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风烟挽

50、后续四

　　除夕夜的热闹直至天明方才散去，众人睡在厅堂里东倒西歪的，算得上是清醒的唯有林悸，他是皇子，不该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又该生出不该有的祸端来。
　　只是这次分开也不知下次聚首是什么时候，经历了这样多，其实知道彼此安好便已足够，至少还能说上一句后会有期。

　　苏词二人沐浴后穿了新衣，正月初一，是要去祭扫的。
　　两个人带了许多的香烛纸钱，苏老爷子却没有一起过来。

　　“爷爷他要先去山上，再来这里陪奶奶。”苏词顺口说了一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老爷子重情，他总觉得当年那些同他并肩作战的将士们将性命和希望交托给了他，他没能够做好，也没能够带大家来看一看这天下太平，他总觉得自己不是英雄，只是苟活下来的那个。

　　苏家的祖坟在朝阳的地方，风水极佳，照理来说这样的大户人家是要有祠堂宗庙和陵寝的，但是没有，棺木一副黄土一抔，只是墓碑上的文字诉说着他们的生平与不凡。

　　日光驱散了几分寒意，一壶清酒几碟小菜，香火和纸钱燃着，苏词大喇喇地坐在了碑前与亡魂共饮:“我把人给你们带过来了，他叫游离，怎么？还满意吗？不过不满意也没办法，你们现在也不能反对我了。”

　　“说来也怪，思念就像迷雾一样朦胧了你们的模样，你们的声音还是清晰。”苏词又倒了一盏酒，“我一直在想，等到更久远的以后，我会不会把你们的声音也忘了……”
　　“史书留名当真是恶名也是名，至少千百年后的人翻阅史书的时候还会瞧见你们的姓名。”苏词像是嘲弄般的语调兀自说着话。
　　游离就这样站在苏词的身后陪着他，这些事游离并不能替他承担，能做的只有陪伴而已，何况过去了这样久的时日，时间总会冲淡许多东西。

　　他们并没有在墓地里停留多久，之后便回了趟家，放完了东西以后苏词带着游离直奔林悸的府邸去。

　　苏词所谓的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便是此地了：“之前林悸挺受陛下宠爱的，封王的时候将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的府邸赐给他了。
　　比别的王府都要大，而且里面有一间屋子是有汤泉的。
　　虽然现在被我连累了，但陛下也未收回去。”
　　苏词让小厮进去通禀的时候同游离解释，如今也算是释然了吧，他总以为是自己连累了这些人，可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也会是心甘情愿的。

　　今早凌晨，大家都睡得深沉的时候，林悸和苏词两个算得上是最清醒的人单独说了会话。
　　“父皇找了个由头罢免了我的官职，大家都以为我失宠了，也有许多人倒戈。
　　但其实圣意又岂是这么好揣测的，彼时所有人都看着我，想要害我，如今倒是不用那么担心这些事了。”林悸同苏词坐在院子里，东方启明。
　　苏词哑然：“王爷……”

　　“那位置上的人要人生要人死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我说了坐上那位置未必是天下第一快意事。
　　何况胜负未分，我是否真的是被父皇放弃了还未可知呢。”林悸从来都是内敛的，在那一刻却那样的自信而张扬，“即便被放弃了，那就优秀到所有人都无法忽略我。
　　为了林家的以后，为了这山河万里，父皇会重新审视我的。”
　　林悸的说法苏词明白了，他要自己不必愧疚。

　　而林悸是自己一开始选择的人，苏词自然是相信他的，如果那位置上的人当真是明君，便不会因为自己放弃了他最优秀的儿子。
　　苏词在那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何况我是在你离开长安之后被革职的，你也不必避着我。”林悸看了苏词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多的自不必说，苏词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长安？”林悸又问。
　　“过几日罢。”苏词看向屋内，目光温柔了些许，“陪他看四时风景，也陪他去行走江湖。
　　他说了，他要同我学击筑的。”

