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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春日宴 ...

  •   一闪而过的杀意令裴怀瑾敏锐般看过来,还好薄枝回收的快,否则她就将杀意暴露了在他眼皮子底下。

      而裴怀瑾视线扫过来,眼神锐利,仿若欲看透她,要将她身上看出个洞来。

      “裴大人看我作甚?莫不是裴大人也同朝中大人一样,瞧我像是秦楼楚馆里的龟公?薄某实在不知裴大人何时喜爱这一口?”
      薄枝戏谑讽刺道。

      这话高低恶心了对面人。
      果不其然,任何男人被如此羞辱一番,都不会有好脸色。

      裴怀瑾也一样,一张冷峻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在他看来,薄枝此刻像是馊了三天的膳食,让人倒胃口。

      “薄枝!”
      裴怀瑾额头直跳,咬着牙从嘴中蹦出她的名字,他竟不敢相信,这如此粗俗下流的话会是从比他还小三岁的少年口中得来。
      可转而他似乎又平静下来对她劝诫一句:“不论你风评到底如何,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否则哪天你横死宅中也只会无人收尸。”

      后他眼睛从她脸上移开,转向窗外,殿外空地有一颗海棠树花开的甚好,红色妖艳,在烈日下随风轻晃,裴怀瑾眼眸随意,抬起桌上的茶,喝上一口,好似刚刚仅是一句好心的提醒。

      薄枝听了他的言语,两边耳朵一边进一边出,丝毫没过心,头双青丝全部梳起,白玉的发冠此刻被光照透,她看着裴怀瑾端起茶杯时手指上一闪而过的指戒,眼眸中一闪。

      “是吗?可我不这么认为。”薄枝静静注释着他,而裴怀瑾也只是端着茶的手一顿,从窗外直直的望过来,视线相撞。
      对面的薄枝似乎对他的警告并不担心,眉眼漂亮的雄雌莫辨,反而眼尾向上轻挑,端起茶杯向他一敬,敛眉垂眼,笑着说道:“喝茶。”

      裴怀瑾言尽于此,反正他与薄枝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今日他纯属当是发了善心,偏偏这好心像是喂了狗。

      “修筑云台的材料被换,你是如何发现的?”
      裴怀瑾言归正传,近年来中洲常有水患,且因版图扩张,地形图尚未绘制完全,国土南边水患连有发生,水系密布,且大多归属昭云国旧地,中洲派官员前去地方治理,结果皆不理想。
      幸而去岁年末,有能人异士向上献宝,自称可修云台以阻水患,将水系之间建立联结,还可借此以筑烽火,防御外敌。

      皇帝萧肃将信将疑,特找人以作验证,后发现这确实是一个好方子,便命工部开始筹备,地方也开始施工。

      薄枝对此事自然尤为关注,原先那些地方水草丰茂,不曾出现水患的灾祸,自中洲接管了那片土地,特命百姓过度垦荒,茂密的香樟树密林全部变成了耕地,由此水患频发。

      薄枝遮下眼眸,后才开口道:“前些日子弹劾了一位工部官员,经调查他在华京一家赌坊有大量官银流通,而这些官银,是从地方一层层盘剥下来用来孝敬他的。”
      她点到即止,而对面的裴怀瑾已然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既如此,我知晓了,告辞。”
      裴怀瑾来的快去的也快,径直起身便离开了。

      薄枝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窗外海棠正艳,桌案上茶盏中水汽渐消,整个厅中只剩她一人,静坐喝茶。

      云台修建偷工减料,这件事中定然牵连不少官员。
      大厦倾颓,在于底层的蛀虫。

      薄枝看着桌案上摆放的笔墨,琉璃般的眼睛久久不曾眨眼,久到松夏回来了也没发现。

      “主子,裴大人会不会发现了什么?”松夏眉头有些担心,脸上关键时刻有些藏不住事。

      薄枝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
      而且,就算裴怀瑾知道她在安插了人,也只会怀疑是朝堂之争,不会暴露她的身份。

