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不沉》一明觉书

21、chapter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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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德国前，将朝又和林疏雨、陈慎碰了一次面。

　　约在几人高中时最常去的小餐馆，坐在以前最常坐的位置，周围都是穿着校服来去的学生，光是看着，好像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勃勃的生机和葱茏。

　　陈慎临时被他导师约谈，在群里说会晚到半小时，赵楚白依旧远在B市，这两天又在出差，没办法回来，不过将朝也无所谓，让他好好工作，等她回国再约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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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现在怎么办？你爸也知道这事了吗？”

　　林疏雨已经知道了周葶意外撞破二人关系的事情，此时此刻看着将朝明显不太高的情绪，又不免想起了她刚回国时几人约着碰面的那一次——陈慎问她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她那时候还笑着说天塌下来有我哥顶着。

　　……其实她根本没想过会被父母发现吧，

　　原本她就没想过要和父母公开，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现在被周葶意外撞破，事情反而变得复杂了起来——和周定沉分手，但周葶已经知道了，她没法再像以前一样自然地和她相处；不分，要面对的压力或许会变得更多，即便周葶愿意替他们保密，也难保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们已经成年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社会关系网基本稳定，意味着周围所有的朋友、亲戚、家人、同学都知道他们是兄妹，除非两个人一起跑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否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社会所赋予他们的伦理关系。

　　更何况，离开也只是一种变相的逃避，无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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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朝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阿姨有没有告诉他，我没敢问。”

　　她望着窗外三三两两结伴经过的学生，说：“阿姨肯定对我很失望，我给她发了很长的信息，她都没有回我。”

　　林疏雨问：“你哥呢，你哥什么想法？”

　　“他向公司申请了调职，去瑞士总部，”将朝笑了一下，像是自嘲，说：“我才知道他毕业之后就进了外企，老板是个瑞士人，他还会说德语。”

　　林疏雨沉默了半秒，说：“如果以后你们都留在那边，说不定……”

　　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其中的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将朝摇头，说：“当初决定出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陪我妈几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可能让我哥也因为我一辈子留在那。”

　　“那现在……就只能这样了？”

　　将朝朝她笑了笑，安慰道：“别担心，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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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越界的那一刻开始，她和周定沉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最终会面临什么，悄无声息的分手固然是一种结局，周定沉也曾默许她尝试，但很显然，分离了三年后，他们二人依旧不甘于再次以兄妹的身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指纹锁、开门声。

　　长达十秒的预警中，他们谁也没有放开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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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哥是一团包在棉花里的碎玻璃渣，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以至于他每次想要拥抱她，第一个割开的都是他自己。

　　他比她想象的更加脆弱，至少远没有在周葶面前表现的那么无坚不摧，大学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一点，否则他就不会在两个人上床之后半夜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朝站在门缝后面看他，发现他正对着家庭群聊的背景发呆。

　　十六岁照的全家福，她和周定沉并肩站在父母身后，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笑容。

　　她哥看起来快要哭了，是啊，毕竟谁和自己的妹妹上床都不会无动于衷。

　　她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只想让他睡个好觉，于是故意发出声响打开了房门，她哥立刻关掉手机坐起来，漏洞百出地说自己出来喝水，问她怎么醒了。

　　她穿着单薄的睡裙——一身很不适合出现在哥哥面前的装束，但她还是走过去了，窝进她哥怀里，说哥我弄痛你了吗，说没有哥哥我睡不着。

　　她哥说没有，把她抱回房间，亲亲她的额头，像小时候那样哄她睡觉。

　　她闭上眼睛装睡，等再睁眼，哥哥已经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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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点半左右，姗姗来迟的陈慎从二人的窗外经过，快步走到座位上，忙声解释道：“刚走到校门口又被导师叫回去了，抱歉抱歉，这顿我请。”

　　林疏雨没说什么，示意他坐，随口问：“叫你干什么？”

