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标记的Beta》即今句

6、第 6 章

　　喝粥的时候，裴拥川随口问了下游沃知不知道裴齐源的下落。

　　游沃如实说不知道，并且还告诉他，如今除帝国追兵外，还有多方势力都在寻找裴齐源，但都一无所获。

　　面对裴齐源下落不明的消息，裴拥川没有什么异常的情绪，仿若只是听着某个晨间的播客新闻，了然地点点头后，便开始询问他们遭遇流浪风暴后帝国内发生的一系列事。

　　游沃将所掌握的信息毫无保留地告诉裴拥川，直到医生过来做复检，两人才结束交流。

　　裴拥川的输液剂里有镇定的药物成分，复检完没多久，他便又沉沉睡去。

　　拉上遮光帘，关掉主灯，游沃最后只留一台书桌灯的光线方便他看书。

　　其实也很难看得进去，游沃的注意力全被裴拥川夺走，即使裴拥川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在闭眼睡觉，但游沃的视线总是忍不住从书本的文字上移到裴拥川脸上。

　　这几天，在裴拥川不知道的情况下，游沃已经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安静注视他许久。

　　游沃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在旁人看来是很偏执的病态行为，可是他很难控制自己。

　　他真的很贪恋和裴拥川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游沃比谁都清楚，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裴拥川。最后一次拥有和裴拥川共处一室的机会，最后一次能安静、不需要遮掩、不需要躲避任何人地将关注和视线全部给予裴拥川的时间。

　　在不打扰裴拥川，不给裴拥川造成困扰的前提下，游沃想尽可能多的和他待在一起。

　　即使全程都是游沃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人静默的注视、陪伴和守护。

　　游沃就这样沉默的陪伴着裴拥川，直到一只金色的双翼飞虫飞至眼前。

　　飞虫的出现将游沃的思绪从裴拥川身上拉回，他意识到，这是老四回来了。

　　金色的双翼在空中扇动，像是浮于暗夜中的一抹鎏金。游沃跟随着飞虫的指引，在一处茂密生长的灌木丛后找到等待许久未见的老四。

　　在沙石星时，宋祈尔带着侯也名和高远离开，但却将老四留了下来。

　　不管是作战能力，还是探查能力，老四都有丰富的经验。宋祈尔将他留下来真的是帮了游沃一个大忙。

　　从沙石星到维洛星，再从维洛星跃迁到启和星，一路上都多亏了老四才能如此顺利。

　　但在两天前，老四却不打一声招呼的消失，只留游沃一个人在医院照看裴拥川。

　　如今见到老四，游沃立即走到他面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怎么两天都没消息？”

　　老四没说话，他依旧穿着粗粝的纱布服，黝黑褶皱的脸庞藏于半遮的面纱之后，可一双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眸却清澈透亮、熠熠生辉。

　　“给。”老四递给游沃一个塑料袋。

　　游沃接过，打开朝里一看，是一张取蓄卡以及四台通讯器。

　　“通讯器是临时的，最多用一个月就要换。”老四说，“启和星我不太熟，暂时只能弄到四台。”

　　游沃点头：“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临时通讯器已经被帝国禁止使用很久，老四能弄来已属不易。

　　想到可能会遇到的艰辛，游沃就忍不住问：“是因为要去找这个才离开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老四有些不高兴了，“你不要小瞧我。”

　　游沃张张嘴：“...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四没接话，只是移开视线，指着里面的取蓄卡说：“这张卡你放心用，不会有问题。”

　　“好。”游沃说，“里面的钱等我回去后还给你家少爷。”

　　说到这里，游沃顿了下，问：“祈尔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在闹脾气。”老四说，“大少爷把他接回家后情绪好了些。”

　　游沃立即很紧张地问：“为什么闹脾气？隋御对他做了什么？”

　　“因为孕激素让小少爷很难受。”老四如实道，“隋御他不敢对小少爷做什么，他反倒被小少爷打了一顿。”

　　不知是不是游沃的错觉，提及隋御被打这件事时，老四平淡的语气中添了几分高兴。

　　“对了，我今晚就要回帝国星。”老四忽然说，“隋御在清查小少爷身边人的去向。”

　　游沃愣了下，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没给游沃反应的时间，老四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给你们准备了一辆新的跃迁航舰，上面是航舰编号和启动密码。”

　　递给游沃时，老四叮嘱道：“别录指纹和瞳膜，会被追踪到。”

　　游沃接过，应了声好。

　　他看着老四，真诚又诚恳道：“真的很感谢你和祈尔做的这一切，帮我和祈尔说一声，等我回去后——”

　　“——小少爷并不希望你回去。”老四说，“如果你愿意，等我处理完帝国星的事后，我可以帮你。”

　　游沃思绪停滞一瞬。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宴越重，离开帝国星，逃得远远的，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他尝试过的。尝试过离开，尝试过去追求自由，去追求幸福。

