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土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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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湘予得知消息后脸色刷白，立即前往了下游，但尸体上面已经盖上了布。
周遭拉了警戒线，警察脸色凝重地执法记录，看到陈湘予来了便走了过来。
青年个子不高，看着大概也就一米七五左右，警察打量了他两眼，觉得对方脸上的失魂不似作伪。
“你是最后见过他的人。”警察不着声色地说。
他希望看到对方惊恐的模样。
但是没有，陈湘予只是仍旧处在困惑与恍惚当中，甚至直接承认了，“是，他前些天来我门口找我。”
“为了什么？”警察咄咄相逼。
陈湘予只是看着白布旁边的那个边角，眼眸暗了下，最后将视线移到警察身上，对方年纪不大，似乎与他同龄。
“相亲。”陈湘予不觉得这是什么说不出口的，只是莫名地往前走了一步，他想去看看尸体。
看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但是警察似乎不可置信，拧着眉反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甚至动手拉住了陈湘予。
在警察的视野里，这个长相秀气的男人眼皮微垂，随后仰头看向了他，浅棕的眸子很是平静，嘴唇一张一合，只是说：
“和我相亲，我喜欢男人。”
陈湘予没等多久，对方就仿佛抓到了烫手山芋一般地松开了他。
他不在意这个打量的视线，陈湘予只是觉得古怪，躺在那里的尸体对他的吸引力为什么那么强……
要去看看，要去看。
警察见状又想阻拦，但此刻旁边来了个人，似乎是他的同事。
同事简单问询了下陈湘予，得知了简单的社会关系，随后解释道，“场面有些血腥，我不建议你去看，痕检还在进行中，你与他的社会关系仅仅只有三天。”
同事点到为止，抬眸看了下这个脸色极差的青年。
相亲对象么……
“还是别去看了，家属指不定会把仇恨迁移到你身上，回去吧。”同事摆了摆手，示意陈湘予离开。
倒是刚才那个警察频频地往这边看，神色变幻了好几次。
没看成。
陈湘予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叫做“张林”的人是皮肉分离的，死的场合也不对，虽然在河边，但尸体没有肿胀，也没有破损。
龙水村本身经历过一次山洪，人数很少，能够完成剥皮的青壮年少之又少，趋近于无。
唯一的疑点就是阿婆与陈湘予二人，毕竟死者是出于相亲目的来的。并且经过调查显示，此人在市里存在滥交与□□等行为，有过拘留记录。手机上存在多个约炮群和□□交流群，品行不端。
但这些陈湘予一无所知。
笔录室对面还是上次见过的警察，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少数群体的知识观念，很客观地询问道，“只是因为那个老太太，你就接受了相亲？”
“是。”
警察冷哼一声，莫名觉得不合适，“你这样太随便了。”
旁边的同事听到这话蹙了蹙眉，觉得这样说话有些主观，斜了一眼，神色有些不郁。
他温和地开口说，“他死前找你说什么？”
陈湘予就把当天的事复述了一遍，事无巨细，很配合，但估计是室内冷气开的太大了，陈湘予咳嗽了下。
警察撇了一眼，给关了。
“根据你的说法，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好的相亲对象，会帮你干活，还会帮那老太太的忙，这极大可能是出于对你的不良企图。这可以解释的通……”同事缓慢地说着，随后捏了下笔。
话峰一转。
同事问，“龙水村看起来人不多的样子？”
“嗯，山洪带走了很多人。”
“听说你们在死者失踪的前一天在招魂？那是什么说法？”同事又问。
陈湘予微微蹙了下眉，手指蜷缩了下，他不喜欢对面这两个人的态度，好似他们是山沟里未开化的土著一样。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陈湘予有些担心阿婆，脸色显得苍白，他只是说，“阿婆的孙子在河边受了惊吓，龙水村有说法是魂丢了，喊一喊就好了。”
那个警察还是没忍住切了一声。
陈湘予唇角往下撇了下，有些烦闷。
同事倒是没往自己右边看，只是说，“噢，那孩子怎么被吓到了？”
陈湘予垂眸想了想，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那天听到孩子在床上喊叫了，于是道，“他说他看见有个黑影在洗衣服。”
警察顿时嗤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那个衣服长着人的手脚，像风筝在河上漂。”
