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目玩家沉迷养猫》不织鱼

9、塞沃巴克灵术院（4）

　　“我来见一位老朋友。”秦逐照说，“伊文，你在门口等我——”

　　“我不要！”伊文抢先拽住他的衣角，理直气壮地说，“我害怕。”

　　说实话秦逐照也担心独留伊文在外，这只灾兽会不会失手炸了黑市。他审视了伊文几秒钟，妥协道：“好吧。你跟我来，不许乱讲话。”

　　伊文满口答应。

　　秦逐照推开虚掩的店门，一股浓郁呛人的熏香扑鼻而来。

　　进门便是一列展柜，柜里陈列着各种型号的水晶球。绕过展柜，屋内纵深处燃着火炉，一名老太太背对着他们。

　　“真难得在店里见到你，「世界」。”老太太忽然转过身，干瘪的嗓音吓了伊文一跳。“更难得见你带了朋友。灾厄的火焰，它会给你带来极大的麻烦——”

　　“这事与你无关。”秦逐照打断，“好了神婆，说正事。”

　　他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本黑灰封皮的厚书籍，书脊上四个烫金大字：《邪神之罪》。

　　秦逐照说：“它属于灵术院禁书区，却被放在高年级藏书区的书架上。”

　　“也许是哪位学生借出来后放错了位置。”神婆接过书籍。

　　“你从灵术院毕业才过去几年，我假定你的记忆还不至于衰退到这种程度。”秦逐照面无表情地说，“学生必须得到校长罗伊·塞沃巴克亲笔同意才能进入禁书区，并且只允许现场阅读，不得将书带离。从积灰程度看，它像是在错误的位置放了几十年。”

　　“我记得管理员利弗逊先生每周都会核对书目，还有一届又一届的学生，竟然没有人发现……确实有趣。”神婆喃喃道，将脸埋进书页，深深吸了一口气。

　　伊文好奇地打量着她的动作，但他记着秦逐照的警告，努力憋住嘴巴。

　　“……嗯？嗯。”神婆像是发现了什么，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有趣，真是有趣。它被设定成隐形，直到它被某个特定的人看见——非常巧妙的灵术，设下这个机关的人一定精于此道。”

　　问题在于，是谁想要秦逐照发现这本书？

　　神婆从展柜里拿出一颗中空的水晶球，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荷花布包，倒出一颗淡紫色的十二面骰。她念着含糊的咒文，深紫色雾气从骰子尖角冒出，释放着跟屋内熏香同源的甜到发腥的香气。

　　伊文似乎被香气呛到，捂着嘴憋红了脸。

　　神婆将十二面骰放进水晶球，倒扣在桌面。烧了大概有五分钟，紫色雾气在小球内扩散盘旋，逐渐凝成一个模糊的图案。

　　像是一个水滴状的挂饰，地摊上随处可见的普通款式，底部用花体字刻着两个波克斯字母，翻译成熟悉的地球语言则是：
　　K.H

　　“我只能算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去吧。”神婆把卜算球丢给秦逐照，“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K.H，像是一个人名的缩写。
　　秦逐照盯着卜算球中的图案，直到烟雾彻底消散。很遗憾神婆不能算得更精确，但至少有了一些调查的头绪。

　　他将《邪神之罪》收回挎包，示意伊文准备离开。

　　当两人即将退出店铺时，身后再次响起神婆干哑的嗓音：
　　“「世界」，红衣魔导失踪了，你听说了么？”

　　秦逐照脚步微顿。
　　他回头深深看了神婆一眼，随即平静地回答：“沙盒世界，每天都有人失踪。”

　　两人离开店铺。出了门，摆脱那满屋环绕的浓郁呛人的熏香，伊文像是解除了禁令，大口呼吸着空气。

　　“都说让你在门口等我。”秦逐照斜了他一眼。

　　“咳咳咳，我没事……所以那个神婆就是你朋友？她是个占卜师？那本书是怎么回事？是你昨天留校值日的时候偷偷带走的吗？红衣魔导又是谁？还有——”

