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只想浪迹天涯》云墨客

5、除夕

　　除夕。

　　日月轮转，渐渐吞噬了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一场盛大的晚宴缓缓拉开帷幕。

　　宴席上，珍馐佳肴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蒸羊羔，肉质鲜嫩，口感细腻，轻轻一咬，浓郁的肉香在口中绽放。

　　鹿肉脍，切片薄如蝉翼，搭配秘制酱料，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挑逗。

　　还有那浪里白条，鱼肉洁白如玉，口感滑嫩，入口即化，仿佛让人置身于清澈的溪流之中。

　　瓜果蔬菜精心雕琢成花鸟虫鱼形状，以鲜花相称，色彩斑斓，赏心悦目。

　　宴会之中，乐声悠扬，舞者们身着五彩霓裳，身姿曼妙，步履轻盈，手执长袖，如同彩云追月，又似仙子嬉戏。

　　旋转，跳跃，一颦一笑间引得锦袍玉带的贵族们如痴如醉。

　　宋涵一身蓝色宫装，外面套了个大红色的斗篷，配上一条雪兔毛围脖，端坐在末席。

　　“小婵，我出去散散酒气，你在这守着。”

　　她抬头望向金龙椅上的那个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酒杯，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示人，虚伪至极。

　　困在囚笼，那就打破囚笼。

　　琉璃瓦在月光的轻抚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宫门两侧，高悬的红灯笼如同两串火红的珠链。

　　不知不觉间，一座红木小桥映入眼帘，桥下是一尾小船。

　　“怎得这么不小心，船都飘到桥中间了，他们明日寻，怕不是得从桥上跳下去。”宋涵掩面轻笑，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四下无人，宋涵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桥中央，而后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船头，小船轻漾，荡出圈圈波纹。

　　“谁敢打扰小爷睡觉？”慵懒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宋涵回头望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船舱中探出，撩起纱帘，露出清秀俊逸的脸。

　　他身着一袭月黑红色锦袍，衣袂飘飘，发丝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青丝不经意间垂落在额前。

　　剑眉斜飞入鬓，眼瞳深邃，鼻梁高挺，唇色淡红，若嘴角微微上扬，更是风华绝代，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剑眉星目玉面郎跃入眼帘，宋涵猛地回想起上一世，京城第一纨绔卫氏七郎，一场雄雄大火吞没了他风流快活的锦绣楼，荒唐一世，也落得个荒唐死法，荒唐至极。

　　宋涵躲在被子里哭了多日，食不下咽，心抑难疏，整日没有笑脸，以后再也没有给她塞糕饼，偏袒她的表哥了。

　　“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是你？”

　　二人同时发问，又同时答道。

　　“赏月。”

　　“你管我。”

　　“卫七郎在此，我没打扰你的好事吧。”宋涵越过卫沂的阻挡，向他身后探头看。

　　“唯我一人。”卫沂用手将宋涵歪着的头扶正，接着道：“恍惚间我听到女子在笑，还有噔噔的步伐声，只道仙女入梦，尚未一亲芳泽，就被你搅和了。”

　　“母后催着你定亲，刚寻不到人，只道你指定又去寻欢，却不知你到这躲懒来了。”宋涵耳根微红，手中不停地拨弄衣角。

　　“姨母今日瞧张家姑娘俏，明日瞧李家姑娘娇，都想塞给我当媳妇，也不问我愿不愿。”卫沂瞧着她那抹淡红，勾唇一笑。

　　“若不然表妹考虑考虑，那表哥就不用愁了。”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宋涵的脸颊。

　　宋涵向后退，脚被阶梯绊倒，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坐在船上，木船摇晃不止，她手指紧握住船沿，极力保持平衡。