      “松夏,回府后去找小六加训。”她吩咐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松夏。

      小六是他们这批人中极具易容天赋之人,但也是性格最冷的,薄枝让松夏去找小六学学处惊不变。松夏却是小脸瞬间垮了,“啊?”
      她和那张冰块脸可合不来。

      华京城春风过境,都城内几乎家家户户皆有垂柳,严冬刚过,气候受到暖意的召唤,此刻华京已然是姹紫嫣红,富贵花开,各大氏族纷纷筹备起了宴会,春游踏郊俨然风靡。

      薄枝身为礼部郎中,掌司事、仪制,做的也大都为琐碎小事,若无大型祭祀或吉日,闲暇时间诸多。虽然她官场上有些讨人嫌,但凭借妖孽的长相,薄枝在华京还蛮受女子欢迎,春日宴的帖子都收了六七八份。
      若是平日里这些帖子她是能推则推,毕竟中洲自古没有女子做官,女身的身份若被发现,便是欺君之罪。但近日华京隐隐有传出陛下即将立储之意,几位皇子均已有封号,薄枝此番需要在宴会中周旋一番,打探点有用的消息。

      四月杨柳过春风,王氏家族宴会举办在郊外山庄,薄枝应邀而去,岂料刚到,就与裴怀瑾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自那日裴怀瑾寻她了解云台情况,便是五六日早朝不见他身影,应是出京去了,薄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京了。
      目光相撞,薄枝侧身让开山庄的殷红正门,侧身而立,今日她为了应景,只着一身青衣,薄透的青纱飘逸,内里的白色衣领相映,下摆上还有金色暗纹,勾勒的腰间更加清瘦,白玉无暇,显得那张脸更加娇软,书生气息浓重,一双眼睛似是因为今日起得早刚下马车还有些朦胧,神游天外,像是吃女饭的面首。

      “裴将军,早啊。”
      薄枝随意的抬起手臂拱了拱手,做出一个请进的姿态,裴怀瑾品阶比她高太多,官大一级压死人,自然该他先走。
      裴怀瑾锐利的眼睛从她身上滑过一圈,疏朗的眉眼淡淡的,他点了点头,率先她一步踏入山庄。他与薄枝同在朝为官,而薄枝无疑都是他早朝时日日的焦点人物,裴怀瑾想到她那张脸,今日能碰到也不奇怪。

      二人一前一后,山庄中宾客已至,热闹的很,主人家的小厮专门迎上来带他们前往宴游之地。
      因是裴怀瑾与薄大人前后一同到达,所以只安排了一位小厮前来接应,带他们穿过绵延走廊,前往山庄后山。

      薄枝与裴怀瑾变成了并排走,小厮前面带路。
      裴怀瑾负手跟上,奈何薄枝身量不济腿短,她正常走着,旁边的男人像是在散步遛弯,也没有交谈的意思。

      “不知裴大人的案子查办的如何了?可有揪出主使?”薄枝的视线从前院满园的花香与奇石景观转向身旁并排走的人,试探问道。

      “还未。”裴怀瑾目视前方,答道。
      薄枝余光看向他比她高不少的身影,今日裴怀瑾依旧身着深色衣袍,只不过从劲装换成了日常袍服,一身清冷。他脸色冷淡的就像是她刚刚在园内看到的山石,也不知道这人私下里到底有没有笑过。

      不过他是习武之人,身体却不像武夫那般磊磊腱子肉,反而肩背薄韧,修竹般颀长高大。

      除此之外,二人再无他言,一路沉寂。
      园中景致十分漂亮,绘多地山川于一处,前有山石异景,后有桥水溪流,王氏家族底蕴丰厚,自然办得了这样一场宴会。

      行至十字走廊,小厮停下来解释通过前方的月洞门便是后山宴饮之处,便离开这里往回走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薄枝看着身后,远处瞧着有其他参宴官员到了,不过隔得远,尚未看清,并未注意前方有人冲撞上来。

      不知谁家的婢女似乎走的急,并未注意走廊拐弯处有薄枝,便撞了一个踉跄。

      薄枝只感觉有一道力量撞在了肩和腰侧,身体不由自主向另一侧倒过去,自从入了华京,薄枝为了掩藏会武的事实,从不施于人前,但有时遇到危急的本能还是会显露出马脚。

      她一只脚也足够稳住底盘,可身体下意识想借力稳住时薄枝还是意识到了过来,着地的足尖轻轻旋转,身体便转了一个方向,倒了下去。
      真摔也总比暴露要好的多。

      青衣衣裾随身形旋转,薄枝只感到一阵眩晕,宽长飘逸的衣袖从空气中旋转飘过,她紧闭起了眼睛。

      预料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薄枝睁开了眼,入眼的是一双漆黑的双眼,腰间被人单手托住,没有摔地上。
      薄枝回神立马起开了身,虽然同为男人身份,但她是“假男人,”保持些距离她才能安全,不被察觉。

