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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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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两个野大夫,随口胡说,就想冤我沈家,我夫人和我怎么会有孩子……”
沈文昌急着反驳,语毕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好笑。
楚景淮提高音量,反问他,“沈老爷,夫妻间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况且,我师弟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难道我二人还会故意骗你?”
“你若是不信,再去找别的大夫来看就成。”沈予棠瞥了他一眼,收起脉案,“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师弟的事。”
这一来一回,围观的百姓哪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沈文昌的夫人突然有喜,看他的反应,那孩子必定不是他的。
“想不到今天能看到这种热闹哈哈哈。”
“这事儿可比周家的有意思多了。”
“孩子不是沈老爷的,那是谁的?谁胆子这么大啊,这可是要下大狱的罪。”
沈文昌丢脸丢到众人面前,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金玉琴那女人……背着他做出了苟且之事!
他也没脸真的再去另请大夫,几乎全京城都知道他们夫妻不和睦,以往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
以前不发作只是因为金玉琴娘家有钱,自己的兄长虽然是帝师,但对家人管束严格,每人每月的银子都是有定量的,他有时候还要指着金玉琴的嫁妆贴补自己。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做出这种事,这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
沈予棠冷眼看他五颜六色的表情,心里冷哼,“沈老爷,我师弟的事情还没完呢,你们沈家说什么也要自纠自查一下吧,要不然,我就带着人,自己进去找。”
今日街上人多,看戏的人里不乏也有一些忠义之士,此刻也想帮沈予棠一把,“这位小兄弟,我们陪你一起进去找人,量他再大的官,也不敢当众动手!”
“沈老爷,我们不管你家里的事,但我师弟可能就是因为诊出了喜脉,这才被你夫人抓起来的,我师弟他好可怜呐!你若是不给一个交代,我们便去告官,让衙门来评理!”沈予棠眼里含着泪。
四周声讨的声音越来越多,其中夹杂着几句笑话沈文昌管不住媳妇的言语,全都尽数钻进他的耳朵,沈文昌心里涌起一股气劲儿,拳头紧握,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别人说他懦弱,说他无能,偏偏他还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确实软了大半辈子,这么些年在尚京,他从来没有机会抬起头,上有受人敬仰爱戴的兄长,家里又有强势不饶人的妻子。
就连……就连那个庶子!早年暗嘲他是个商人,但现在也比自己混得好上许多。
他手上不停抠弄着坚硬的玉扳指,终于冒出一句话,“我定会派人查大夫的下落,有这么多人作见证,两位只需安心等消息即可。”
那个大夫的下落他并不关心,多半就是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杀了,到时候找一圈无果,说出去也是他寻过了,这两人应当也不会再说什么罢。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那个野种到底是谁的。他被人戴了绿帽子的事,肯定待会儿就会传的沸沸扬扬,与其继续忍耐,不如直接把金玉琴告到衙门去,到时候,她和奸夫下狱,自己也不用继续听她的责骂。
想到这里,沈文昌的眼中头一次露出了阴狠的神色。
沈予棠决定见好就收,看了一眼楚景淮,道:“既如此,我们二人便在客栈里等沈老爷的消息。”她转身喊道:“今日感谢各位相助,这位沈老爷的答应派人寻我师弟,我和师兄就先回客栈等消息,相信沈老爷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聚拢的人群逐渐散去,流言马上就会插上翅膀,飞向尚京各个角落。
回到客栈,关上门,沈予棠这才笑出声来。
“哈哈哈我第一次见沈文昌那个表情,他肯定快气炸了。”
楚景淮笑笑,“气得不行但又不敢直接当人面发作,他未免也太窝囊了。”
“这是当然,要不然沈文从和金玉琴也不敢做出这些事啊。他现在定是想着要去状告金玉琴,反正全京城都知道这事儿了。”
沈予棠嘴角浮起笑意,要是他知道孩子是沈文从的,那才是要气疯吧……
“棠儿,喜怒不形于色。”父亲的教导回荡在耳边。
沈予棠没由来的心虚,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幸灾乐祸了,收敛表情,她问道:“我这样看人笑话是不是不太好?”
“在我面前,你无需压抑自己,想笑就笑便是。”楚景淮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以为她还是心有愧疚,转身正色道:“他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在他面前就能随意吗?沈予棠垂下头,看向鞋尖,好像确实如此,他们俩现在共处一室,都是自己最放松的样子。
上前走向他,在他身旁站定,“回想起来,我们好像一开始就没有装过。”
她说的是在荒庙外相遇时,她没有可以掩藏身份,楚景淮也没有戴他的面具。
楚景淮像是在回想什么,“嗯,你在位置上偶尔会露出无聊的表情,我都看见了。”
“什么?”沈予棠对他的话有些不解。
楚景淮认真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两年前的宫宴上。每次你应付完一波人,都会悄悄叹一口气。”
“!!!这你都看见了?”沈予棠以为他压根不会注意到自己。
楚景淮伸出修长手指在她额头上轻推了一下,笑着说:“自然,帝师之女,我再如何也是会关注一些的。”
结果刚好每次都看见某只小狐狸无奈叹气。
沈予棠嘟哝道:“我向来不喜那些场合,但宫里的邀请我也不敢不去嘛,没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她愣了愣,“那你为什么不来和我客套两句?”
