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彩带以南

53、冲突

　　门口霎时进来了四五个身穿篮球队服的男生，为首的是体育馆里护着曾栾不被桑延揍的吕朝阳。
　　楚明站起身看向宿舍门口，下意识轻轻朝曾栾方向偎了一偎，朝门口挡住吕朝阳大声问道：“你干什么？”
　　吕朝阳是北方联大篮球队的副队长，脾气有名的火爆，且向来和曾栾不睦，见有人挡他的路，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我倒想问问你在干什么！我找我们队长，你让开。”
　　楚明像个小狼一样护在受伤了的曾栾床前大声质问：“我倒要问问你们，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想干什么！”
　　吕朝阳昂着头，用鼻孔对着楚明：“你算哪根葱？这又不是你的宿舍！”
　　“你……”楚明张口即要反驳，但手却被身后的曾栾拽住了。
　　曾栾坐直身体让楚明让开，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吕朝阳拨开楚明，上前一步挑衅问道：“队长，刚刚你为什么离开体育馆？！你知不知道，我们比赛输了！连冠亚赛都没进去！”
　　“就算我不走，腿伤成这样也上不了场。”曾栾摆明事实解释道。
　　吕朝阳握紧拳头嘴硬道：“至少你人在的话大家就都有主心骨，你一走所有人都乱套了！”
　　曾栾不想升级战火，耐着性子道：“你冷静点。”
　　但吕朝阳丝毫不接活儿，在吕朝阳心里，曾栾只是一个靠着温氏集团在背后撑腰、我行我素的大少爷，作为副队长的他，从未对曾栾这个队长服气过：“今年上半年大家的努力有目共睹，就想在毕业前打个漂亮仗，哪成想搞成这个样子！”
　　曾栾看了一圈儿同样愤懑的队友，无奈解释说：“我知道我不该临时离场，但我的确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吕朝阳立刻反驳：“就那个什么、南方大学的小破队医吗？真是活见鬼了，你这么一心高气傲的大少爷，被人打了一巴掌竟然还能和对方搂搂抱抱……”
　　“吕朝阳！”没等曾栾做出反应，护主心切的楚明上前一步狠狠地推了一把吕朝阳，吕朝阳没料想文弱的楚明会贸然动手，一时不察竟被他推了好几步远。
　　楚明护在曾栾面前严厉警告对方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恼羞成怒的吕朝阳站稳身形后立刻就要还手，眼见着一场宿舍群殴即将拉开帷幕，曾栾忍者脚伤嗖的从床上站起来：“住手！”
　　吕朝阳愤愤地砸下扬起的手：“不单单是那个小队医，还有你楚明，谁不知道你是曾栾的狗腿子，大学四年他去哪儿你跟在哪儿，甚至曾栾上厕所你都要帮他脱裤子！咋？你们是新时代的好朋友还是旧社会的主子和奴隶？难不成还有其他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他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道：“楚明，你不是曾栾的好朋友吗？我采访采访你，你的大少爷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曾栾听完，伸手压住楚明即将反驳的火焰，脸上缓缓飘出了一抹笑容，他一瘸一拐地坐回床上，然后给楚明使了个眼色。
　　楚明想了片刻，立刻会意，随后掏出手机翻出了相册里的几张照片，并发给了吕朝阳。
　　吕朝阳满腹狐疑地打开手机，待看清楚明发过来的照片后，脸色登时煞白如纸，将近一米九的身体也摇摇晃晃不知所以，直哆哆嗦嗦地看向床上的曾栾，语无伦次：“你……你你！”
　　曾栾慢悠悠地问道：“够不够你闭嘴的？”
　　吕朝阳紧紧握着手机，愤怒的表情似乎想将曾栾一口吞掉！
　　曾栾见吕朝阳安静了下来，便也不追着打，转而面向其他队员，娓娓道：“我们是一个队伍，虽然大学四年来比赛有输有赢，但都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我们都自我反省一下今天为什么会输，是你吕朝阳带着几个队员昨晚喝酒喝到12点才回宿舍吗？还是孟孟打游戏打到凌晨不睡觉？又或者是田雨昨晚和女朋友闹分手后聊电话聊到早上？再不济是我这个队长受伤后没能带伤上阵？”
　　宿舍里呜呜泱泱七八号人顿时熄了火，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充耳可闻。
　　曾栾顿了顿继续说：“我明白你们输掉比赛心有不忿，但这却不是任由你们把责任往我身上推的借口。”
　　“队长，”一直站在门边的胡英说道：“你当真和南大没什么暗中的关系？就是那个队医。”
　　曾栾看着胡英，如朗星一样的双眼，透着高高在上的不可攀越之感，“这是我的私事，与这场比赛无关。”
　　众人听完解释后，其余人都差不多熄了怒火，更觉得将输比赛这件团体活动归咎在受伤的队长身上的确不公平，便纷纷离开了，愤愤不平的吕朝阳也被小冉强行拉走了。
　　曾栾让楚明去忙，楚明不大愿意。
　　“听话，我今天累了，”曾栾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不容反抗的坚决，“晚饭前告诉我南方大学的酒店地址。”