      “咳!”薄枝一只手掩唇轻咳,没想到是裴怀瑾那厮。
      她脸上不情不愿的冲着这个冷着脸的男人道了声谢,而裴怀瑾早已收回了手,遗世独立般站着,听到她的道谢,也只是轻微一个颌首,应了一句“嗯。”

      裴怀瑾刚才揽住她腰的那只手已经背了过去,心中疑惑,手指在身后轻轻相互揉搓了下,这“男人”的腰,有这么软吗?

      而薄枝内心悄悄翻个白眼,她衣衫穿的薄,腰间被摸的触感犹如发烫,若没有他人在场,她势必要给拍上两下,去去晦气。

      “大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撞了人的奴婢声音轻颤,就连求饶也不敢放大了声音生怕惹人不快似的。

      薄枝看向那个因为冲撞了人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那婢女匍匐在地叩首,手指抖着,生怕贵人下一刻就降下责罚。
      她看着这婢女的样子,眉毛拧了起来,当今中洲风气尚且开明,对奴隶尚有保护,不允无故随意杀害或折磨,仅仅是不小心撞到,这个婢女怎得如此害怕胆怯?

      从她衣着首饰来看,并没有各家族各自的印徽,但看人如此害怕,薄枝也不为难,朝着地上的人随意说道:“小心点,下去吧。”
      地上的人如临大赦,手脚并用的赶忙离开。

      此刻,身后有小厮领着其他二人与薄枝的距离越来越近,薄枝隔着段距离看到那两人,还都是熟人。
      一名是国子监大儒,这人令薄枝头疼,是她还得小心翼翼供着的人,另一人是他的学生,当朝司天监使,前几日她刚上奏云台工程问题,耽误了司天监测算的吉日,她这段时间应该躲着点,不料今天会在这里撞见。

      几乎是看到那二人的瞬间,薄枝就想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薄枝背对着他们走来的廊道,看向裴怀瑾,恰好对上他的眸子,“裴大人,下官想起还与人有约,大人慢慢走,下官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行下一礼,薄枝匆匆拎起衣袍离开这十字回廊,朝园庄后山跑去。

      裴怀瑾看着她这逃窜的身影,像是身后有老虎追一样,颇为匆忙滑稽,他起了心思还想跟上去看看,刚迈出了半只脚,就被人给喊住了。
      “裴将军怎得站在此处,莫不是也是受邀前来参加春日宴?”一道上了年纪的声音从身后出现。
      裴怀瑾回头,是莫老与他徒弟。

      莫老在中洲声望颇高,著书成说造福了天下学子,自然该当受人尊重,裴怀瑾从军之前也是师从莫老,今日在这见到莫老,裴怀瑾也有意外。
      “老师。”他出声道,脸上多了几分敬重之色。

      “嗯。”莫老由旁边的人搀扶着,抬手摸了摸胡须,点了点头。
      “老师身体可好?”裴怀瑾眼睛瞟至他被人搀扶的手,状似关心问道,深邃疏朗的眼睛望着两人。

      “还好还好。”莫老看着面前已经成长的高大英俊的男人,笑着欣慰道。
      这边其乐融融,薄枝那边则感受不怎么好。
      若说这华京谁最能治她,非莫老头莫属。

      薄枝最怕的,就是莫老这种长篇大论的老学究。
      当初薄枝入华京以举人身份参加科举,曾入诗社与众学子谈诗论道,哪知吸引了在诗社吃茶的莫老注意,莫老察觉薄枝对中洲现有制度的不满,硬是拉着薄枝与她争执,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在人多嘈杂的诗社里辩论了一整整三个时辰。
      那时薄枝只以为他是哪家的老夫子,如此顽固自大,两人辩论地不欢而散。

      多日后她参加科举,与主考场中随人一起拜见主考官入场考试,薄枝见到台上正慢悠悠吃茶的老头子,眼睛差点瞪掉了,还好与老头辩论那日,她没有自爆姓名。
      她有心避着老头子,考生众多,想必也不会发现她。
      薄枝便心安理得入了考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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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不知春》,下一本会先写一个几万字的小短篇《清冷祭司又双叒破防了》,是不知春的前传,欢迎来看丫~~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