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蟑螂酱的夜宵 ...
-
“啊呀，发现一只超有趣的小不点儿～”
蒙着黑纱的校园只有保安室亮着一抹光，两排树影细瘦纤长。
甜腻的少年音从背后响起，肢角不着地的章骤然被提高，转过面与突兀出现的人对视。
背着月光，满头蓝发扎成三束的青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好奇的就差上手把章撕开仔细瞅了。
被揪住头上一根触角的章挥舞着手:等、等等，头皮有点紧——
“你是什么东西呢？看起来真够怪的。”
青年异色的眼眸透着股非人感，他的脸凑的太近，那些布在毫无血色脸庞上的缝合线便放大再放大，弯弯绕绕的让人想扯一把，看看这人会不会像被扯开线的布娃娃那样露出一地的棉花。
章那样做了。
“啪！”
圆乎乎的小手‘吻’上青年的脸，坚持不懈的抠抠抠，可直到章被揪住两根触角也没能抠下布娃娃的线。
“有点疼哦，我的脸可不是结实的地板。”青年荡秋千一样让章甩来甩去，孩子气的显露不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说？灵魂好奇怪，跟躯体一点都不匹配呢！”
“晕、晕晕……别晃——”
青年歪头:“啊嘞嘞，听不清呢，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饿着肚子还晕头转向的章怒了。
她一口咬上了青年作怪的手！
仿佛“嘎嘣”一声的脆响，荡出老远，在场的两个非人类皆是一怔，章是为嘴里奇差的口感，青年是为自己被啃出一个豁口的手背。
虽然他甩甩手，那块缺口就恢复如初了。
含着一口肉块的章腮帮子鼓鼓，她皱着脸，被又苦又涩的味道激的失去食欲。
进了嘴的都是食物，而珍惜食物的本能则在戳着她的神经，那口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新鲜的血丝裹着舌头，腥臭味更浓重了。
“不可以吐出来哦，好歹是我身上的肉！”
一根苍白手指按住章撅起的嘴，青年笑眯眯的看她，直到章握紧双拳使劲咽下那块肉才挪开。
“呸……好难吃……”
章不是一个挑食的孩子。
物以稀为贵，能进嘴的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无比美味，如果再加上姐姐的笑容，那就是无与伦比的美味中的绝顶美味。
但她现在吐着舌头，双手不停扒拉舌苔上残留的味道，哪怕身边的青年笑成了花。
“有那么难吃么？”
同样鼓起脸的青年不满，他不满的具体表现就是拎着章的两根触角将她转成了大风车。
两眼变成蚊圈的章花了好一会时间才从那晕眩的恶心感里清醒。
这、这就是举高高的升级版吗？！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黑色的妹妹头被摇成了扫把，而始作俑者看上去还想再转几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欺负了的小朋友想法很直率，那就是找大人给自己出气，她第一时间呼唤了自己的朋友们——至她在这个世界睁眼，就一直陪伴照料她的虫子们。
“讨厌、讨厌你！”
章在青年手上挣扎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释放力量，而青年也只顾看猎物的有趣。
于是，当巷子里、下水道、角落、乃至整座城市都涌动起幽蓝色的咒秽，且如潮海般向一个方向集体奔赴，这场景不意外的吸引了咒灵与咒术师的注意。
足球大小的黑影划过脚边，以为是老鼠的路人厌恶的尖叫，忽略了翅膀的振动声。
夜色中的黑暗无穷无尽，窸窸窣窣的动静如风如水，只有偶尔的反光映出一片粗壮的触角，青年蓦地“啊”了一声。
“有趣～所以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一部分吗？”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周围，章皱着脸瞪他也没影响他的兴味。
月光摇曳，又静止。
地面上没被影子笼罩之处，那些细细长长的黑影还在晃动，空气里的温度、信息一一经过传递，口鄂的摩擦一片叠过一片，有大的惊人的长条身影探出了头。
青年骤然抬头，神情严肃，仿佛看到了天敌。
“有讨厌的人类来了，不能继续陪你玩了呢。”
他把章放下，抬脚便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招手:“下次再找你玩啊小不点——”
砰轰！
在青年消失前，几束蓝影狠狠砸在他脚边，炸起半天硝烟！
被丢在地上的章近距离感受了震天的巨响，猛烈的震颤让她坐在了地上，聚集过来的黑影接连向后退出寸米。
有人至空中落下，宽袖挥去尘土。
动静很快消失，仿佛来人也没期待这样就能留下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特级咒灵。
被高大阴影遮住的章抬头，看到了白天时将她捏在手里的黑发青年。
狼尾、丸子头、细长狐狸眼，不同的是，他换了一身奇特的袈裟，相比穿着金色漩涡纽扣制服时的稳重，现在的青年显得危险又肆意。
“晚上好。”