　　楚明走后，热闹了一个中午的宿舍顿时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正午的阳光金灿灿的，自酒店白色纱帘中透射而来，发出刺眼的光亮。恩荣从酒店餐厅狼狈逃回房间后，甚至来不及脱鞋，便把放在床头的书包整个扣下来，杂七杂八的零散物品霎时洒了满床。
　　他低着头在一堆杂物里一阵翻找，从里面挑出了两三个白色的药瓶。之后便他匆忙地倒出了几粒彩色的药片，仰头就吞了下去……
　　药片进肚后，在等待药效上来之前，恩荣只能紧握双拳来控制自己的行为。
　　几分钟后，待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又能掌控到心里的情绪时才缓缓脱了鞋，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并捂得严严实实。
　　约半刻钟后，恩荣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虽然苍白的面容上泪痕明显，甚至眼睛都还红红的，但表情明显比刚进来时缓和了不少。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发呆，飘忽着的思绪回到了6年前的元宵节，被压抑了6年的情感也随之喷涌而出。
　　女朋友？半年换一个？绿帽子？！
　　恩荣越想越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愤怒之余瞥见枕头旁边的研究资料，当下抓起来摔向墙角，不忘骂道：“曾栾！你个王八蛋！”
　　文件刚一脱手便如同飞扬的雪花一样散开了，至此还不解气，又下床泄愤般地对着散落一地的文件一阵狂踩：“他妈的6年了，老子苦苦找你，你却每天逍遥快活，老子每天为你伤心欲绝，你他妈的每天花天酒地！踩死你个王八蛋！”
　　恩荣踩累后瘫坐在床上，一口口喘着粗气，为了平复心里的怒火，立刻决定去冲个凉水。她将淋浴开关扭到最右处打开了水龙头，在凉水作用下，恩荣霎时冷静了不少，直到心里的火再也燃不起来后，才拿起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渍出来了。
　　恩荣安静地跪到地上，从地上将刚刚扔出去的文件资料一张张捡起来，并按照一开始的顺序整理好。可还没等他站起身，床上的手机进了一通电话，他将整理好的资料重新放回床边的小桌上，然后去拿手机。
　　当看到屏幕上明晃晃的【陈如新】三个字后，原本已经平静了的脸庞立刻又难看起来。
　　他拿着手机坐回床上，背靠着墙壁努力调整了几下呼吸，几秒后按了接听键。
　　“……喂，新哥。”
　　——荣荣怎么回事？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里的陈如新声音听起来似有微愠。
　　“刚刚在洗澡。”
　　——听声音好像不太对劲，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桑样冷漠地回答：“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累就好好休息，原本答应去京州看你的，但律所临时来了个案子要去上海。你不会生气吧？
　　恩荣嘴角微扬：“你忙你的。”
　　——可我们都两个月没见了……荣荣，你不想我吗？
　　恩荣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并不算强烈的反感，便回道：“您这么忙就别惦记我了，我很好。”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但恩荣一点都不想正面回答：“……我也很忙。”
　　——忙到没空想我还是？……
　　电话里的话音明显冷了下去。
　　恩荣闭上眼睛，沉默两秒后忍不住开口妥协：“想，想你。”
　　——这才乖嘛，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回深州后我去接你。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陈如新即刻换了温柔的语调。
　　“好。”
　　——最近生活费够用吗？
　　“够，奖学金发下来了，而且我马上也要去实习了，到时候也会有实习工资拿。”
　　——还是要去福利院？听我的去深州精神中心多好，李老师是我的老同学，她很喜欢你，肯定会把你当做亲传弟子看待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系里想去的大有人在。
　　陈如新对恩荣的决定很不理解，像个父亲长辈一样忍不住劝说。
　　“……”对于这个话题，恩荣态度强硬，虽然他无法反驳陈如新，但他至少可以用沉默来抗议他对自己的干涉。
　　——荣荣你在听吗？
　　“……嗯。”
　　——我一会儿会往你的卡里打一笔钱，千万别委屈自己，不然我会心疼的。
　　“好。”
　　电话挂断后，恩荣彻底卸了力气，软绵绵地滑进了被子，重新将自己捂了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