　　“伊文，你的问题太多了。”

　　“——还有，为什么她叫你「世界」？”

　　秦逐照沉默片刻，岔开话题：“时候不早，我们回学校吧。晚上还要继续值日。”

　　“你要跟我一起？”伊文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可是，你不是骗高昱礼替你吗？”

　　“你更想跟高昱礼一起？”

　　“当然不！”伊文飞快地说。看得出灾兽内心十分喜悦，扬起的嘴角控制不住溢出了两颗火花，他连忙捂住嘴，心虚地眨眨眼。

　　秦逐照：“……”就这自控能力，他怎么敢放心让伊文跟高昱礼独处。

　　而且——他瞥了眼挎包中的《邪神之罪》——神秘的K.H究竟有何含义，也许图书馆里藏着更多的信息。

　　……

　　可惜秦逐照失算了。

　　本以为设置在《邪神之罪》上的灵术非常巧妙，设下机关的人绝非无名之辈，历史上一定有所记载。然而直到值日结束，他翻遍了近千年的著名灵术师名录，仍然没有找到哪一个人符合K.H的描述。

　　只能从别的途径另找线索。

　　灵术院的课程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今天上午的课程是神奇妖兽与狩猎指南·初级，这也是新人课程表上唯一在室外进行的课程。秦逐照不得不比往常提前半小时叫醒伊文，沿着路牌指引，来到湖对岸的森林教室。

　　森林教室模拟的是暗猎森林的环境，低矮的木藤栅栏圈出一块空地，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了天光，七彩蘑菇的荧光成了森林教室唯一的光源。

　　授课老师是一名矮人，名字又长又拗口，学生私底下都叫他独眼教授，据说是年轻时在一次狩猎过程中出了差错，被妖兽戳瞎了一只眼睛。独眼教授并不介意学生这样叫他——甚至还有些洋洋自得，因为“伤疤是战士的勋章！年轻的小鬼们！等到哪一天你们也像我一样满身伤痕，意味着你们成为了真正的战士！”

　　“说实话，我可不想像他那样满身伤疤。”高昱礼小声嘀咕。

　　“我听到你的话了，高昱礼先生！”独眼教授剩下的那只眼睛瞪得滚圆，“不想满身伤疤？在波克斯世界，这可由不得你！”

　　独眼教授举起手中的岩矿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灵术光华闪过，从天而降一个铁笼，笼里拴着一只黑漆漆的毛团子，竖长的耳朵和招牌的三瓣嘴暗示了毛团子的身份——“兔子？”刚被独眼教授说得有些紧张的高昱礼在见到毛团子真身的下一秒就绷不住笑起来。

　　【风渡黑毛兔·暗影形态（一阶）】
　　【种族：混沌妖兽】

　　“风渡黑毛兔！”独眼教授大吼，“这是风渡平原最庞大的妖兽群，只在夜晚出没，啃食村庄里的粮食和果树。被混沌污染后堕落为暗影黑毛兔，残虐嗜杀，极具攻击性。”

　　教室下方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大概是很难把眼前这只呆呆的黑毛兔子跟“极具攻击性”联系在一起。高昱礼更是笑得肩膀一抽一抽：“救命，要是哪天我被这蠢兔子咬伤，我都嫌丢人，可没脸称什么战士的勋章。”

　　“觉得好笑？觉得它没有威胁？”独眼教授不怀好意地举起法杖，挑开铁笼上的巨大铁锁。“那么……现在呢！”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铁链松动的脆响，刚刚还温顺呆萌的黑毛兔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嗖的一声窜出铁笼，甚至看不清它的四肢是如何落地奔跑，只觉得平地起疾风，眨眼那黑球就扑到了高昱礼眼前。

