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钱如意

56、青山小筑

　　钱宝儿本有千百种设想，可以解释小巧的突然到来，却独独没有料到这一种。

　　相较钱宝儿的迟疑，陈红玉却是积极得多：“真的吗？”她惊奇地问小巧，“真的可以这样吗？”

　　小巧含笑点头：“当然了，否则我特地跑上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还真是来给她还钱的？”她说着还不忘鄙夷地看钱宝儿一眼，“她也没那么大的脸面。”

　　钱宝儿自然也没好气，哼了一声：“可你家少奶奶不是说，整个桃源县都不会有人收我们的蚕丝的，你又来的什么神通广大的亲戚？”

　　“对呀，”小巧点了点头，“我那亲戚又不是在桃源县做生意的，咱们这儿隔着江对面就是燕国了，他收的这些蚕丝，都是专门运到燕国去的。”

　　“走私啊？”钱宝儿忍不住脱口而出。

　　随即小巧就翻给她一个白眼：“走你个头的私，我那亲戚跟着的东家，可是有正规的官府文书的。”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陈红玉就发愁那些蚕丝卖不出去呢，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见她同意，小巧又说道：“那姑娘先给我拿点蚕丝带回去，好让我那亲戚验验货，到时候要是没问题，再叫船来全部运走。”

　　“这还不容易？”陈红玉笑容满面地转向钱宝儿，“宝儿，快去包几卷来。”

　　小巧不失时机的，也跟着使唤她：“是啊，快包来我带走。”

　　看她那笑得小人得志的模样，钱宝儿自然是没好气的。但为着这笔生意，又不得不去。

　　等她包好了蚕丝回来，陈红玉已经在留小巧吃午饭了：“我们宝儿做饭的手艺可好了，你一定要尝尝，我让她多炒几个菜。”

　　小巧这丫头却是个没眼力见的，陈红玉都这般殷勤了，她却推辞说：“这次就算了吧，我还得赶回去，我那亲戚还在家等着呢。”

　　钱宝儿将蚕丝递给她：“那你可得赶紧走了，不然可赶不上中午的那趟船。”

　　“宝儿。”陈红玉嗔怪地推了推钱宝儿的胳膊。

　　钱宝儿却不以为意，只向小巧挑了挑眉。

　　小巧呵呵一笑，转向陈红玉说道：“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尝我们宝儿姑娘的手艺，今个我就先走了。”

　　陈红玉起身送她：“那这事儿就有劳你了。”

　　“没事儿。”小巧笑着，“姑娘就送到这里吧，我走了。”

　　陈红玉给钱宝儿使了个眼色，分明是叫她送小巧到溪边。

　　这要是在以前，钱宝儿断是不肯的，可如今看在她可能会帮自己解决一个大问题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小巧应当也没料到，钱宝儿会答应送她到溪边，所以路上她还不忘讽刺钱宝儿一句：“你倒是怪听你们家姑娘的话的。”

　　钱宝儿也不客气：“你倒是怪不听你们家少奶奶的话的，我敢打赌，她一定不知道你今日过来这边。”

　　大概是笃定钱宝儿也不会去告诉她们家少奶奶，小巧傲娇地承认：“当然，我今天可是例行旬休。”她抬了下巴，看向钱宝儿。

　　钱宝儿也斜眼睨了她。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坚持多久，都扑哧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小巧又认真地跟钱宝儿说：“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很讨厌你的。”

　　钱宝儿当然不甘示弱了：“我也一样。”

　　小巧忽然又笑得诡异：“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来帮你们？”

　　钱宝儿思忖着开口：“总不至于你突然察觉我是个大好人了？”

　　小巧轻笑一声：“当然不是啦，是我意外听见金家二哥和青青说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她从路边扯了一朵野菊花：“本来嘛，以前范大娘为我和他说亲，他没答应，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单冲这一点，我怎么可能会帮你？”

　　钱宝儿一脸看傻子似的看了她：“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帮呢？”

　　“因为金家二哥说，他要带你一起上县里去，沿街售卖你们的蚕丝。让你们俩时不时地单独相处，我更不答应了。”小巧挑衅地看了钱宝儿，“不错，我就是故意要拆散你们。”

　　“哦，”钱宝儿压根不在意这些，“那你有本事就去拆吧。”

　　钱宝儿这么说，分明就是顺着小巧的，可小巧看起来却不像十分高兴的样子，正相反，她还很不可置信：“我是该说你在乎呢，还是不在乎呢？”

　　“我在乎这个。”钱宝儿提了提自己的荷包，那里头还装着她才还自己的二两银子，“世人千千万，唯有这个才是最靠谱的。”

　　这回轮到小巧像是看傻子似的看钱宝儿了：“没想到你是个钻到钱眼里的人。”