室内一片死寂——
但很快同事就兴奋了起来，他倾身去问，眼眸中闪着光，“那很可能就是凶手！那个衣服，就是尸体。”
陈湘予面色白了白。
同事只是问，“那孩子看的黑影长什么模样？他有什么标志性特征？他在外面吧？把他叫过来！”
陈湘予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垂下头也没说。
狗蛋还是来了，他年纪小，坐在阿婆旁边，见到陈湘予出来就喊小予小予。
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陈湘予有些担心，他蹲下身子说，“他们会问你那天撞邪的事……”
孩子顿时面色空白，一副茫然的样子。
陈湘予有些无奈，孩子早就忘记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去过河边了。
这怎么说？
喊魂那天有村民看到他了，所以这个警方是会知道的，只是当天的细节，孩子已经全忘了。
这……
“你就去吧，我和阿婆待会带你去买米糕。”陈湘予保证道。
问询当然是没有结果的，这个孩子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也对去过河边矢口否认。
至于陈湘予知道的，那是在狗蛋昏迷不醒的时候呢喃出来的。
也不太全。
最终陈湘予还是又进去了。
两位警察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似乎有些烦闷，先前那个同事问，“同志，这毕竟是人命，我们难免要多问问，还请你不要介意。”
陈湘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孩子全忘了……”
陈湘予解释道，“喊魂之后，年纪小的就会不记得当时的事，这很常见。在龙水村，醒来的孩子如果还记得当时吓到的事，那仪式就没成功，东西会半夜接着把魂索走的。”
警察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有些阴凉。
“那你先前的说辞？”
陈湘予诚实道，“那是孩子意识不清的时候喊的。我本人并没有在河边见到东西。”
案件陷入了停滞。
似乎谁也无法指认出嫌疑人，死者相貌过于凄惨，根据监控显示龙水村并没有再进来过外人，那凶手就应该是龙水村里面的。
但排查了所有人员，龙水村共计十八户，其中一半都是老人，另外几个是8-12岁的孩童，剩下一个陈湘予。
偏偏陈湘予长得无害又瘦弱，从行为模式上来看，他甚至打个水都要歇一会。
实在没有能力去完成那么劳累的谋杀活动。
于是当天就让他们回去了。
后来那个警察有来找过陈湘予，似乎还是不死心，在他院子里吐槽，“你打水这么费劲？”
陈湘予没有理会对方，只是自己提着水桶朝东边屋子里走，然后走到水缸那边，歇一会，抬手将水倒入水缸里。
循环往复。
警察似乎很是憋屈，那明显就是个凶杀案，但迟迟找不到凶手。
换谁谁难受。
眼看陈湘予又去挑水了，警察似乎是受不了，直接迈步走过去把水桶抢了过来，帮人灌完水缸了。
“行了，别给自己找活干了。”
陈湘予眉宇间有些轻微的不快，但毕竟是办案，他也不能说什么。
警察找不到线索，就硬是蹲在这里，似乎觉得这小院子里藏着未知嫌疑人似的。
“我之前还担心死者家属会找你麻烦，但你猜怎么着？”对方个子有些高，是垂眸看着陈湘予的。
许烨万分不解地盯着这个山沟里的土包子，觉得此人真是走大运了，“死者家属与死者早在几年前就断绝关系了，是因为赌博。这个案子，由于死者生前劣迹斑斑，导致无人去在意谁杀的，怎么死的。反而觉得死得好。”
陈湘予后退两步，面色平淡，“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挺冷心冷肺的，那不是你相亲对象么？”许烨打量了下陈湘予，他是个破案狂，根本就不愿意放下悬案，这次的事简直是跟活吞了一万字苍蝇一样难受。
局里还说什么龙水村本来就很古怪，兴许是别的东西。
开玩笑，他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说法。
当地人就是怕事。
他就隔着耗上了，不信还找不到凶手的踪迹了。
陈湘予听出来这话的阴阳怪气了，只是平和道，“许警官，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何必在这里绕弯子。”
对方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随您日后调查，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恶心到您了，不好意思。”陈湘予提着水桶回屋了，压根没管院子里的人。