　　苏词收回了目光：“如今还留在长安城中的朋友只剩下你了，我祖父，也劳烦你照顾一二。”
　　“苏老将军如今年事已高，你其实留在长安也未尝不可。”林悸建议道。

　　“我留下来，祖父怕是会不自在。”苏词摇头拒绝林悸的建议，莞尔一笑似是感慨的语调，“祖父的脾气我最清楚。”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祖父停留在属于他的时光里，又怎么会愿意让自己陪着他。

　　凌晨的谈话戛然而止，游离的言语打断了苏词的思绪：“当年刺杀的事……”
　　苏词回过神来及时打断了游离的言语：“过去的事情便算是过去了，你也并未真的伤到他，何况他也未必不清楚那人是你。
　　有些的事，是心照不宣。
　　照这么说他还是我仇人的孩子呢，只是这仇我不能报也不会那样狭隘地转接到他的身上，就到此为止吧。
　　人生在世，谁都无可奈何而已。”

　　“无论是谁让你做的，庙堂之上的事你不用明白，左右如今你自由了。
　　你欠我的，不欠他的，你用一辈子来还便好。”苏词也无所谓外人的目光，兀自牵着游离的手，他们站在阳光下，微风和煦吹起了几缕青丝。

　　林悸如今是个闲散王爷，听说苏词来了也是亲自来迎的，寒暄不了几句苏词说借王爷的汤泉一用。
　　林悸也未多想，只是说如此寒冬泡个汤泉也不错，就由着小厮领人去了。

　　等二人消失在视线里，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像是问身边的随从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们是真的为了泡汤泉吗？”
　　林悸如今的年纪怎么也算是孩子的爹了，有些事情不想懂也不行，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忽然有些后悔方才答应的果断，无奈地嘱咐了身边的小厮：“告诉他们不用进去伺候，等苏公子他们出来了屋内的一切务必清理干净。”
　　主子的吩咐，下人只要照做就是，小厮应声称是。

　　而另一边，屋内氲氤着雾气，温暖如春，那衣衫落了一地，游离将苏词摁在地上亲吻着……

　　一吻毕，游离停止动作的间隙，苏词将人反压了过来……
　　苏词的指节寸寸往下，整个人一点点地下移进入了水中，直至手掌握住了游离的脚踝，带着点恶劣的将人往下一拽，整个人拽进了水中。
　　猝不及防的举动，游离有一瞬间的恐慌，最终是被苏词捞进了怀里。
　　苏词依旧笑着，带着点孩子气的举动看得游离有几分晃神。

　　游离挣开了苏词的怀抱，用手去接了一抔水往苏词身上洒去，苏词躲避不及，发间沾染了水珠。
　　脸上也沾染了些许，苏词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带着点稍许的茫然。
　　等到回过神来，脸上也藏不住的笑意，佯装生气地朝人扑去，游离下意识地接住他，两个人倒进了水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两个人在水中缠斗着，苏词捧着游离的脸看着他，缓缓地靠近咬上了游离的唇，二人在水下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钻出水面后的二人喘息着，水珠顺着青丝滑落……
　　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欲\望中，看着彼此的目光炽热……

　　其实他们从来没有规定过上下，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情之所至，凭心而动，起初两人都想为对方妥协，可到了如今其实无论上下，只要是对方，都是享受的。

　　这天他们过得有些荒唐，都玩得有些疲惫，或许是心血来潮，偶尔也会疯上一次。
　　事后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要是以后有钱了，我要买一处大宅子，也要有这么一处汤泉，还要有一处冰窖，夏日里用来避暑和做酥山。
　　要有一处院子和池塘，池塘里种半池莲花，池塘边再栽一棵垂柳……”苏词穿着衣裳勾画着他们的以后。
　　游离不言不语地听着，不动声色地将他说的话记进了心里。

　　“杀手大人，叫一声哥哥来听听。”苏词被人托着重量，一双手还捧着他的脸说道。
　　游离犹豫之中带着点羞涩，不过还是说出口了：“哥哥。”

　　苏词莞尔，理所当然地告诉他：“好啦，以后你有家人，有长辈，有朋友，有哥哥，有妹妹，还有夫君。
　　杀手大人，你的世界有很多人咯。”
　　游离不知所言，最后哑声说了句：“你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