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做树到做人》不已

3、信徒

　　灵树静静看着苏不祈，发现这个人是自己见过那么多男子中容貌最出众的，眼睛没自己的大，但是异常有神采，看上去充满希望。

　　灵树的目光太专注了，苏不祈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默默收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看着他平静的大眼睛道：“你这张脸太容易被欺负了，不然你等我一年，我上去刷一天游戏存个档便来陪你一起下山？”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吗？”灵树好奇。

　　苏不祈点头，越看越觉得灵树这长相会被人间服的玩家欺负，忍不住道：“树兄，你能换一张丑点的脸吗？”

　　灵树迷茫，看苏不祈似乎在担心自己，便闭目回忆着曾见过的男子的脸。

　　只见他的脸变来变去，最后又停在原本这张幼态可爱的脸，疑惑道：“仙人，这张脸丑了吗？”

　　苏不祈惊疑地眨眨眼，无力地叹了口气，“算了，大概你只记住了这张脸吧。”

　　灵树失望地摸了摸脸，“没有变丑吗？”

　　苏不祈点头，看了眼弹出来的光屏信息，还有十分钟倒计时警告，再不回服做任务就要被强制出游戏了。

　　苏不祈蹙眉，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灵树见状再次尝试了一下，一张脸变个不停，最后还是顿在这张可爱帅气的五官这里，他摸了摸脸，眼神黯然下去，“仙人，我又没有变化成功。”

　　对面的苏不祈叉掉光屏，拍拍灵树的肩膀道：“没关系，如果你实在无聊下山，记得离游戏玩家远点就没事儿。”

　　灵树点头，“我记下了。”

　　苏不祈看他单纯的脸，忍不住还是担心，抿抿嘴道：“你没有光屏我无法联系你，你有什么能让我找到你的工具吗？”

　　灵树浅浅一笑，“你取一截我的头发，保持它的活性便能感应到我的位置。”

　　苏不祈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当即抬手从灵树头上揪断一节头发，只见这断发眨眼间变为一段十厘米左右的小枝，倒是比头发醒目多了。

　　“好，树兄那我走了，下次再见我再许愿。”苏不祈把短枝和玉笛收进光屏里的背包，挥挥手话音刚落就变为一束光消失在原地。

　　灵树眨眨眼有些怅然，摸了摸不久前被拍过的肩膀，脱下衣服连同玉簪放在地上，然后退回原位又变成了一棵树。

　　不同的是，这树不再满身红色祈愿条。

　　如今浑身光秃秃一片，没有一片叶子，不过树冠倒是茂密的很。

　　灵树抖了抖树冠，伸出几条树梢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和玉簪卷起来举在顶部，开心地随风摆动着树枝，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

　　灵树计划着等天亮了再下山看看，心里有些不解为何苏不祈不让自己靠近玩家，想着那自己便远远看着，看看玩家是如何玩游戏的吧。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山路上有动静，树冠剧烈晃动了两下，派出离得最近的根须从动静后面钻出地面，暗中打探。

　　两个青年男人正互相搀扶着上山，他们俩穿着相同条纹状的衣服，脸色苍白一片，咬着牙望着上山的路，目光坚定又悲伤。

　　灵树想多派点根须拦着他俩，突然感觉正在打探的根须被踩了一下，注意力刚转回身后，就接二连三被踩扁在地……

　　他晃了晃根须默默挪到路边，看有五个男人追上那两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嘿嘿笑着把人推到在地，又是打又是轮流用那个自己也有的物件让那两个青年发出痛苦地哀鸣……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灵树不解极了。

　　“呸！这就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三个男人笑容满面地下了山，一个还在动作的男人愤愤咒骂，边提裤子边踢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青年男人一脚。

　　“妈的，恐惧值都被新手村的那帮人刷得差不多了！我只刷了一千八！”另一个男人这么骂道，提好裤子也踢了自己身边躺在地上的青年男人一脚。

　　然后两个站立着男人调出光屏各拿出一只香烟，点着火神色满足地吞云吐雾起来，勾肩搭背着一起往山下走去。

　　路边的跟须好奇地游到地上的青年男人身边，看见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撕碎了，身体斑驳一片，正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注意到这两个青年男人的面容都很清秀，灵树隐隐知道为何仙人叫自己远离游戏玩家了。

　　可是他不理解为什么。

　　是被方才那样对待会感觉痛苦吗？

　　他这样猜测着，继续静静看着这两个青年男人。

　　没多久他们就缓缓爬了起来，搀扶住彼此继续上山，没人注意到身后跟着一段的露出地面小拇指长的根须。

　　两个青年男人走得很艰难，在路上摔了好几跤才来到灵山之巅。

　　看到光秃秃的灵树，两人有点傻眼。

　　他们对视了一眼，其中高个子头发有些长的那个打量着大树猜测道：“应该是祈愿条过多，游戏方把已经完成的心愿全部清理掉了。”

　　另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双腿微微发颤，点点头，声音有些虚弱道：“哥，我们能去哪里啊？”

　　个子高头发有些长的闻言沉默了半响，转头看着身边的同伴，声音悲伤道：“退出游戏我们是在精神病院，每周一次电击治疗只会让我们惧怕彼此，在游戏中我们根本赚不到恐惧值——长弘，干脆我们一起死吧？”

　　被叫做长弘的早已泪流满面，绝望地注视着身边的青年男人，“哥，我们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啊？”

