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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问答 ...


  •   姜文听了孟慧的话,坐在公衍生面前,斟满茶盏,做尽地主之谊,然后直言:“我不会帮你。”

      公衍生笑:“话别说的那么绝。”

      姜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因为我读的那道密旨?你这样想未免太过天真。”

      公衍生摇头,“我从来不会想当然认为你会帮我,”他轻轻一笑,竟然带着一丝狡黠,“但你可以选择。”

      姜文双眼眯起:“我谁也不会帮,等明日誉王算卜过后,你的生死和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而且你如今在我府中,只要我一声令下,你根本无路可逃。趁我没改主意,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公衍生状似思考了一下,但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落下:“你可以这样做,甚至可以把我送到誉王面前,让他杀了我。”

      姜文心中觉得不对劲,但不知道他在耍什么,只能继续听下去。

      “但你不要忘了,在须扶城时,你几次三番阻拦,誉王现在尚且拉拢你,但你怎知他不会含恨在心?”

      “他看着不像心胸宽广之人,你要用全家性命去赌吗?”

      公衍生看着他的眼睛:“你赌得起吗?”

      他在异世孤身一人,自然可以舍弃一切去赌个身死道消,一睁眼仍然是自己的世界。

      但姜文不可以,他的妻子、女儿都是软肋,想让他舍弃,根本是天方夜谭。

      “或许你还有一条路能走,”公衍生的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声音变得很轻,“换而言之,你舍得让姜和入宫吗?”

      姜文神色一变。

      联姻投诚,自古有之,可要是落在他身上,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公衍生粲然一笑:“自然,这是姜家的家事,如何选择我不能干预。”

      但他们谁都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自他进来后,不管他说的是对是错,姜文都只有接受的份,公衍生根本不可能给他反应的时间。

      “天还未亮,你还有思考的时间。”公衍生虽这样说着,却是同样为姜文斟满一盏茶水。

      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隔绝出一道屏障,但很快消散,只有丝丝缕缕的白烟漂浮在空中。

      “至于诚意,高官、厚禄,以及后辈前程我都可以给你。”公衍生抬起茶盏,递到姜文面前,说出自己最后的筹码。

      “我也能让萧衍,以帝王之身下葬。”

      姜文盯着那一小片水茶水,良久,在公衍生含着笑意的目光中,接了过来。

      另一盏茶端起,公衍生与他轻轻一碰,低头轻抿一口。

      罗柯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中郁气翻涌,对方冒名顶替皇家血脉,还要即位为帝,他又想起那具只有腐肉白骨的尸体,手越攥越紧。

      “适时当个糊涂鬼,也没什么不好的。”

      孟慧的话在这一刻在他脑中回荡,他这才明白,夫人想的比他更远更多。

      罢了,糊涂就糊涂些吧。

      如此想着,仰头饮尽。

      既然确定要合作了,那就一刻也不能耽搁,没有人看着太子宫,几位大臣各自做着准备,姜文直接调动禁军行事,公衍生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抬头。

      天幕如泼墨,星辰闪烁,从未见过的景色,以后年年相见,或者只有今天。

      “带我去见个人,”公衍生轻声,侧过头看姜文,“带我去地牢。”

      他从前听说过地牢环境阴暗湿冷,虫子、老鼠、蛇都十分常见,也想过罗柯会遭遇什么,但一见他,顿时什么都忘了,立刻让人开了门。

      地面冰冷,踩上去几乎没什么声响,月色、火光都被黑暗吞噬,坐在深处的人却缓缓抬头。

      公衍生低着身子靠近,“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罗柯神色虚弱,迟疑道:“你……”

      “我没事。”

      “……都是小伤。”

      押送他的禁军对他还算客气,但进了这里,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公衍生听了,却是直接抓着他的手,“这也是小伤?”

      宽厚的手掌被一道笔直的伤口劈开,深可见骨,脓血未干,见之触目惊心。

      这是救公衍生时留下的。

      “和你相比,此言不假。”

      罗柯整个身体都被隐在黑暗中,但公衍生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一遍又一遍,仿佛在确认什么。

      “我以为你真的会死,好在巫仙和姒娇的能力不错……”

      他本以为公衍生没救了,药石无医,就算二人共同救治,他心中也没有报希望。

      眼睁睁看着公衍生的血浸透一片泥土,他的鞋尖抿了一点红湿,指尖、手掌、臂膀都在颤抖。

      他当时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要是没有犹豫,而是早点带着他离开,或许就不会闹出人命。

      好在,好在,他终于活了过来。

      回都城的路上,他离公衍生很远,但只要不是天人永隔,他总有再站到他身边的时候。

      比如现在,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拳距离,罗柯看到公衍生身上的衣服,又看看他被梳得整齐的发,最后落在他的颈间,一丝尚未擦去的血。

      “杀人了?”

      公衍生顿了一下,“嗯。”

      “害怕吗?”