　　陈慎坐到将朝身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道：“说毕业论文的事情，这不是明年就要毕业了吗，三月份预答辩，还要盲审什么的，怕我时间来不及，催催我。”

　　将朝了然，问：“工作找了？”

　　陈慎点点头，说：“参加了今年秋招，收到几个offer，有一个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我还挺想去的，就看他们要不要我了。”

　　将朝问：“在H市？”

　　“嗯，投的几个公司都是这边的，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陈慎并不是H市本地人，他父母远在G市，为了他念书才把他的户口迁到了沿海城市的叔叔家，从初中开始他就在H市生活，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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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将朝还是决定要回德国，陈慎也没有惊讶，只是问：“你博士要读几年？”

　　“三到五年？说不好。”将朝自认没有她妈的天赋，能在二十二岁之前读完博士学位，不过数学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兴趣所在，应该也不至于毕不了业。
　　陈慎问：“那读完还回国吗？”

　　“我还没读呢，回答不了这么远的问题，”将朝笑笑，说：“有空可以来德国玩，我记得你一直想看科隆大教堂？我都还没去过呢。”

　　林疏雨不信，问：“这么近你都没看？”

　　将朝说：“哪里近，科隆在慕尼黑上面，都快到阿姆斯特丹了，我们学校开车过去要五六个小时。”

　　陈慎问：“高铁呢？”

　　想起德铁那个延误率，将朝弯了弯嘴角，说：“还不如开车。”

　　“坐飞机也行，一个小时，就是麻烦点，”将朝不想打击他们俩的积极性，说：“慕尼黑还是很漂亮的。”仅限天气好的时候。

　　她没把后半句说出来，举起杯子和他们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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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朝今天开了周定沉的车出来，送走林疏雨后，她让陈慎上车，说：“我送你回去吧。”

　　陈慎没推辞，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又拉出安全带系好。

　　车内没有多余的配饰，整洁干净，一点都不像开了很久的车，将朝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顺利地驾驶着车子汇入车流。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和过往的每一次相处一般无二，道路两边的景色像流水一样后退。

　　平静、专注，他曾经见得最多的就是她这副神情，解题的时候，说话的时候，脊背挺直，侧过一点身，露出一小半白净的脸。

　　他坐在她身后，眼神越过她落在老师的板书上，最后又回到她摇晃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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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他没有试错的资本，也没有表白的勇气，他们虽然穿着一样的校服，但除此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是天差地别的标签和价格，他对将朝的心动永远伴随着自卑，认识这么多年，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上她几眼。

　　她高二保送后，他才彻底静下心来学习，努力想让自己和她站在同一个起点上，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爱捉弄人，他一向得心应手的英语发挥失常，以异常悬殊的分差和Z大失之交臂。

　　不过在他的父母看来，他的分数已然超出二人的期望，甚至已经够到了G省的一本分数线，尽管他们一开始并不想他回到G市，但事已至此，回家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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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组织他们一起商量志愿的时候，林疏雨坐在他身边给将朝打电话，想让她给自己提点参考意见，一旁的赵楚白笑她，说：“将朝高二就保送了，你让她给你提什么意见？”

　　林疏雨白了他一眼，又和他拌起嘴来，只有他在仔细听将朝的回音，她说：“我没经验啊，要不让我哥给你们参考一下吧。”

　　说完话，那边朦朦胧胧传来一句：“我也没经验。”

　　“帮忙给点建议啊，至少你有填志愿的经验吧。”

　　过了几秒，周定沉的声音清晰起来，说：“需要我给建议吗，我看了一下你们的分数，能选择的余地都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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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

　　可他想要更大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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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读的决定做的并不轻松，除了父母朋友的不理解还有叔叔婶婶与日俱增的冷嘲热讽，但年少的时候总是有着横冲直撞的意气，四面八方的压力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答应父母第二年无论考得怎么样都不会再放弃，告别朋友，重回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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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距离他收到Z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了七年，可他现在坐在这里，依旧和当年坐在将朝后座的时候没有丝毫区别。

　　他至始至终都没追上过那个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