再次的碰面没有半点惊喜，盘星教教祖——处在特级诅咒师马甲中的夏油杰瞥着周围，转眸看章时饶有兴致。
“真是惊人，因为虫类高强度的繁殖力就拥有了能涅灭一座城市的分支么。”
他话落，轻轻挥袖，风声嘶哑咆哮，看不见的斩击‘轰！’的撕开一片黑暗，被气流刮起的大虫子们碎了满地，亮起的幽蓝咒秽悄然熄灭一小片。
章猛然爬起！
“你做、什么？！”
她没靠近，因为头上的触角被夏油杰捏住了。
再次被拎起来时，这熟悉的一幕让章不自觉眼角抽搐，也让她有了长高的初心。
夏油杰在注视那些碎肢。
蟑螂有两大优秀特点:打不死，贼能生，一脚踩下去爆汁，扫进垃圾桶它也能顽强的拖着残躯爬出来，而屋子里只要发现一只蟑螂，那就表明有数之不尽的小蟑螂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难杀又难缠。
被夏油杰随手一击斩断满地的巨型虫子们还在动。
它们在吞吃自己碎掉的躯体，没事人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全身，亮起咒秽的光，场面猎奇又惊悚。
而碎的不能再碎的，被暗处的同伴毫不怜惜的吞吃入肚。
黑暗里，有更多的咒秽亮着，虎视眈眈，犹如有序的军队。
侧目盯住手里张牙舞爪的虫躯人头娃娃，夏油杰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词——【虫母】。
“你，从诞生时就是这副样子吗？”
青年突然温和的询问成功让章的火气灭去小半，她注意到夏油杰的眼睛在发光，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光。
她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颤，极具求生欲的举手示意:“章和顺平、回家前，很、小很小——”和人类无异的两只白胖小手比了个间距:“顺平说、章在进化，现在章、长大好多啊！”
前肢变成人手后，章还有四根肢角，她把它们晃起来，又开心了:“以后，章会有、进化了的新脚哦！”
没去看那四根肢角，夏油杰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下巴，感觉某种想法在蠢蠢欲动。
“你叫章对吧，来这里是做什么？”他话题一转:“刚才那只缝合脸的东西，你认识吗？”
面对两个问题，章的回应是肚子传来的咕咕叫。
“肚子饿了……”
她低着头闷闷不乐，双手也蔫蔫垂下来:“奇怪的布、娃娃，章不认识，章想要、吃里面的食物……”
因小咒灵肚子的叫声，那些按捺不动的虫子们微微躁动，夏油杰眼尖的看到其中一部分啃了几口墙壁，在结实的墙面上留下几个大口子。
疑似团体传感，不过，食物?
他扭头，看那安静矗立的庞大校园，那里面飘着新的诅咒，因电子的传播，知晓有学生跳楼后升起的庞大负能量正笼罩在学校的上空，滋养诅咒的成长。
食物是诅咒，还是……
脑海中的思绪不动声色，夏油杰将章放在了地上，脸上挂起笑容:“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快去吃东西吧，有我在，绝不会有人打扰～”
高大的青年在说话时还蹲了下来，像哄小朋友一般语气温柔，被如此对待的章眨巴眨巴眼睛，狐疑的瞅着眼前人脸上的‘面具’。
“快去吧，章酱，吃饱肚子我送你回去吉野君身边哦。”
那股被野兽审视哪一块好下嘴的感觉散去了。
闻言，章终于放下了心，她哒哒跑进校园里，目标明确的奔赴终点。
揣手守在门口的夏油杰等待着答案，他瞟了一眼保安室，那儿的灯悄无声息的灭了下去，里头还没下班的保安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或许是十几分钟，又或许是半个小时（在这期间夏油杰还接了几通电话），常人听不到的动静终于停止，而围着学校的虫子大军中，有属于四级、三级咒灵的威压升起，成片的翅膀振动声压抑的响着。
见证这一幕的夏油杰心情很好，他站直身体离开倚靠的墙壁，感觉到了学校内虽淡却依旧存在的诅咒气息。
那只虫躯人首的咒灵，【章】，正迈着两只新生的白嫩脚丫走出来。
人手人脚，半米高，大眼睛圆脸蛋，还留着可爱的妹妹头，说它是穿了虫子cos服的小女孩都不会有人去怀疑，再扔它几只一级咒灵，没准能彻底变成人形……或者说，能进化的人形咒灵。
“吃饱、啦！”
章拍拍肚子，满意的扯住大人的袍角:“回家、吧～”
目光幽幽的夏油杰俯视着她，他伸出了一只手，经常被特级咒术师揍过的咒灵都知道，这是他要把咒灵搓成丸子前的预兆，然而第一次见这画面的章疑惑的歪头。
“叮——”
电话的响起打断了教祖先生的动作，好巧不巧是吉野顺平打过来的。
少年在另一头紧张羞涩的表示愿意加入高专，成为高专的新学员，而这一头正准备把别人家小孩搓成咒灵球的夏油老师维持着笑容，遗憾的压下了想法。
挂断电话后，他把章夹在了胳膊底下，唤来飞行的咒灵:“走吧小朋友，你家大人找你了。”
呼啸而起时，夜风凛冽。
章费劲的回头，冲夜幕中的校园挥手告别:“婓——拜拜，下次再、来吃你——”
没被啃完的咒灵缩在校园里不想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蟑螂酱的夜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