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的苹果》沉犬之神

4、送行

　　夏雅一夜未归，直到周日下午才回宿舍，当然少不了舍友的一顿拷问。

　　唐思琪、叶晓婷扒拉着夏雅的衣服，故意逗她，“来来来，让我看看我家宝贝儿，这两天过得多甜蜜。”

　　夏雅紧紧护着衣领，“过分了啊，你们两个出去时我可没这么八卦。”

　　“呦呵，还觉得我们八卦了。”两人笑着对视一眼，默契地伸出手挠夏雅痒痒。

　　“错了，哈哈，错了，我错了，哈哈。”夏雅被挠得笑不成声，立马投降求饶。

　　两人看她眼泪都笑出来了，这才好心放过她。

　　“没想到陆霄这次这么上心，刚确认关系就带你见家长。”唐思琪不由感慨道。

　　“现实可不是童话，雅雅，我觉得你还是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叶晓婷认真地叮嘱道。

　　“晓婷，你是不是对陆家有一定了解，给我们讲讲呗，让雅雅也知己知彼嘛。”唐思琪开口道。
　　她当然也知道一些信息，但家里没有人从政，要说内部消息肯定还是父亲在警察局的叶晓婷知道得更多一点。

　　“陆霄的大伯担任议会的代理议会长这你们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叶晓婷神色有些认真，“陆霄是遗腹子，九个月的时候他父亲自杀了，当然，对外宣称是生病去世。”

　　“他大伯没有孩子，他们陆家直系年轻这一辈就只有他这一个独子，所以，你们可以想象，他在他们陆家的地位了吧。”

　　唐思琪眉心微皱，“你说的这些我也听说过，他大伯待他像亲儿子一样，目前陆霄走的路线应该是要从政的。”

　　叶晓婷点了点头， “陆霄毕了业肯定会进议会，他们家人丁单薄，需要全力培养下一任家族权势的继承和发扬者。他大伯在代理议会长的位子上待了十年都没有更进一步，本质上还是手中的实权不够。之前一直有传言，陆霄的母亲想要和白家联姻，不过白家的态度不怎么热切。”

　　“白韵？”夏雅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她爷爷是上任议会长，外公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若论家世，整个上城区都没几个能比得过她。你看她父亲丑闻满天飞，还在父辈的余荫下进了议会当议员，职级还不低。还有她大舅，经着商，却在军部挂了个上将，没一个人敢置喙。”

　　“她大舅是谁？我只知道白韵的小舅舅是咱学校的校草谢津度。”夏雅问道。

　　“她大舅叫谢瑛律，其实年纪也不大，今年才29岁。不过听说性子挺狠戾的，很多人都不敢惹他。一直有传言下城区那个娱乐场所黄金屋的背后老板是他。”

　　“娱乐场所？”唐思琪也引起了好奇心，“我怎么没听过？下城区那种鸟不拉屎的穷酸地方有什么好去玩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我爸提过一嘴，灰色地带，赌场，红灯区之类的吧。不过咱上城区的权贵去得挺多的，白韵他爸就是那里的常客。”叶晓婷答道。

　　“这么看来，雅雅你和陆霄后面的路确实不好走啊。”唐思琪感慨道，“礼物的事你不用想了，我帮你准备个重礼，得先讨好你未来的婆婆呀。”

　　夏雅摇了摇头，“不用，我想好送什么了。不过今天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客气什么呀！”唐思琪抱了抱她，“互帮互助嘛！”

　　夏雅回抱了下她，“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她对陆霄一见钟情，废了这么多心思才在一起，如果仅仅因为家世差距就让她放弃，她怎么可能甘心。

　　……

　　徐旭东是周四入伍，夏雅提前约了顿饭给他送行。

　　两人坐在茶楼的包厢里喝着茶，想着大概要好久不见了，不由有些感慨，又回忆了下儿时的趣事，气氛一时有些温馨。

　　“下次见，说不定就要喊少将了。”夏雅笑着调侃道。

　　“上城区阶级固化这么严重，哪有那么容易。”徐旭东摇头笑了笑。

　　“事在人为嘛。”夏雅接话道。

　　“嗯。”徐旭东忍不住看了夏雅一眼，“如果你想，你应该可以。”