　　钱宝儿不失时机地也讽刺了她：“你清高，你不在乎，那你每月的月银分一半给我好了。”

　　“凭什么？”小巧自然是不服的，“我又不欠你了。”

　　吵吵闹闹间，也就到桃溪边了，午时的那趟船已经停在那了。

　　“没心没肺的丫头，你快回去吧。”小巧嫌弃地冲钱宝儿皱了皱鼻子。

　　钱宝儿双手环抱胸前：“你可得快点递消息过来啊，别让我们久等了。”

　　小巧不屑地呵了一声，踩着船家搭出的木板，轻巧敏捷地跳上了船。

　　因为心里有了一份期待，回去的时候，钱宝儿的步子也轻快了起来。

　　只是她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见远远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身后明明就是桃溪，一班船才刚刚离去，又哪里来的人呢？

　　她疑惑地回头看过去，却见自上游划来一只小船。那船头上立着的人她却是认识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杨天佑。

　　于是她又折了回来，在岸边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小船靠近了，钱宝儿方问道：“杨大哥，你怎么来了？”

　　杨天佑急急忙忙给船家付了钱，跳上岸来，方对她说道：“我来见你家姑娘。”

　　他倒是毫不遮掩了。看他满脸喜气洋洋，钱宝儿脑中灵光一闪：“杨大哥，莫非你高中了？”

　　杨天佑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旧点了点头：“虽然未进前三，但也不曾名落孙山。”

　　“真的？那可太好了，这下我们姑娘终于可以安心了。”钱宝儿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大伯大娘肯定也高兴坏了。”

　　杨天佑憨厚地笑：“其实，我还没告诉我爹娘呢。我才从县里看了榜回来，就雇了船往你们这边来了，还没来得及回家呢。”

　　钱宝儿打趣道：“哟，这下大娘可要伤心了，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杨天佑低头笑：“宝儿，你也笑话我。”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就是了。”钱宝儿笑着，领着他往前走，“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把这好消息也告诉给我们姑娘知道，让她也高兴高兴。”

　　看到杨天佑的那一刻，即便他还什么都没说呢，陈红玉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没有如钱宝儿想象中的高兴，相反，她掩面冲回了屋里。

　　就在钱宝儿和杨天佑面面相觑时，陈红玉难以抑制的抽泣声从屋里传来，给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她这是？”杨天佑满脸困惑。

　　钱宝儿示意他先在廊上坐下：“我进去瞧瞧。”

　　卧房里，陈红玉扭着身子，伏在床上抽泣。

　　钱宝儿过去搭了她的肩：“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陈红玉哽咽着：“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钱宝儿笑：“姑娘莫不是喜极而泣了吧？”

　　陈红玉这才转过脸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这么说，他真的是考中了。”

　　钱宝儿扶着她坐了起来：“若是没中，姑娘又哭什么呢？”

　　脸上的泪还没干，陈红玉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一定能行的。”

　　“这话姑娘该当着他的面去夸，姑娘这一哭，可把他给吓着了。”钱宝儿笑道。

　　“是我失态了。”陈红玉抽了帕子擦着眼泪，她站了起来，“我这就出去。”

　　看见陈红玉出来，杨天佑赶紧站了起来：“小姐。”他作揖。

　　陈红玉看了钱宝儿一眼，钱宝儿鼓励地点了点头。

　　她这才转向杨天佑，温柔地笑：“杨大哥，恭喜你高中了。”

　　杨天佑直起了身子：“此番我能高中，也多亏了小姐相助。”

　　陈红玉羞涩地低下头：“我助你什么了？分明是你自己有本事。”

　　杨天佑笑道：“若是没有小姐赠银，免去我许多烦恼，我也不会如此顺利。”

　　“那也算不得什么。”陈红玉的头是越来越低。

　　钱宝儿在一旁瞧着，他二人都是如此的客气，再这样下去，何时才能说到重点呢？少不得还是由她来点破吧。

　　钱宝儿遂看了杨天佑笑：“杨大哥既然高中了，那也就是举人了，请问举人老爷何时来向我家姑娘提亲呢？”

　　“宝儿？！”陈红玉果然瞪了钱宝儿一眼，又羞又臊，两团红晕悄然浮上脸庞。

　　杨天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到底是个男子，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答道：“请小姐放心，今日我来，就是想亲口告诉小姐一声，待我家去，一定告知父母，三媒六聘，绝不委屈了小姐。”

　　钱宝儿拽了拽陈红玉的衣袖：“如何？如今姑娘总该安心了。”

　　“就你心直口快。”陈红玉佯嗔道。

　　青青杵在一边，茫然了半天，她终于恍然大悟：“敢情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众人相视一笑。

　　青青愈发气了：“你们这些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