　　可尝试的结果就是，裴拥川差点在战场上回不来。

　　这个代价太大了，游沃不敢再去做，不敢去赌。

　　“不用了。”游沃摇摇头，“你和祈尔已经帮我很多，就到这里为止吧，不要再被牵扯进来。”

　　对于游沃的选择，老四没有表态，只是告诉游沃可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联系到他。

　　交代完一切后，老四便急匆匆地离开，但在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告诉游沃，虽然宴越重被宴家扣在了帝国星，但他的手下却没有停止追捕的步伐，提醒游沃最好不要在启和星逗留太久。

　　这个道理游沃自然也明白。

　　医院虽然是中立的，但并不代表绝对安全，来来往往的人鱼龙混杂，指不定就有帝国的巡探。

　　可是游沃没想到他们会被这么快发现踪迹，几乎是老四前脚刚离开，后脚游沃就发现有人在病房门口窥探走动。

　　游沃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可裴拥川的身体还未恢复。

　　最终，游沃还是决定以裴拥川的身体为先，继续住院，但与此同时，他也悄然规划好紧急撤离路线，准备好撤离物资。

　　这些烦心事游沃并不打算告知裴拥川，他只想让裴拥川安心养伤。

　　可裴拥川向来聪敏警觉，在老四离开后的第三天夜间，游沃准备假寐守夜时，本该沉睡的裴拥川却突然睁开眼。

　　他说：“很辛苦吧，游沃。”

　　游沃被惊了下，他转头看向裴拥川，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问：“睡不着吗？”

　　房间未亮灯，只有几片月光穿过半开的遮光帘透进来，在昏暗中勾勒出裴拥川优越的轮廓。

　　裴拥川同样没回答，继续说：“要照顾我，还要随时戒备着追兵。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

　　说的是事实，裴拥川的语气也很寻常，像是在进行睡前谈天，但游沃却敏锐感受到裴拥川情绪中夹杂着的不开心。

　　游沃向来嘴笨，以前不会安慰人，现在也不会。

　　他想了想，只能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又很委婉的宽慰：“我不是对睡眠有高需求的人。”

　　裴拥川愣了下，几秒后，游沃听到他发出一声略带无奈的低笑。

　　“游沃，你真可爱。”裴拥川说。

　　简单一句话，却立即让游沃的脸烧了起来。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忍不住去想，即使失去记忆，裴拥川还是不改心里那点逗弄的趣味，喜欢用可爱这类词来调侃自己。

　　好半天，游沃才决定生硬地岔开话题，劝裴拥川睡觉休息。

　　裴拥川侧身而卧，屈起一条手臂垫在脑袋下：“门外有老鼠悉悉索索地偷听，怎么睡得着。”

　　老鼠意有所指，游沃心领神会，立即伸手握住腰间的木仓，气声问：“在门口？”

　　“刚走。”裴拥川慢声慢气地说，没有丝毫被追捕的紧张，“估计是给谁报信去了吧。”

　　游沃迅速起身：“我出去看看。”

　　“游沃。”

　　刚走没几步，裴拥川的声音就让游沃停下脚步。

　　游沃转身回看，裴拥川缓缓起身，坐在病床上。

　　黑影笼罩着他，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无端给人一种掌控黑夜的威压感。

　　“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裴拥川问。

　　游沃连忙否认：“不是，我只是去看一下情况。”他抿抿唇，又说：“你安心休息，我很快回来。”

　　“你确定我真的能休息好吗？”裴拥川又说，“我会很担心你。”

　　游沃说：“我不会有事。”

　　“不是你说不会有事就真不会出事。”裴拥川并不接受这个说法，“而且，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游沃沉默了。

　　如果是前几天，他还会放心的短暂离开裴拥川身边，但现下这种情况，他确实不放心。

　　可如若他不出去查看情况，他们俩只会落入更危险的境地。

　　大脑快速运转，两相抉择下，最后游沃走到裴拥川床前，将身上仅有的防御场腰带摘下，扣在裴拥川腰间，又从背后卸下一把量子枪。

　　“保护好自己，我很快回来。”游沃说。

　　听着游沃这话，裴拥川不知怎么的笑出了声，但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在里面，反倒像是被气笑。

　　他在防御场腰带上点了点，问：“你把它给我，你用什么？”

　　游沃没回答，只是承诺道：“最多半个小时我就会回来。”

　　裴拥川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住胸膛间的不快。

　　游沃以为他是对半个小时的时间不满意。正当游沃准备开口更改时间时，只听裴拥川低叹了口气，里面带着浓浓的无奈。

　　“游沃。”裴拥川抬头，恰好此时窗外的光影移动，从裴拥川的嘴唇缓缓往上，扫过高挺的鼻梁，扫过润亮的双眸。

　　游沃在裴拥川的浅眸中看见了自己，只有自己。

　　裴拥川说：“别去了，一起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