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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幕后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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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牢,已过了未时。
沈予棠独自走在大街上,看着喧闹繁华的街道,觉着这样其实还挺不错的。以往她出门都是坐轿子,嫌少有机会像这样闲散地漫步。
正背着手感受京城稳定平和的一面,一身穿玄色衣衫,背着银剑的男子在她面前站定。
“余姑娘,我们家王爷有请。”
余姑娘?谁?沈予棠恍然,原来是她自己,之前为了掩人耳目,随口取的“余棠”这个名字。
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好像是荣王身边的侍卫。
沈予棠侧头往旁边一看,入眼的是一家名为“山南”的酒楼,正是他们上次来的那一家南巍酒楼。
总觉得李成连突然找她,没有什么好事。她来大牢这件事只告诉了楚景淮和陈明,先前监狱守卫的话再次响起来,“你早说是荣王殿下让你来的……”
李成连是怎么知道她会来的?
他暗中监视楚景淮?又或者他是在监视自己……
沈予棠压下心中的异样,跟着男子进了酒楼。
李成连点了一桌酒菜,看来是确定她一定会来。沈予棠强压下的异样如同没熄灭的火苗,被风一吹,又燃烧起来。
见她进门,李成连忙站起来欲要扶她坐下,沈予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寸,拒绝了李成连伸过来的手。
“予棠,这些菜都是南巍特色,坐下尝尝吧。”
沈予棠笑笑入了座,“不知王爷请我来,是有何事?”
李成连愣了愣,“几月不见,我们之间好像生疏了许多。”
生疏?前世这个时候他们的关系也不见得多么亲近啊,细想起来,前世她直到穿上嫁衣,都不敢说自己和李成连有多么相知相熟。
前世她苦于父母双亡,只觉心中困苦,甚至和姜霖之间的联系都渐渐疏远,每日待在沈府看着院子里的海棠花发呆。
那三年里,几乎都是李成连单方面在靠近她,每日送来首饰糕点,时不时还能找到些其他国家的稀罕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沈予棠心里本就有些小女儿家的心思,便顺着他的温柔攻势,逐渐沦陷。
然而他面对楚景淮时的话里藏刀,沈予棠前些日子才见识。
自那时,她才知道李成连原来不止是看起来那般温润如玉,不仅如此,他对楚景淮还有一种微不可察的针对。
沈予棠垂了垂眸,“王爷说笑了,我是女子,合该与男子保持距离的。”
“是,如今看你过得还不错,我也放心了。”他话锋一转,“只是,你家里那些事,应该和我说的,我也好帮你啊”
沈予棠笑得无奈,“我想着自己能解决,就不给王爷找麻烦了。没成想,今日到底还是靠着王爷才能进去看看,”
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李成连,像是在审视,又更像只是彬彬有礼地注视。
李成连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示意下人给沈予棠倒了酒,继而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无需客气,能顺利进去便好。说来你三叔他们判的可是流放,陛下也是头疼了好几天才下的决定,怕这样对沈家太过严苛,你别怪陛下。”
“王爷又在说笑了,我怎会怪陛下,陛下听从帝师教诲,绝不以关系亲疏就对有罪之人轻轻放下,是明君所为。”
“如此便再好不过,我原本担心你会因陛下对沈家不留情面而伤心,毕竟沈府是你父亲的心血,你三叔他们虽然犯了错,但好歹是帝师的至亲……”
“王爷请放心,我知晓其中的道理。”
沈予棠捂着嘴轻笑道,她已经坐在这里和李成连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心下的不适感却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浓烈。
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让她别怪陛下,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从哪里去怪陛下。
况且李成连和帝师共同辅佐陛下,期间交流各种政见看法,又加上她这层关系,想必早就清楚沈家的家训,如今让她不要怪陛下,这话说得很难让人不多想。
沈予棠总觉得,李成连现在像是在挑拨她和陛下的关系。
她觉得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先不说她如今只能算个死人,她对陛下的看法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成连开口道:“予棠,我今日请你来,一来是想看看你这些时日过得如何,二来是想问你在淮安王府,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异常?没有。”
沈予棠摇摇头,心道最大的异常就是这一世的李成连,字字句句都很奇怪。
“是这样的,予棠,我觉得你父亲的死有蹊跷,所以这些时日也在暗中查探,果真查到一些线索。”
沈予棠微微拧眉,看向李成连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继续道:“几个月前,我们排查到暗藏在北陵境内大大小小九处南巍暗探的据点,以尚京城中的据点为中心,若非有人在北陵主导,是断不能发展到如此地步的。我当即写下密函交由你父亲,让他在无人处交给陛下,以免打草惊蛇。”
他满含愧疚的眼神看向沈予棠,顿止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不料,我当晚就遭遇杀手袭击,而你父亲那边……也出了事,密函也不知所踪。”
沈予棠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呆愣的眼中登时盈满了泪水。
“你是说,我父亲,他是被杀手所害。那我母亲呢?我母亲她只是一个妇人而已……她怎么也……”
李成连起身,坐到她旁边,沉凝着神色,皱着眉头,“予棠,想必是南巍人急着找出那份密函,才进了你家,被你母亲发现后便狠心杀害了她。并且,我的人还发现,淮安王的动向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沈予棠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簌簌滴落在木桌上,她拿出手帕想要擦干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所以我之前见你和淮安王一起,才不免有些焦急。毕竟南巍暗探据点的事情,他是嫌疑最大的,而且,不知他是否已经找到密函……若是他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沈予棠似乎受到了打击,语调万分无力,“王爷,楚景淮他……他真的是杀害我父母的人吗?”
