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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国王与夜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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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信息量巨大,让Talita眨了好几次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睛,才反应过来。
她摊着手指了指秦绪,又看了看书叙白,反复确认着这件事,几乎难以置信:“Silly me(我傻了)。”
秦绪难得露出笑意。
“况且,我是个商人。”
Talita不懂,这和她要一个联系方式有什么关系。
秦绪偏过头点了点那边的vale:“商人第一准则,永远不要得罪你的合作伙伴。”
见对面拿父亲来压自己,Talita惋惜地嘟起嘴,表示抗议,但却无可奈何。
泊车员恭敬在露台入口处,告知准备妥当。
道旁树影斑驳,洒在车身上,vale一家的车在最前方,秦绪、林政、书叙白三人也准备上车,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呼喊。
Talita在后座探出半个身子,奋力挥舞着手臂,露出一个俏皮的wink:“Do it!”
显然,这句话是对秦绪说的。
少年人总是口无遮拦,虽然大多数时候显得莽撞,但秦绪偶尔觉得,还不错。
书叙白不自觉目光转向,看到秦绪露出了今晚一个为数不多的笑容。
想来,他们今晚,聊得真的很开心。
“Talita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书叙白由衷称赞道。
他这人在某些场合的漂亮话虽说得极佳,但恭维和真诚称赞的区别还是很大,很容易便能叫人分辨出来,秦绪一时有些好奇:“倒是很少有人能入你眼。”
书叙白勉强一笑:“是吗。”
“是吧。”秦绪毫不犹豫。
他话中有话,两个聪明人交流,并不费劲,只可惜,听出了弦外之音,彼此却没能真正领会话中含义。
都固执地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理。
秦绪所说的,是书叙白那个传闻中的白月光。
一个唯一入了他法眼,被他惦念了七年之久的人。
可惜,却是个死人。
旁人眼里,书叙白只是为爱所困的专情人,但秦绪知道,他等不回那个人了,因为那人,早就死在了七年前的边境线上,和黄土一并深埋在了异国他乡。
秦绪第一次见那个人,是在08年的北海道。
他独自漫步在札幌的街头,漫天风雪中,他看到了一张久别重逢的脸——整整分别两年零十一天的前男友。
书叙白在长街的那头,轻盈白雪吞噬了他周遭一切,却没能将视线里的身影淹没。
昏黄路灯下,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人,手里捏着一个刚塑好的雪人,递到书叙白面前满脸热切。
秦绪看过财经报,他记得那人,是个海归操盘手,书叙白的现任合伙人——他们合资的那所公司,明面上的老板。
年纪轻轻,事业有成。
是有让他惦念七年的资本。
“但和你相比,远远不够。”林政却在见过那人后,只评价了这一句。
林政说这句话,并非为着兄弟义气的违心之言。
十几年前,秦绪的原生家庭,并不足以支撑他出国留学,他只能靠自己赚外快来凑齐费用。
他运气还算好,经朋友介绍引荐给了一个富家太太的小圈,靠着给太太们带孩子和补习,小赚了一笔,用这些堆积而成的辛苦钱,才凑齐了未来几年的学费,顺利出国。
和这些出国镀金的少爷千金不一样,秦绪是在赌人生的可能,他要给自己一个逃离的机会。
为了将时间最大利用化,他在意留学期间提前修完课业,席卷校内所有奖学金,开辟校园创业基金“萝卜坑”第一人,仅用12年就走到国内互联网顶峰的位置。
商报与百科词条上,只有简单带过的一句“白手起家”。
千帆过尽,他如今也不过刚到而立。
人生初启航。
这样相比,林政那句“远远不够”,甚至评价稍轻。
可一个人的成功与他被爱的机会,从不会挂钩,至少在书叙白身上,他从来无法用财权去动摇他的内心。
秦绪想起曾经为书叙白念过的睡前童话故事,结尾总是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他就应该是坐在高位上,俯瞰他们皆大欢喜的国王,只有冰冷的宝石权杖和终日想要逃走的夜莺,伴他左右。
国王只存在故事里寥寥一笔,不值一提。
他只为见证这场故事而生。
而后隐姓埋名。
两人的对话僵持在原地,身后,林政不耐烦地摁了摁喇叭,表示抗议。
书叙白点头朝他示意“稍候”,接着并没有拉开车门,转而往后退了一步,倒回阶梯上:“秦总,我还要回公司一趟,就不和你们走了。”
秦绪神色镇定,对这样的举动倒没有很意外,这几次每当遇到这个话题,两人间的氛围,总是不欢而散。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地挽留了一下:“我走万宝路,带你一起过去。”
书叙白体面回道:“夜寒湿重,秦总还是早点回去吧。”
他第二次的拒绝已经很彻底,秦绪没有再坚持的理由。
林政不知道这两人又在抽什么风,杵着半天不挪步,他晚上还约了人,这会儿赶着去下个场子,正当准备再次摁喇叭时,秦绪转身上了车。
但是,也只有他一人上车。