　　高昱礼脸上还挂着不以为然的嬉笑，根本没有反应。伊文似乎惊呼了一声，而秦逐照动作更快，反手将身下的木藤座椅摔向斜前方。

　　砸得很准，可预想中黑毛兔被木椅击飞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耳旁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切割声，木藤座椅霎时化作木屑，纷纷扬扬散落，黑毛兔咧开三瓣嘴，口中锋利的尖牙泛着银光。

　　“我去！这么凶！”高昱礼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子猛地后仰，连人带椅一屁股摔在地上，被木屑撒了满脸。

　　尖叫声慢了半拍响起，周围同学慌乱逃窜，显然没有人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跟绞肉机似的尖牙碰一碰硬度。黑毛兔扭过头，猩红的小眼睛牢牢锁定那个不自量力袭击它的人类。

　　秦逐照：“……”怎么又是他。

　　黑毛兔后腿一蹬，嘴巴以违反生理构造的方式张开180°，锯齿般的尖牙直指他的脖颈。

　　「厚土咒术之二·砂土盾墙」

　　独眼教授大吼一声，原地凭空升起一面土墙，隔在秦逐照跟黑毛兔之间。黑毛兔敏捷地在空中翻滚一周，双腿蹬在土墙上，借力轻盈落地。

　　「陷阱术·十纵连横」

　　两条壕沟呈十字形铺开，正好在黑毛兔脚下交汇，形成一个五米深坑。黑毛兔扑通一声摔进深坑，同时独眼教授甩出铁链，将黑毛兔重新栓起。

　　独眼教授喘着粗气，黑毛兔在他怀里疯狂挣扎，他用力把黑毛兔丢回铁笼，重重扣上铁锁。“年轻的小鬼给我听好喽！一个月后，在座所有人都必须杀死一只暗影黑毛兔，获得你们净化命盒所需要的洁净之光。”

　　底下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让我们猎杀这种怪物？怎么可能做得到。”

　　独眼教授重重跺了跺法杖，示意同学们安静。
　　“在这一个月里，我会教你们如何驯服和猎杀妖兽，保证每个人都成为猎兔高手！但谁要是还敢小瞧妖兽，也就不用再来上课了！”说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瞪了高昱礼一眼。

　　高昱礼鹌鹑似的缩起脖子，不敢再插话。

　　“现在打开课本，我们学习妖兽的基本分类……”

　　独眼教授的威吓显然起到了作用，剩下半堂课所有同学都安安分分，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课后作业，撰写一篇关于黑毛兔的狩猎论文，不得少于三张纸，下周课前上交。”

　　同学们愁云惨淡地合上课本，不知是因为这篇无从下笔的论文，还是因为他们未来将要狩猎黑毛兔的噩耗。

　　“下课！秦逐照同学，你留下。”

　　其他同学鱼贯离开森林教室，很快就只剩秦逐照和独眼教授两人。独眼教授抽出法杖，在关押黑毛兔的铁笼上敲了敲，小声嘀咕了一句咒文，铁笼轻盈地悬浮在半空。

　　“你的事情我都听林不染说了。”独眼教授粗声说，“这个周末，三年级学生有狩猎实践，你跟他们一起去。”

　　“不，教授，谢谢您的好意。”秦逐照不得不弯下腰才能跟独眼教授对视，“但我已经——”
　　“别想钻空子！”独眼教授瞪大眼睛，“三年级学生只是告诉你哪里能找到合适的目标，狩猎妖兽必须你自己动手！”

　　——但他已经有别的安排。秦逐照默默咽回了剩下半句话。矮人这种固执倔强的种族特性完全跟身高成反比，秦逐照在拒绝独眼教授需要耗费的嘴皮子功夫跟同行狩猎可能引发的麻烦事之间权衡片刻，果断选择了后者。

　　麻烦事总有办法解决，跟矮人唠嘴皮子的活儿他是这辈子都不会干第二次。

　　“当然，我明白，我会准时参加。”秦逐照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雀跃一点——很显然，他失败了。

　　但独眼教授仰头盯着看了他三秒，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小鬼，你刚才救人的反应很不错。相信我，你会顺利完成狩猎，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