许烨顿时有些尴尬，他在人后面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欸！”
不欢而散。
陈湘予后几天一直在阿婆家跑，狗蛋在院子里给他编狗尾巴兔子，现下已经弄成一排兔子了。
“小予小予，给你。”
陈湘予坐在马扎上，替阿婆把了个脉，他十几岁的时候去镇子上学过中医，那老中医人很好，原本是想将一身本事传给陈湘予的，但是奈何命运无常，不到两年人就走了。
陈湘予也没学成，只是学到了点皮毛，能简单看下身体状态。
“阿婆，没事。警方说了，那个人本来就犯过罪，死了不是我们造成的。”
阿婆心想哪是这回事，拍了下陈湘予的胳膊，“欸！阿婆连人家犯罪过都不知道！阿婆以后再也不给你介绍对象了，阿婆就是个瞎了眼的！！”
老人家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估摸不来个半年是过不去了。
陈湘予坐在马扎上，看了下天，有些阴沉了。
“小予，要下雨了，你快回去吧。”狗蛋站起身子来，去堂屋给人去拿伞。
陈湘予没要，只是步行回了家。
但雨水越下越大，短短的一段距离他的衣服就打湿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陈湘予越走越快，越走越着急，仿佛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砰！”
他用力地将门合上，脊背贴在门后，人慢慢地滑下去。
外面闪电交加，是雷阵雨。
陈湘予惊恐地吞了口口水，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他并非没有受到那个案子的影响。
相反，他受得影响最大。
他去看那个叫做张林的尸体了……
根本，根本不是他见过的人的样子。
也就在此时，许烨正开车准备回市里，心里乱糟糟的。
他怎么成这样的人了呢？
同性恋就同性恋，做什么刺人家？
外面的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前车窗，几乎要看不清路了，他索性先停在路边了，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
男人随后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斜斜地叼在嘴里，打火机啪哒一声，顿时车内烟云缭绕的。
“喂，嗯，我在龙水村呢。”许烨接了个局里的电话。
那边语焉不详地警告，“不要独自前往那个地方，谁允许你独自行动的！”
“回来了没有！”
许烨莫名其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蹙眉敷衍道，“行了行了，在路上了。”
外面雨势更大了，劈里啪啦的仿佛在敲打车窗似的。
那边的人说得实在是太烦了，许烨应付了两下就挂了，心烦意乱地看了下路况。
至于这么倒霉么，这怎么走？
要不再去那小土包子呢？避避雨总不至于把他赶走吧？
顺便，就是顺便，道个歉。
许烨抬手打算倒车，但是就在这时，车子突然熄火了，他低头暗骂一声，只能重新去打火。
但就跟见了鬼一样，死活打不起来。
许烨气笑了，拿起手机打算和同事打电话，但转念一想，小土包子离得近点。
于是就换了个号码。
但刚按下拨打的电话，车身后面就砰的一响，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击一样。
许烨拧眉回头去看——
“喂？”陈湘予在家里收拾东西，看到有电话就接了。
但那边没有人回话，只是很乱的杂音。
好像是雨。
“谁啊？有人吗？”陈湘予又问了一下。
那边照旧还是没有人回话，陈湘予觉得可能是不小心误触了，所以就打算直接挂了。
就在这时，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了呼吸的气流声。
“陈湘予。”
陈湘予一愣，这不那个警察的声音吗？他蹙了蹙眉，又来讽刺他么？
“许警官，我不记得我给过你号码，你这难道不属于滥用职权吗？”
那边似乎是停顿了下，但又缓慢的说道，“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后面的语调更为沉，仿佛是那人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陈湘予愣神了下，但很快说道，“没关系。反正我确实是个同性恋。挂了——”
那边突然说道，“小——，陈湘予，雨太大，容易出车祸，我能去你家避避雨吗？”
峰回路转。
让人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土包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