码与光明兽大人融为一体了。”手掌顺着自己紧贴头皮的发丝，吸血魔兽只顾着向这位没眼光的人类女性换着角度展示自己绝美侧脸轮廓，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愈发犀利的眼神，“不过她毕竟是被选召的孩子，有点什么特殊祝福和保护也不是不可能。”
“又或者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在人类女性身边表现得格外温顺平和的黑骑士，仍有迟疑的玛格纳兽忽然被身边人用手肘捅了捅。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曾一同侍奉伊古德拉希尔的皇家骑士同伴，又顺着对方狡黠的眨巴眼所示意的方向看去，金甲下蓝色的眼眸在讶异的睖睁后被温和的笑意压弯。
“无论如何，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逃出的办法。为此我们需要借助一切可借助的力量，比如——这位神似奥米加兽的朋友，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象征奇迹的皇家骑士向黑雾缭绕的黑骑士主动抛出了橄榄枝。而他这与开头大相径庭的态度震惊了除了眼睛弯弯的究极V龙兽之外的所有人。
“为什么呀——”“你们皇家骑士终于疯了吗？！这个数码兽是连我都不会轻易接触的疯子，你想在被黑暗吞噬前被他从背后撕碎吗？！”
“对呀，为啥啊？”身为受益者的源千夏也生怕这是什么让她松懈的陷阱，想哄骗她过去然后趁机把她背后的大黑块头集火解决，满腹狐疑地附和道，“之前你不是还极力劝我理他远点吗？”
“这个嘛，”笑哈哈的玛格纳兽叉腰对他们比出了个“V”字，“因为他给了我两个相信他的理由。”
“哪两个？”
玛格纳兽指指黑骑士右臂前端的手炮——准确来说，是把炮管收回的黑骑士用神似加鲁鲁兽的炮筒上的两颗虎牙在源千夏西服下摆咬出的两个大洞：“这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