　　黑影倾身而下，半跪在她身前，一手撑在龙骨上，一手悬于空中，尽力维持小船平稳。

　　腰腹，胸口，脖颈，嘴唇，眼睛，二人身体间距不过一尺，松香的气息侵略着她的身体，似乎空气都变得炽热。

　　“卫七郎你起来。”宋涵声音细若蚊蚋，眼睛注视着水波。

　　“表妹，你这般模样，倒是让表哥我心生怜爱。”卫沂并未立即起身，而是故意拉近了与宋涵的距离，悬空的手转而落在她的
　　肩头。

　　“卫七郎，你别闹了，快起来。” 胭脂红漫上宋涵的脸颊，她试图挣脱卫沂的束缚，但越是挣扎，他的手就越是紧了几分。

　　卫沂轻笑一声，终于松开了手，坐直了身子。

　　小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了几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他看向宋涵，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表妹，你如此紧张，莫非是对表哥我……”

　　“胡说！”宋涵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满是愠怒，“我不喜欢与人这般亲近。”

　　“噢？那以往粘着我要糕点的小团子是谁？”卫沂转身向后躺倒，头枕在双臂上，抬头望着空中悬挂的月，“今夜格外安静。”

　　“已然不是孩童，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样。”宋涵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脸上红晕更甚，不满地反驳。

　　“表妹，你究竟有没有你对我，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卫沂侧身，目光直视宋涵，一手撑起头，一手划过鬓边的黑发。

　　“没有！”宋涵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只愿母后赶快找个嫂嫂管教你，治治你胡言乱语的毛病。”

　　“自由价更高，百花堪折，只守花园里那几朵着实无趣。”卫沂将目光移开，“表妹，你向往自由吗？”

　　“我想要自由，我终将自由。”一阵寒风透过层层衣物渗入骨缝，冻结成冰，身体里血液火热，缓缓融化冰霜。

　　“你……”卫沂话头一转，“有人来了，表哥先行一步。”

　　他翻身而起，踏波而行，衣带飘动，瞬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卫沂，王八蛋！”宋涵小声咒骂，迅速躲到船舱内。

　　待周围再度恢复宁静，宋涵才从船舱中出来，行至船尾，哼哧哼哧地摇动木浆，回到岸边。

　　“王八蛋!!!”宋涵在心里怒喊，脚下用力，只留下小块压得严严实实的无辜草皮。

　　返回宴席，卫沂单手举起酒杯，对着宋涵抛了个媚眼，酒杯附上红唇，喉结滚动。

　　“没眼看。”宋涵心想。

　　没成想，这一切都落入了宋月的眼底。

　　“今夜沈贵妃准备了烟火秀，众卿同赏。”

　　随着金龙椅上那位帝王的一声令下，众人鱼贯而出，来到了宫殿之外的一片开阔空地上。

　　夜空中，原本稀疏的星辰隐匿身影，只留下一片深邃的天幕作为背景。

　　第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犹如一朵绚烂至极的牡丹，色彩斑斓，光芒四射，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腾空而起，它们在夜空中竞相开放，有的如流星划过，留下一道道银色的轨迹；有的则像繁星点点，密布于天际，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卫沂趁众人不注意，来到宋涵身侧，低声道：“你如何回来的，又从那座桥上爬回去？”

　　听这话，宋涵便知他在打趣自己跳船的举动，轻轻挪动步子，踏在卫沂的脚背上，道：“不劳您费心，您先管好自个儿。”

　　“你就不怕我去和姨母告你一状？”卫沂任由宋涵踩着，一脸严肃。

　　“再不敢了谢，表哥高抬贵手。”宋涵将用力踩踏的脚挪开，直直地望着天空中的烟火。

　　卫沂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表妹知晓便好，来日可是要报恩的。”

　　“卫七郎，多保重，小心驶得万年船。”

　　宋涵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卫沂心生疑惑，这丫头，知道什么了？

　　此刻，烟火表演也来到了高潮，天空中一条金色的巨龙盘旋而上，直冲九霄，每一次舞动都伴随着呼啸声，气势磅礴，最后化作点点星芒，洒落人间。

　　“祝陛下龙体康健，国家昌盛，百姓安乐。”随着金龙的消散，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高声呼喊。

　　“朕之龙体，自当有天地庇佑，国家昌盛，亦需尔等齐心协力，共筑太平盛世。百姓安乐，乃朕心之所系，吾等当共勉之。”皇帝威严的声音穿透夜空，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此刻众人目光低垂，唯有宋月死死的盯着宋涵，宋月的虎口处指甲印深深嵌入，殷红的血渗出皮肉，在指缝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