　　“对我这么有信心？滤镜有点重啊。”夏雅笑了笑。

　　“夏雅，感情是靠不住的，男人天生擅长权衡利弊，权贵更是如此。你所追求的情感，如果没有自身的钱权地位来支撑维系，不过是浮木。”徐旭东忍不住又劝道。

　　“我知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再看吧，我确信陆霄是真的喜欢我。”夏雅在这上面并不想多做辩驳。

　　她对人性一直持包容的态度，没有人是完美的，也不能对别人有过多要求。就像妈妈，道德上的瑕疵有很多，但她却在生死那一刻，毅然选择了保护自己。

　　感情不能用外在的价值来衡量，她不会因为自己目前处于劣势，就患得患失，没有必要，他们就是谈个恋爱，认真对待，开心甜蜜就好。

　　她能感受到陆霄对自己是真心的，也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很多事情如果一开始就预设结果，必定会害怕结局，这不是她的作风。先爱了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徐旭东叹了口气，“你永远有自己的主意，不撞南墙不回头，算了，反正人各有志。”
　　夏雅是个固执的自恋狂，徐旭东一直都知道，但这样的性格又极具魅力，因为她从不内耗，觉得自己谁都配得上。

　　所有人都会被夏雅温柔的表象所迷惑，但徐旭东不会，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亲眼看到只有七岁的夏雅是怎么一步步让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对她言听计从，马首是瞻，又用自己的威信和脑子，把孤儿院构建成了一个温暖美好的乌托邦。

　　夏雅没来孤儿院之前，这里就像所有的孤儿院一样，无父无母的孩子，要么胆小懦弱，要么暴力顽劣，大的欺负小的，壮的欺负弱的，有些孩子那不受约束的恶如今想来也是触目惊心。

　　而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更是不管不顾，没责任心又没耐心，一个比一个暴躁，动不动就体罚，孤儿院整体的氛围根本没有什么温馨可言。

　　夏雅到孤儿院的第一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七岁的年纪，又瘦又小，看起来也就五岁，但是长得特别好看，眼睛大大的，像个洋娃娃一样。不过神情有些呆滞，谁也不理，一直坐在那里流泪发呆，听说好像是刚失去了母亲。

　　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三天，她就忽然转变了情绪，开始主动适应新环境，积极热心地和周围的小朋友打招呼结交。

　　她很快赢得了大部分小朋友的喜欢和依赖，就连徐旭东也忍不住总是找她玩，因为在她身边很舒服，她满满的活力，笑得甜甜的，没有任何阴霾。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友好热情征服，有些孩子骨子里就充满了暴力因子，他们以欺凌弱小为乐，又怎么会对夏雅一个小姑娘心怀善意。

　　最初夏雅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是在被欺负，她被几个大孩子态度恶劣地使唤做事，也只是甜甜地笑笑，并不介意。

　　徐旭东想要安慰她时，她还告诉徐旭东，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他们不礼貌可能只是不会表达，想要坚硬的外壳掩盖脆弱的内心。他们肯定还是很喜欢她的，所以才会主动让她帮忙，虽说态度不怎么好，但她会包容小孩子的啦。

　　徐旭东听得目瞪口呆，他意识到夏雅不是自我安慰，她是真的这么认为，所有人都会喜欢她，她真的是自信自恋到放光芒。

　　“那他们把我和小白的头按到厕所的坑里喂我们吃屎也是喜欢我们吗？大冬天用冷水浇乐乐不许他脱下湿透了的衣服最后害他发烧烧成了傻子也是喜欢他吗？还有上次偷偷往你饭里吐口水，趁你睡着扇你脸，伤害你，你确定这也是喜欢？”小时候的徐旭东当时直接开口问道。

　　“什么？！！”小夏雅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不敢想象这些人会做这样的事。

　　“夏雅，你有点傻。”八岁的徐旭东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他那时只以为夏雅看着聪明，其实有点笨，后来他才知道，夏雅不是笨，只是没接触过社会的阴暗面，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好，对人性太包容，又无比自恋，自恋到连别人那么直白显露的恶意都发现不了。

　　夏雅是他见过最自恋的人，也是他见过最固执最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所有认为夏雅温柔的人，都不会想到“狠”这个词会出现到夏雅身上。