　　“没关系，哥陪你一起死，我们一起许愿好不好？”个子高头发有些长的抱住长弘，声音也有些哽咽。

　　两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哭着哭着，他们嘴贴嘴接吻。

　　灵树看得万分迷惑，这两个人的目光为何亮了起来？方才和那些男人做这些动作时不还是痛苦和绝望吗？

　　越看越迷，灵树干脆集中注意力看星星，看着今夜繁星漫天，感觉明日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两个游戏玩家不要命一样缠绵到晨光熹微，气喘吁吁地爬坐起来，高个子头发有些长的从后面搂着个子矮的长弘，语气轻快起来，“许愿让所有欺负过我们的游戏玩家都在现实中原地暴毙吧？”

　　“好！”长弘的语气也没了绝望，听上去还有些阳光。

　　灵树已经知道高个子头发有些长的叫李长眀，和矮个子的李长弘是堂兄弟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们之前算不算爱情。

　　因为这三千年他听说的都是男人和女人的爱情故事，就是人妖人鬼的传说，也是在异性间发生的。

　　他无比迷茫地看着两个开始在光屏上编辑祈愿条内容的青年男人，忽见那个李长弘犹豫起来，停下打字扭头看着身后的人。

　　李长眀微微愣怔，“怎么了？”

　　“哥，听说第三关是鬼屋爱好者组织建造的鬼城，我们去那里肯定能赚到恐惧值。”

　　不等对方回应，李长弘的目光就黯然下来，抿抿嘴双眼泛红道：“我们连新手村都出不去……”

　　“长弘，对不起……”

　　李长眀跟着低落下来，两人一入游戏就被新手村的一帮老玩家捉住狂刷恐惧值，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一连三天，好不容易逃出来跑上灵山，根本没有再回去的可能。

　　他们两人都是出生于普通人家的独生子，一份普通的工作，父母没有多余的钱申请培育舱创造新生命，只能把希望寄予儿子身上，好满足自己做爷爷奶奶的美好心愿。

　　世界没有越来越开放。

　　在2235年，有孩子的父母会疯狂要求孩子生孩子，没孩子的也疯狂要求别人生孩子，因为人口下滑的厉害，AI机器人事故不断，他们需要更具有人性的人搬砖。

　　同性恋也在2230年被重新被划为精神病，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县城必有一个专治同性恋的精神病院。

　　听两人互相抱怨现实到正午，灵树对游戏外的世界有了初步了解，没有太大感触，只是觉得好像殉情真的是这两个人的最好归宿。

　　他趁着两人又吻在一起的间隙，探出根须把两个光屏上的祈愿条内容都删掉，然后照着苏不祈的操作，找到卖衣服的页面。

　　苏不祈用的是好感值消费，这两人用的是恐惧值。

　　两个人的恐惧值余额，只够各买一条平角裤。

　　罢了，仙人说男性特征要保护好，叫这俩人遮一遮吧，死也要死得体面一点才好。

　　做完这些，灵树默默缩回根须，轻快地晃了晃树梢，等着看两个人穿上平角裤。

　　温存结束，看见余额归零，这两人震惊地盯得地上被并排摆放的红色平角裤。

　　是谁用我们最后的退路买了一条裤衩？

　　两人面面相觑，李长弘皱眉道：“哥，是你买的吗？”

　　李长眀惊讶，“不是你买的吗？”

　　两人心头一颤，看见对方眼里的狂喜，忙分开各自跪在灵树面前，连连叩了三个头。

　　灵树惊得停止了摇晃，心里疑惑，他们发现我了？

　　为何人间的游戏玩家也这么聪明？！

　　“灵树，求您帮帮我们吧，我和我哥没做过坏事，进入游戏来没吓到过一个游戏玩家，我们只想过安生日子，求您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李长弘的声音诚恳又恭敬。

　　李长眀随后道：“灵树，我们不想就这么死，求您成全。”

　　灵树认真感受了一下，没有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恶意，但记着苏不祈的话，没敢现身回应。

　　正犹豫要不要说话的时候，李长眀哽咽道：“灵树，我们俩只求在游戏中活下去，我们愿做您最忠实的信徒，求您保我们不再被没有道德的玩家欺辱。”

　　“灵树，我也愿意做您最忠实的信徒！”

　　随着李长弘的话音落下，灵树的树冠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两下，正疑惑信徒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李长弘的声音有些空灵起来：【灵树，求您快答应我们吧，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们活下来一定天天给你浇水施肥，对你言听计从，你救救我们好不好？】

　　没看到李长弘开口，灵树震惊不已，看向李长眀，就听他有些空灵的声音传来：【只要灵树能让我们活下去，就算是它要喝人血当饮料我也尽心尽力给他找来人血！要吃我的肉我也割给它，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

　　听到这，灵树抖了下树梢，意识到这声音像是这两人的心声，感觉有点奇怪。

　　然后他不想听便听不见了。

　　他又有些开心，来回试验了几次，暗中探了探下山的路，便放心地化为人形，穿好衣服固定好长发，淡淡开口道：“二位请起吧。”

　　虽说猜到灵树有神通，可看到一个穿着白汗衫和蓝色大裤衩的少年模样的人凭空出现在面前，李长弘李长眀惊得原地抱在一起，盯着可爱帅气的男人，异口同声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