“你都无奈到叹气了,我还去惹你心烦?”楚景淮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红枣糕。
她本就是说笑的,楚景淮在北陵装得规规矩矩,自是不会和女子主动有来往,甚至她都是半自荐半威胁才说服他。
“这样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就是在两年前。”
楚景淮压低声音,漫不经心道:“哦——原来你当时也在偷偷观察我啊。要是我今日不提,看来某人还不想承认吧。”
“是呀,我当时就是好奇,“低眉顺眼”的南巍质子到底什么样。”沈予棠说罢就在心中感慨,自己重生后真是越来越没有以前的影子了,特别是面对楚景淮,他说一句自己就想回一句,不愿落下风。
决定不再被楚景淮牵着鼻子走的沈予棠主动换了话题,“陈大哥那边,可以行动了。”
“陈明方才一直在人群里,现下已经去办事了。”
在他们的计划里,陈明会在他们行动后去人多的闹市酒楼传消息,把沈文从拉近流言中心,给沈文昌最后的沉重一击。
尚京城乃是当今世间各国都城里最富有繁华的地方,连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也是环境优美别致的。
雕花木窗用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棍支起,金黄的阳光透进屋中,好似一幅装裱细致的画卷。客栈外的五棵柳树伫立在小溪边,被风一吹,带起些羽毛般的柳絮,沈予棠阖上眼,感受这股岁月静好。
他们做戏做全套,还特意来林路住的客栈要了一间房。
在房里一直待到了傍晚,窗口泄进来的画卷已然变了色调,此时被笼罩上了一层昏黄的光影。
下了木梯,喧闹的客栈一楼正谈论着同一件事。
“赌一吊钱!那孩子绝对是那沈文从的。”
一个有些醉意的男子一拍桌,口水飞溅,“一吊钱算什么!老子再加两瓶冬雪酿,孩子多半是沈府哪个小厮护院的。”
沈予棠一抬眉,哟呵,冬雪酿都拿来赌了,这酒可不便宜啊。
“我听闻沈文从的生意顺风顺水,院儿里好几房年轻貌美的小妾呢,怎么会和自己的二嫂……”又一人摆着手,表示不信流言。
那喝醉的男子笑话他们不懂,“你们这就少了点见识了,就是因为他们是那种关系,这事儿才刺激,你们没听过那出《乱鸳鸯》嘛?不就这么个故事。”
其余人思索了一下,骤然露出让人生厌的猥琐笑容,那戏就算没看过也是听过的,主人公可不就是和自己丈夫的亲弟弟私奔了。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听闻那金玉琴虽然年过三十,但人还是风韵犹存的。况且哪个男人会嫌自己女人多啊。”
几人大笑起来,嘴里又吐出几句污言秽语。
沈予棠非常嫌恶这种人,加快脚步掠过他们,坐在了最远的位置上。
“怎么了?觉得恶心?”楚景淮冷淡地扫过那些人。
沈予棠觉得这屋里都有令人作呕的气味了,转身面向窗户,“嗯。”
只简单的回答了一个闷音,生怕自己吐出来,旋即还是开口,“谈论此事的人不少,但还只是流言,得找机会让人亲眼撞破,你还记得福福吗?”
楚景淮一本正经道:“记得,就是那条和我很像的狗。”
沈予棠反胃的感觉稍微好了点,“对就是它,福福最馋羊肉了,只要用羊肉引它,它肯定会往金玉琴那里跑。”
“你打算让一只狗来撞破?而且事情败露,他们恐怕会收敛一段时间。”楚景淮语调带笑。
斜了他一眼,沈予棠道:“你说笑了。沈文昌白日都在户部,让他亲自发现自然不现实,福福是沈元彦养的,让他去发现这事,效果一样的。”
沈元彦藏不住事,又蠢得搞不清局面,届时定会觉得他父亲的脸面受损,跑去沈文昌那里揭发他母亲。
只是,他们的事里有一个最无辜的人,那就是沈文从的正妻高莲,她嫁入沈家也有十几年了,但沈文从一向不喜她,两人也没有孩子,这事捅出去后,她恐会被人嘲笑。
“在担心什么?”楚景淮的声音传来。
沈予棠摇摇头,“没什么。”她不打算告诉楚景淮,不然到时候又得麻烦他了,高莲性子软弱,要让她做出改变只怕有些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