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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标准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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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拨到底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秦绪脚下油门并未松懈,只一遍一遍,不断地拨过去,循环的忙音机械重复。
一种无助的焦躁几欲要将他吞没,但却束手无策。
以前想要拨打这个号码时,总异想天开地假设这是一个永不会接听的通话就好了,只停留在待接听的那个页面,仅仅是看着那个名字,便足以宽慰他。
他只想要一个绝对没有回答的回答。
不会接听,他就可以永远不知晓两人间最后的答案,问题的最终解释权就永远能在他手里,他是这段感情唯一的主人。
但如今,他却嫌弃起等待漫长。
明明他是最擅长等待。
“喂,您好。”电话在这时被突然接起。
连秦绪也猝不及防,但他来不及错愕,语气里带上着急:“你在哪里。”
对面显然是没看清名字就接听了,呆愣了片刻,等待声音读取成功后,这才补充了一句:“秦总?”
“......我在公司,您有事要找我吗?”
“公司?”若按高煜明所言,他不过昨天将将出院,现在应该要么在医院办理手续,要么在家休息。
他倒是精力旺盛,转头就去了公司,秦绪说话的语气也下转了几分:“你不是生病了?”
“您也听说了......”书叙白有些惊讶他如何得知这个消息,毕竟公司里也没几个人知道,“小病而已,休息了几天。”
电话里,传来一声沉而又沉的鼻息,随即强硬下达:“公司等我。”
不容书叙白回答,电话就被挂断,不过方才被秦绪那么一说,他才想起这档子事,抬起腕表看了眼,发现早已过了吃药的时间。
会议室内,一众各组负责人,还在等他下一步方案指示,书叙白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就先这样吧,辛苦一下阿man这边,这个活动加得比较临时。”
阿man是这个项目的主美,为了配合总部联动,《代号:桥》将在各个地图增加插画彩蛋,时间紧凑,估计得加几天班了。
“没事儿,应该的,叙哥你注意休息啊。”阿man看到书叙白眼内的红血丝,不忍担忧地提了一嘴。
书叙白笑着摇摇头。
穿过主办公区,靠近露台那边设立了一个茶水间,书叙白拿着大包小包的药,还是得象征性遵一下医嘱,夜间那顿可以晚些喝,感冒药好入眠。
但不知想到什么,他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但愿今晚能好眠吧。
茶水间原本休憩的几个员工,见到书叙白来,并未做鸟雀一哄而散,倒是如常地和他问了个好,气氛轻松。
他虽对作品质量有着近乎魔鬼的高要求与标准,但私下为人处世却平和,并不让为他做事的人感到重压。
热水壶如注而下,一股中药味瞬间在茶水间弥漫开来,杯子中心荡起一圈圈白沫,是感冒时能喝到的独有“中式拉花”。
勺子倾靠在杯壁,从这个视角看过去,正好能看到玻璃上反光的两间办公室,一间是书叙白自己的,一间,从工作室创立之初,就未曾开放使用过。
那是秦绪的私人办公室,不与他们整个空间任何一个通道相连,全都上了单向锁。
办公室终年被电控雾化玻璃遮盖,没有人来过,自然也没有被打开过,无人见过内部庐山真面目。
书叙白就这样盯着看,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泛滥,就像是传说的故事,突然在眼前成真的不真实感,这间办公室,或许会在今天打开了。
感冒药真是比劳拉还管用,一杯刚下肚,书叙白已经脑袋晕沉沉,当即回了办公室拉上门,往沙发上一倒,遁入黑暗。
半昏半睡中,书叙白感觉做了很多梦,有些梦曾经发生过,有些梦这辈子都不会发生,交织在一起,拖得他整个身体很累。
梦中有物体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头痛欲裂,突地醒来,才发觉办公室门口,已经有人敲了好久的门。
节奏急切,但又小心翼翼。
“进。”书叙白哑着声音。
门推开后,是前台的行政小姐姐:“叙总......”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不住往外面飘忽。
书叙白顺着望过去,这才注意到,门外不知何时围起了些员工左瞧右看,显然不在他这个方向,而是向着旁边。
“旁边那间办公室,似乎有人来了。”因为行政并不确定里面的真实情况,自然也不会告知外边同事们异想天开的八卦猜测,只能委婉表达。
书叙白喝了口温水起身,出门见旁边的办公室内,亮起灯光,但被遮光玻璃挡住了视线,完全看不清内部情况。
