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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后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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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折镜。”唐临渊将一柄嵌了宝石华丽繁复的匕首递还给了游离,他也是偶然遇见花了高价买下来的,他清楚游离对那柄匕首的重视,钱财是最重要的,有时候又是最不重要的。
对于江湖世家又颇具少年意气的侠客来说永远都是不重要的。
游离接过道了声谢。
他们见过曾经的游离,也见过病中的游离,更明白如今的游离是最好的,挣脱了枷锁也有了爱人。
“离教在中原又有异动,游离,我们还跟从前一样结伴同行,行侠仗义好不好?”蓝楹兴致勃勃地问游离。
望湖山庄不过是离教入主中原的一条路而已,没有了望湖山庄只要它想也还有无数的法子。
世人做一件事,或为名或为利,到底是为旁的的少。
没有离教也还有别的,光与暗本就是并生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游离的余光看向苏词而后摇了摇头:“不必。”
他不想苏词奔波劳碌,闯荡江湖也是风餐露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或许他们应该有一个安定下来的家了。
苏词倒是饶有兴致地接了话:“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当一个侠客,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苏词偏头看了游离一眼,游离清楚自己的心思,自己又怎么不明白游离的想法:“不过不是现在。”
游离听见苏词的言语不自觉地看向他。
苏词自然而然地去牵游离的手:“过两年吧,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了,现在我们想过一段时间自己的小日子。”
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并且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着,应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苏词也有这样的同伴,所以他并不想游离因为自己而牺牲这样的美好。
“苏词。”游离拧眉,他其实并不怎么赞同,江湖是有风雨和生死的,游离并不想苏词陷入危险。
“你不怎么了解朝堂,我也不了解江湖啊,听说书人说的挺有意思的,你保护我呀,而且我的武功不低的。”苏词云淡风轻地揭过。
游离哑然,众人跟着附和都说着有我在想动你也该问过我们的意见之类的言语。
苏词同他们说得上话也只是因为游离的缘故而已,听他们把自己当做自己人的言语心中还是划过一股暖流弯着眼说了句谢。
之前陆川说过去长庚城中寻他那小徒弟了,如今来登泰岳的却不见他的人影,苏词一问方知他是独自一人踏遍山川湖海济世救人去了,去坊间也去村落……
有些荒唐,却像是他的性子。
一行人游历了东郡琅琊过后最终还是分道而行,游离与苏词选择了下江南,到笠泽边上安家,二人只能先用身上值钱的物件暂且抵押买下了属于他们的家——笠泽上的一艘画舫,画舫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为了生计,二人不得已要找一些活干,苏词想要去酒楼里抚琴维持生计被游离拒绝了,最终成了个年轻的教书先生,清贫但也闲适。
偶尔他会跟游离上山打猎,收获不错的时候也能赚上半两碎银。
衣食无忧附庸风雅的士大夫生活已成过往,如今这样的苏词却更觉真实。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却在有一日出现了变故,
游离失踪了几日苏词寻不见他,一日黄昏蓦然出现在苏词的面前手上拿着的是雪白的狐皮裘衣,像献宝似的要将它送给苏词。
看见游离的满身疲惫和风尘仆仆,苏词不是喜悦而是担忧和酸涩:“这几天去哪了?”
游离总是不擅长说谎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几句话来仿佛心里有鬼,最后自暴自弃似的吐露实情:“我在铺子里看见这件裘衣觉得很适合你,身上又没有银两,就去烟雨楼接了个悬赏令……”
消失了数年的杀手黎重出江湖,他虽然杀的是恶人,用杀人牟利的方式他依然不喜欢,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来钱快一些。
世家贵族子弟贪图享乐花钱如流水,可他们连日的奔波劳碌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这便是世道……
除苏词和他的朋友之外,其余的游离一概是看不起的。
只有苏词,游离总惭愧自己养不起他,给不了他衣来伸手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是为了我,又有什么好值得愧疚的。”苏词靠近他将人抱进了怀里,“你的这份心意,我很高兴。
只是,我会担心的啊,接任务就会有危险,就算以后需要了带上我好不好?”