　　那天的夏雅震惊过后，脸色极其难看。她对那些人再也没有扬起甜甜的微笑，被招呼也是冷淡地走开，眼神里充满了冷厉。

　　这些人看到夏雅的态度后，六七个十几岁的孩子把夏雅拖进了宿舍，其他所有的孩子都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徐旭东也吓坏了，但他还是趁人不注意，偷跑了出来，哭着去院长办公室求救。

　　等他带着院长赶来时，夏雅正死死地咬着里面带头的一个男孩的胳膊，满口鲜血，旁边的人怎么打怎么踹都不肯松开。

　　那个男孩已经十七了，是孤儿院最大也最横的孩子，平日里所有人都害怕他，不少人都被他欺负霸凌。他们六七个人是一个小团体，而那个男孩就是这个团体里的老大。

　　院长来了夏雅也不肯松开，那个男孩被咬痛了，放声大哭，拿着凳子就往夏雅身上砸，但夏雅就是死死咬着不松开。

　　徐旭东本来喊院长来是来救夏雅的，但最后竟成了院长或呵斥或劝说地让夏雅松口。所有人无论怎么吼怎么拽怎么打，她就是不松口，男孩嘴唇都发白了，到最后一直在哭着求饶。

　　院长最后没法了，给夏雅拿来一张纸和一根笔，“你写吧，怎么样你才松开。”

　　夏雅咬着男孩儿的胳膊，拿起纸和笔，用稚嫩的手认真写下了，“他们七个下跪道歉，一人一只手。”

　　“胡闹。”院长呵斥道。“下跪道歉可以，其余的别得寸进尺。不要以为你一个小孩子能翻天。”

　　然后不耐烦地对那六个人说道，“你们几个，都跪下道歉，快点，一天天这么多事，果真都是有妈生，没妈养。”

　　被咬住胳膊的男孩儿早就哭着跪下道歉了。但其余几个当然不愿意，他们又没有被咬，不过最后在被咬住胳膊的男孩的怒骂下，和院长的呵斥下，还是不情不愿地下跪道了歉。

　　夏雅看他们道歉后，才松开了口，看着院长问道，“他们欺负院里的其他孩子，您知道吗？乐乐发烧烧傻也是他们造成的，您知道吗？”

　　院长直接给了夏雅一巴掌，似乎是怕被咬又很快撤回了手，“小兔崽子，怎么那么多事，才多大年纪就屁事这么多，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夏雅吐出了口中的血水，看了院长一眼，笑得甜甜的，“原来你知道呀。”

　　院长被她看得有些瘆得慌，呵斥一旁的宿管，“把她关到静室，好好反思反思。”

　　夏雅很快被拎走了，在静室关了一个月。

　　静室其实就是一个没有窗户四周密闭的小黑屋，小徐旭东曾经被关过一天，当天就崩溃了，在里面又哭又闹。

　　那里面是彻底的黑暗，阴冷潮湿，睡到地板上，四周是墙壁，两天一顿饭两瓶水，从一个小口送进来。除此之外，没有一丝的声音，也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一切都是那么漫长，那么地绝望。成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孩子。

　　可夏雅出来后，除了憔悴，以及饥饿，精神状态没有受任何影响。见到其他小朋友，依旧甜甜地微笑。

　　然后在半年后，夏雅因为又犯了错被关到小黑屋三天，第二天，所有人吃过饭后都特别困，等醒来，那七个人在睡梦中全被打断了左手。

　　所有人都认为是夏雅，但又没有证据，她有不在场证明，她一直被关在小黑屋里。

　　又过了半年，院长在雨天下楼梯的时候，脚下忽然一滑，手刚好磕在铁栏杆上，也被摔断了左手。

　　这件事大家以为是意外，但小徐旭东却不这么认为，他偷偷问过夏雅，“是你做的吗？”

　　小夏雅点了点头，眸子格外亮，非常认真地说道，“东东，不要害怕我，除非他们太坏，我一般不会轻易伤害人的。”

　　“我不害怕，”小徐旭东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太危险了。”

　　“你当初偷跑出去喊人救我也很危险。”夏雅认真的说道，“你帮助过我，我们是朋友，我以后也会为你赴汤蹈火的。”

　　夏雅说那句话时特别认真，徐旭东瞬间被拿捏了，他相信，她是这样的人。

　　“我也会为你赴汤蹈火。”他听到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