“如今一切证据都指向他。予棠,我知道你害怕,但是你别担心,他一直没有对你出手,想必是还没找到密函。”
“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密函呀,王爷,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在他府上住着,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别害怕,密函丢了不是大事,他府上一定还有别的证据。只要你能找到证据,那他也就无处遁形了。”
李成连语气恳切温柔,满心满眼都是歉疚之意。
若不是沈予棠早已知道父亲死于梦徊草毒,而不是他说的被杀手暗杀,她就真的要信了。
李成连为何要骗她,又为何要故意挑拨她和陛下,缘由已经很明晰了。
方才她的确有一瞬不可置信,直到现在心中也如鼓擂动。
她没想到,费尽心思苦苦寻觅也无法探知的幕后凶手,此刻就在她面前演戏。
位高权重的年轻男子,故意编造父亲的死,继而又想诱骗她去怀疑楚景淮,只怕他所说的密函是真,但其中的内容却是假,假到令人发笑。
如果真是什么南巍暗探据点,他直接进宫找个机会给陛下说就完了,干嘛还大费周章写什么破密函,弯弯绕绕,岂不增加风险?
李成连真是骗过了所有人,人人都道他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可这皎皎面皮下,却藏着狠毒的真容。
她以为自己能看出楚景淮的伪装就多么了不得,然而现实直接给了她一闷棍,真正的豺狼,却让她一直深信那是羔羊。
沈予棠突然很想笑,但旋即又被莫大的悲痛淹没,好在她方才作出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此刻才不至于被人看出来。
她上一世,不仅带着凶手去祠堂祭拜了父母,还穿着喜服要嫁给他!
当时的李成连肯定很过瘾吧,过瘾他得到了帝师的权力,还能到帝师的灵位面前显摆,带着他们的女儿,耀武扬威。
沈予棠突然脑中一激灵,权力……
李成连害死了帝师,陛下手边便只有他一人可用,帝师权力空悬找不到可托付的人,就只能交给李成连。
难道在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李成连就不会想着再进一步吗?
沈予棠扪心自问,就算是她,也不会止步,不会让一个年幼的皇帝压在自己头上。李成连现在敢暗杀帝师,难保以后不会对皇帝下手。
但她现在还不能和李成连撕破脸皮,于是她抽了抽鼻子,拭去眼泪,柔柔道:“那王爷,我要怎么做?”
李成连见她终于肯帮自己,有些压抑不住的欣喜,“楚景淮府内有一间书房,他经常一进去就待大半天,我的人却无法探查,想必他的秘密,全在那里面。予棠,你找到机会进去,找出一卷紫色锦布包裹的卷轴,那便是楚景淮最致命的弱点。”
南巍那边他本不愿过多牵扯,但密函迟迟未能找到,若是有人暗中交给了皇帝,那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密函不是楚景淮的罪证,而是他的!
如今只能赶紧帮南巍那边的人办事,找到楚景淮暗中发展势力的证据,才能让他们出兵帮自己夺回皇位。
看着旁边女子懵懵懂懂的表情,他有些急,拿出准备好的匕首和哨子,道。
“予棠,这些东西你收好,若是在楚景淮那边遇到危险,就吹响这个哨子,再不济,就杀了他。”
他眼中戾气难掩,有些强硬得把东西塞给沈予棠。眼前的女子可不能死,若是南巍那边变卦,此人便是他最后的棋子。
能同时牵制皇帝和楚景淮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