迈巴赫走得很快,丝毫不拖泥带水,林政甚至能感觉出对方带了些情绪在油门上,他顶着满头问号,从书叙白慢慢旁边经过,见他挥手:“林总,我还有事,你们先走。”
他大概能猜出那闷葫芦为什么抽风了。
“OK,那你忙。”林政挑挑眉,端了口塑料到极致的粤语,对车门外的书叙白说,“走先~”
“......”书叙白皱着眉头微笑。
他不明白,外省人对粤语,似乎总有着某种错误滤镜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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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夜江风越刮骨,倒吹醒了书叙白方才还混沌的头脑,身体因低温的保护机制,迅速回温,回光返照的错觉拢得他全身暖暖的。
他掏出手机,在一阵翻找过后,像是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点开了段虹的对话框,发送过去:【段姐,秦总下周五晚有空吗。】
对面似乎是二十四小时在线,不一会儿就回复过来:【叙总,下周五六点高总已经预约了】
【您有急事的话,可以将时间诉求告知我,我这边尽力给您协调】
书叙白沉默了片刻,妥协道:【没事,不急,再往后推一周也行。】
正在电脑上翻排期表的段虹,看到回讯后突然顿住,书叙白难得主动找他一回,她还没摸清由头,对面就猝不及防撤退了。
怪怪的。
想了想,段虹回道:【好,那我给您把下下周,26号晚间的时间空出来。】
【不需要问下他吗?】
书叙白有些惊讶,按理说秦绪的日程安排都需要和他本人对接后再做决定,哪里有这样直接敲定的。
段虹:【秦总吩咐过了。】
吩咐过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去找他,还是说,总部办公室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已经能够做到和秦绪实时讯息共享了?
书叙白一时间想不通,也懒得去想了。
他现在浑身酸软,只想回家洗完澡,好好躺着睡个觉。
后面,马上要迎来一场鏖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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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各方都在为新品紧锣密鼓地工作。
某天,林政破天荒地,在早晨接到了秦绪的电话。
他被迫拖着迷糊的身体从走下客厅后,睡意已经完全烟消云散,秦绪长腿交叠,正悠闲坐在挑空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品茗。
阿姨在厨房忙着,准备今日早餐。
“你倒是把这儿当你自己家了。”林政见他一副主人家的气势,和不修边幅的他此刻形成强烈对比。
秦绪放下茶杯,炫耀般无奈:“没办法,秋姨见是我,立马就广开大门了。”
“嘁。”林政穿着睡袍,踢踏着拖鞋走过来,面前已经摆了热气腾腾的早餐,是江市地道灌汤包和刚热好的牛奶。
他倒是吃不惯那些洋不洋,土不土,还没什么味道,只图好看的早餐。
这点,和那些个纨绔们倒显得接地气多了。
“大早上又抽什么风,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三点才回家?”林政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
秦绪故作神秘地拿捏了一会儿,而后才指了指他身后。
林政这才发觉,自己家的壁炉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被黑丝绒罩起来的庞然大物。
“你给我买礼物了?”几乎是不可置信,林政搓了搓眼睛,确认不是幻觉,但反应过来后登时应激,质问秦绪,“公司要破产了!?”
除去这个,他实在想不出秦绪莫名其妙送自己东西的理由,不然他没必要来讨好自己,让他免受接下来的冲击。
“先看看。”秦绪抬抬下巴,让他掀开瞧瞧。
虽然心里有些犯怵,但看这东西的架势,林政说不好奇和期待是不可能的,他不是第一次收到秦绪礼物,即便之前的每一次,都伴随着附加条件。
毕竟,秦绪的审美水平,一直很在线。
林政打量着,慢步走到旁边,奋力扬起丝绒幕布,随着黑暗落下,一幅色彩灵动,笔触鲜活,风格显著的油画跃然于眼前。
画面里,一只蝴蝶在微风中轻轻振翅,翩然在夏日花草丛中,摇曳自由。
林政一眼认出了这幅画,梵高的《有蝴蝶的公园一角》,是他心仪已久的一幅著作。
前些天刚被一位神秘买家拍走,都没让他来得及下手,感情这神秘买家现在就站自己面前呢。
林政从前就是艺术出身的,一直对这些名家书画,情有独钟,所以林父才会那般恨铁不成钢的气愤,这些年,因着自己创业后,才稍稍消减些家庭矛盾。
但收藏之路,从未停止。
林政因突如其来的喜悦,而失去面部表情,直直盯着秦绪,忐忑猜测:“我突然觉得,你这次的要求,肯定不得了......”
秦绪宽心他,鼓励道:“怎么会,这次的请求,你志在必得,且非你莫属。”
他越这样讲,林政心里就越慌。
见他礼也收了,秦绪开门见山:“英国有个小说《乌鸦会》,你还记得吗。”
“当然。”
“我想要你帮我拿到版权。”
林政眉头一抖:“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