他心底了然,果然。
“都忙去吧,没事儿。”书叙白招呼着围在这儿的好事群众,他并不清楚秦绪是否希望暴露行程,默认替他掩盖了。
在书叙白的办公室内,有一扇直通隔壁的门,因为几个可进入的门都是单向门锁,加之他确实没什么去这间屋子的必要,这么多年,他已经默认自己屋内这扇门也被上了单向锁。
但愿事与愿违,书叙白搭上门把手,心底默念。
就在他要摁下把手的前一秒,那扇门突地往前拉开,豁然开阔,若非门后的人留了几分余力,只略微拉开了一点弧度,书叙白或许就得踉跄倒地,提前拜年了。
两双眼睛就这么在空气中,尴尬对望。
秦绪方才似乎在处理工作,身后的显示屏还没来得及关。
“东张西望什么。”秦绪的声音,听得出被特地放轻过。
大抵是感冒,人的思维真的会有些糊涂,像是千丝万缕绕在一起,根本理不出该用哪根筋思考了,他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温柔的意味,想来他的确是病得不轻。
书叙白只是凭着语言系统本能回应:“这屋子里还挺干净的。”
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句多么蠢的话。
这话仿佛在暗示秦绪平日的生活行为有多么不堪似的,可他的本意只是在感叹这间无人照料的办公室,竟然会如此规整。
他懊悔万分的表情被秦绪看在眼里,最主要的是,那双疲惫的眼睛。
秦绪没打算和他争论这具身体的休息权,只折中换了个话:“这是你的地方,倒弄得你第一次来似的。”
说完,秦绪示意他一起进屋。
见书叙白跟在身后没说话,秦绪诧异皱起眉:“你没进过这里?”
书叙白接过他递来的一杯热饮,瞧不出里面装的什么,笑着回答他:“毕竟是您的私人办公室,平时其他房间也足够用了。”
他瞧不出秦绪此刻心底在想什么,但自己这句话应该是说得不恰当,总之对方脸上现在不是什么好表情。
身心俱疲,书叙白此刻,实在无心揣测对方心底的弯弯绕绕。
“我房间里有休息室,你以后加班,用这边。”秦绪没有说“可以”,“能”这类可供选择的前提词,而是直接下达了一条指令。
“下次午休,别睡沙发。”
书叙白听到这句话微诧抬起头,看了看秦绪并不似开玩笑的脸,又回想起方才自己在沙发上昏睡时的模样——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方才在干什么的?这雾化玻璃不是没关过吗,难不成这人眼睛还能穿墙?
门口,那扇两个办公室之间的通道此刻正大开着,结果昭然若揭。
“见你睡得熟,我没有叫你。”秦绪自顾自说出了他心底猜想。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习惯了,今天也是因为身体原因,平时很少午休。”书叙白淡淡解释,想着怎么不折损他好意地拒绝。
本来没有提起这个话题还好,书叙白自己提起了,秦绪就由不得他再胡来,语气不容拒绝:“明天回家休息,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来上班。”
书叙白本能地想要拒绝,却被一句话又呛了回去。
“囚鸟还不至于缺人到用老弱病残的地步。”秦绪无情道。
他知道自己这些天在公司并做不了太多事情,仅仅是处理一些决策,就让他筋疲力尽,上午不过简单交代了几句新项目重点,就快要累昏在办公室。
书叙白也是当过老板的人,他能明白老板不喜欢这样死气沉沉的状态。
“我会处理好的,不落下工作进度。”说着,书叙白没忍住,捂着低声咳了几下,削瘦的身形止不住颤抖。
“书叙白。”但秦绪却快要被他气得发昏了。
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流,难不成还需要中译中吗?
“几个总监的百万年薪是摆设吗?囚鸟缺你一天不转了吗?我说话你很难理解吗?”秦绪胸口压着气,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揪住人的衣领,逼人就范。
书叙白不明白好端端的对话,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火气,他第一次觉得努力工作,好像也成了一种错误。
可是,他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做。他以为,努力是能让秦绪高兴的事,他以为,给秦绪赚钱是能让他安心的事。
原来,努力并不是弥补错误的标准答案吗。
“明天会休息的。”书叙白瞬间不知往哪里走才是正确的路,那既然是他给的,就应该是对的吧。
秦绪注视着坐在沙发上那个单薄的身躯,原本该关心的问候,说出口的一瞬间却成了愠怒的责备,他这才想起关心人的正确方式明明可以有那么多。
心底一阵懊悔。
“书叙白......”秦绪最终还是放低了姿态,“我不需要你为我赚钱,我不缺钱。”
“你不是赚钱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