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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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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便闭上双眼听着它有规律的“嗒……嗒……嗒……”,终于在摆锤回到中间的那一刻,门口传来了三下敲门声。
我将盖上节拍器的玻璃盖,踩着箱子将它放到人手够不到的地方,随后便去应门。
透过门上的猫眼,我看见一个穿着雨衣的女人站在那儿,手里还拎着一把长柄伞。显然这些东西都没有帮上他的忙,他的脸上还是被淋了不少雨水。
说实话我不喜欢湿淋淋的东西,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为他开了门。他倒是识相,直接将雨衣和鞋子脱了下来,同雨伞一道放在了门外的地上。他今天穿着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同色系的格纹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大学里抱着书要去图书馆的小姑娘。
“要不要去冲一下?”我关上了门,问道。
“没事。”伏山从包里拿出一些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随后熟门熟路地找到我房间内置放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我不想你弄湿我的沙发。”我抓住他的高领往下一拉,脸上的水早已顺着他的下巴滑入脖颈。他的脖子左侧偏上的地方有一颗不显眼的小痣,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特别喜欢。
伏山瞟了我一眼,没有拍掉我的手,不怒反笑,他顺着我的动作慢慢地将头逼近我,声音低低的:“那我弄湿你怎么样?”
几次来来回回,我们已经有些熟络了。他也经常会说一些挑逗我的话,我也知道这是他们的职业操守,但还是忍不住脸上有些发烧。我推开他,催促着让他去冲澡。
他也不顾什么,直接在屋里就脱起了衣服,我赶紧将窗帘拉了个严实。裙子下面空空如也,如我所料,今天他也是真空上阵。
随后他带着雨水进了我的卫生间,我则在客厅里等待。尽管内心拒绝着去触碰伏山褪下的衣服,但我还是把它们都扔进了洗衣机,紧接着我便拿了拖把将那块堆放过脏衣服的地板以及伏山赤脚走过的那条路拖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我有些疲惫地躺倒在那张刚刚换了新的沙发罩的沙发上。我希望伏山今天可以规矩些,至少得擦干净了再出来。
淋浴器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没有什么停顿的时间,卫生间的门就这样被打开。他浑身上下淌着水,像一条故意闯入渔网中的鱼那般狡猾,因为他知道他可以逃脱。
“站在那儿别动。”我抬起身子出声制止了他再往前走动的动作,我已经可以想象他所站的那块区域,水已经渗入木质地板的缝隙中,然后慢慢将这些经不起考验的木头腐烂。
人跟木头一样,都是很容易烂的。我想如果他再在这块地上站上几分钟,可能就会从脚底开始慢慢烂掉,再白皙嫩滑的肌肤也会被扭曲的蛆和恶臭发酸的液体覆盖。
我这是在拯救他,我想。
我翻出一条巨大的毛巾走向这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褪去女性的衣服与假发,他如同蜡像般完美的身材任由空气抚摸。当然,他还是较为纤瘦的,不然他怎么能装扮得如此像女性。
就当我即将靠近他的时候,他突然捉住了我的手,将自己身上的一身水过继到了我的身上。他湿漉漉的头发在我耳边滴水,滴在我可怜的毛衣上。
“让我猜猜,今天你会上我吗?”他湿润的手悄悄潜入我的毛衣,五指仿佛一只找错了方向的青蛙,在我常年不锻炼导致有些松软的肚皮上弹跳。
“放开。”我不喜欢这样的肌肤接触,我侧过身去将毛巾扔在了他的身上。随后我看向他脚底下的一片水洼,他好像已经开始烂了。
“擦干净再上沙发,不然就给我滚蛋。”说着,我立马离开了他,我害怕他烂掉的脚踝会传染给我。然后我脱掉了我的毛衣,扔进了今天注定会吃撑的垃圾桶。所幸今年入秋的时候多买了几件毛衣,不然就只有T恤穿了。
他委屈地撇了撇嘴,乖巧地拾起因为撞在他身上而掉落在地上的毛巾。
“你真没意思。”他嘟囔着。
我懒得理他,整理着自己的颜料盒。
“好了,你说吧,怎么躺?”
我抬起头,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好在他的皮肤足够白皙,不然他可能早就跟浅棕色的沙发融在一起了。
“跟上次一样。”我用心地将干净的颜料填入那一个个小方块,“侧躺就好。”
对方应了一声,托着自己的下巴侧躺了下来。不得不承认,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安静的话,倒也算是一道风景。
我喜欢他的廉价和听话,但我不喜欢他的主动,他的动手动脚总让我有种被玩弄在股掌之中的错觉。我想等我画完这幅画,我就会把他彻底的从我的人生中删除。
“好闷啊,可以放点音乐吗?”
“不可以。”
“我能看你画成什么样了吗?”
“不能。”
“那你画完了可以给我看吗?”
“不要。”
“……”伏山闭了嘴,顺便把眼睛也闭了起来,干脆打起瞌睡。
画画的时候三个小时总是过得格外快,伏山的手机里有个小小的计时器,只要到了点就会响起来。然后便是金钱的交易,穿上衣服打上帐后,伏山便会离开我的家。
我从猫眼里看到他穿上了还没晾干的鞋,拿上了他放在门口的雨具。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那是不同他性格的冷漠表情。原来他脱下了雨衣,又穿上了一层人皮外套。我不懂他是怎么做到把人皮外套和自己的皮肉融合得这么紧密,竟然让人看不出来他的笑是假笑。
我是个不会戴面具的人,所以一瞬间甚至产生了研究伏山的念头。但是我马上将这样的想法抛到脑后,我知道这种致命的吸引力不是什么好东西。
保持现状就好,我这样提醒自己。然后我走回房间,看向我的画,画布上干净得仿佛是刚摆上去的样子,我有一种错觉,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发生。紧接着我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地上尚有一滩还未来得及蒸发的水。
我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子,明明伏山已经来了十六个周六,可是画布上却依旧很干净。我迷茫地踩着箱子从高处拿下我的节拍器,扭紧了发条。
熟悉的“嗒嗒”声传了出来,这种声音仿佛天生带有治愈我的能力,我躺上那张皮质的沙发,上面其实还有一些对方没擦干净的水迹。
是我疏忽了。
我没想到伏山竟然可以干扰我到这种地步,我的一切好像都被打乱了。
室内一片静谧,我关了灯,蜷缩在那张伏山一直躺着的沙发上。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好闻清爽的味道,干净得不符合他乌糟糟的身份。我不知道沙发上能沾上多少他的味道,或是体温,但是我只能这样蜷缩着,不然我无法思考我该怎样改掉这些坏习惯。
我无意去改善我居室里的环境,任由霉菌在空气中发酵。那些东西仿佛织成藤蔓,从被浸湿的木质地板上延伸过来,从沙发的底座上攀爬上来。然后缠绕上我的脚踝,手腕,试图钻入我的静脉,冲入我的血液。我感受到麻木的滋味,也感受到精神上的强烈不适。
直到昼夜颠倒,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