“我……”游离哑然。
“我不是那些腐朽的书生和士族,既是恶人杀便杀了,我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和善良来听他们讲故事原谅他们,认为他们罪不至死。
我知道游离你又要说你也是恶人了,但是有句话叫做先入为主知不知道?
你的那个庄主才是彻头彻尾的恶人,你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再者说,你要下地狱我就陪你一起。”人心都是偏的,苏词不介意自己的心再偏的厉害一些,再者说江湖和朝堂本就不同,不讲究律法,更多了杀伐,苏词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思维需要转化。
他们常说的:江湖不知有义气,还有生死。
游离隐瞒是怕自己会不悦,可自己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恶人?
苏词叹息松开了怀抱从游离手上接过裘衣:“还有啊,我很喜欢。”
苏词可以没有蜀锦,没有苏绣,没有裘衣大氅,没有华丽名贵的配饰,可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你喜欢就好。”游离词拙,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回应的句子。
“好了,回家吃饭了。”苏词一手拿着裘衣,另一只手牵着游离。
无尽的黄昏染红了地平线,
一路上二人闲聊着,
“你不让我卖艺,我不如经商也是可以的,只是经商需要本钱,这个本钱还需要我们一起努力了。”
“我……”
“我知道我说过了让你养的,只是这样也算是你养我对不对?
可除非必要,我不想你再陷入危险。
而且我也是男人……”
“我知道……”
“每个人所擅长的不一样嘛,我家游予怀还是很厉害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杀手大人。
从商了就不能入仕了,但是陛下早就说过苏家世代子孙都不得入仕的。
可惜了,我和你不能生孩子,陛下说的世代子孙怕是无望咯……”
苏词调侃式的感慨带着几分怅然,感慨的不是断子绝孙,还是他们苏家的穷途末路。
“苏词……”
话题一转,苏词又开始同游离聊起了别的:“我教那些孩子乐理,琴筑,怎么就没有一个孩子是感兴趣的呢?
当真有这么无聊吗?
还不如踢毽子的游戏?”
游离想起了犯困的那个夜晚,又不好意思说的确很无聊:“孩子是需要兴趣和启蒙的,不如将一些诗歌编成童谣或许更能激发他们的兴趣。”
苏词的眼睛亮了亮:“就比如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游离,你当真好聪明,你怎么能想到这些,我就想不到呢。”
游离没有接话,其实不是他聪明,只是他年幼时或许同这些孩子的生长环境是相似的,更能明白他们想的什么,而苏词是长安城中最高贵的世家里培养出来的公子,到底是不同,一个更自由,一个是被规矩拘束起来了的。
湖边一处画舫中的油灯亮了,散发着昏黄的光,一轮月倒映在湖中,微风拂过,泛起了微澜……
又是一年春日,一声惊蛰的春雷,细雨便不停地下着,天虽然总是阴沉沉的,却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湖边的垂柳抽了芽,桃李也长出了花苞,泥泞的土地重新有了绿意,山上的杜鹃,和衔泥的燕子……
笠泽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数丈之外便已经看不清了,斜风细雨,湖中的画舫飘摇着,雨珠扎入水中或是落在船上是这世间再动听不过的乐声。
晨日里画舫中的人犯着懒,苏词还钻在游离的怀中睡着觉,半梦半醒想是睡已经睡不着了。
喃喃地说着话,困倦中的人说话都那样可爱,尾音总是拉长而不自知:“不愧是烟雨江南,雨都下个不停了。
不过景色是真的好看,像是在画里似的。
昨日里抚琴,今日或许可以钓鱼煮汤喝。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高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这是不是个吃河豚的好季节?我也想尝尝……”
苏词说着说着还咂了咂嘴。
“河豚有毒。”游离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说道。
“处理得当就无毒,还是人间美味。”苏词略带不满地拍了拍他的手又翻了个身。
到底是睡不着,苏词还是选择睁了眼,轩窗外的雨珠串成了帘,是碧绿的湖水,微风夹杂着细雨斜斜地落入水中泛起了数不清的波澜。
整个人间氲氤在雾气之中仿若仙境。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苏词深吸了口气后翻了个身趴在游离的身上问他,“你知道后两句是什么吗?”
苏词的笑意味深长,一只手与游离十指相扣,俯身在游离的耳畔轻语:“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