      他摇头。

      罗柯笑,“这就好。要是下不了手,可没有第二个人会放你一命了。”

      公衍生也笑,可一想到接下来的事,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权利倾轧,人心世故,不是简单说说就可以的,他没有自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只是用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尝试,也是第三次豪赌。

      他搭上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各位大臣,以及姜文全家性命。

      或哄或骗,或欺或瞒,或威逼或利诱,总之要拉更多的人上他这条贼船。

      盟友多了,敌人就少。

      自己人越多,自己越安全。

      罗柯见他沉默,生出逗弄之心:“今时不同往日,我还直呼你的名字,是不是太不敬了。”

      这样说着,将几个字在齿间吐露:“是殿下?还是陛下?”

      话说出来,公衍生反倒蹙眉:“你分明知道实情,何必拿来取笑我。”

      地牢中响起一声叹息。

      “你因我受无妄之灾,我不能视而不见。如今还差一步,等到明日,我或许就能救你出来。”但更多的可能是再也见不到面。

      他借着姜文的势来见罗柯,可姜文却不会让他把罗柯救出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但他有个问题,自从醒来后就一直在心头萦绕,这也是他来此的目的。

      罗柯似乎意识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目光从公衍生脸上移开,看着地面,声音低沉:“不害怕吗?”

      公衍生说:“我已经把最难的路走完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害怕的事了。”

      “你……”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可很快被打断。

      “后面的事我帮不上忙,但有个东西可以当做谢礼赠给你。”

      公衍生正疑惑间,就见罗柯抬起手将嘴唇覆在手掌裂口处,上下牙齿张合,将血痂尽数撕下,鲜血流出,粘在他的嘴唇、脸颊上。

      他拉过公衍生的手,用力握紧。

      掌心被温热的血填满,仿佛在握一颗心脏。

      “这是什么?”

      罗柯笑,“仙人庇佑,你会平安无事的。”

      公衍生也笑,“我又不信这些。”可手又不放开,等着血从掌缝间缓缓滴落时,罗柯才渐渐垂下手。

      罗柯低眼,“一点心意,你不喜欢,似乎也没有办法了。”

      公衍生低头盯着掌心,一道鲜红的痕迹从手腕蔓延到指根,隐隐扩散成一片。

      ……仙人庇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吧。

      可他又想起须扶城那些百姓,否定了这个想法,也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他现在不就是如此吗。

      这样想着,手指蜷曲,受了这份礼。

      “你那天……”公衍生又问,掌心的温度翻滚起来,目光从一片血渍转移到罗柯的衣襟上,却怎么也问出来了。

      要质疑吗?有必要吗?会不会是他疑心病他严重了?会不会只是他的错觉?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罗柯在看他,盯着他躲闪的眼睛,手指在摩挲,他也在沉默。

      公衍生“哗”地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你暂且忍耐,我很快回来。”公衍生还是放弃了,或许真的没有意义,哪怕真如他所想的,难道他就会任由罗柯在这里自生自灭?

      “公衍生。”

      罗柯看着他停下的背影道:“萧衍的尸体是我偷走的,我那天只是想把他送回去,以为这样,他们就不会逼迫你了,可惜我并非全知全能。你若是怨我,我也别无二话。”

      “……谢谢。”

      公衍生快步离开。

      这就够了,只要罗柯能跟他解释明白,只要能证明他的猜想是错的,那么其他的,他也没必要太在乎。

      这就够了,他没必要太在乎。

      当第一缕曙光照亮信宫前的石阶,一群人皆在宫内等候着,太卜面前放置着一尊青铜案,四角皆跪一小人,弯腰托举着一张青铜板,中央空缺,串着一只龟壳,下方火舌舔舐,灼热感令太卜额头不断冒汗。

      “结果还没出来吗?”誉王一直站在他身边,焦急地问。

      “快了。”太卜擦去汗水,咽了咽唾沫,目光紧紧盯着龟壳,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誉王的手,生怕给他来一剑。

      这不是誉王第一次问了,长时间的消耗让他身体有些受不住,秋露未干,身上的衣服添了一层又一层,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可不能亲眼看着结果出现,他又不甘心。

      他的好二哥,也就是先帝当年弑兄上位,他只差一点点就能取而代之,结果二哥在明知他身患寒症的情况,将他的封地改为誉州那等苦寒之地。

      若不是他憋着一口气撑了十七年,等先帝死去,太子又未长成,自己终于迎来了机会。

      只差个名正言顺,他就可以即位。

      在场的大臣并不是全然支持他的,亲卫部下虽有,可也不能把不认同他的都杀个精光,这样只会引起众怒,反而对他不利,所以只能让神明来决定一切。

      各氏族中出来一人在此观望,表示默许就可以了,誉王将他们一个个记住,心里打着算盘。

      虽然他现在动不了,但等他即位,一个个清算过去就是了,如此一想心里便畅快许多。

      “咔嚓——”

      龟壳有被烧裂的趋势,太卜目不转睛,黑色缺口一点点扩散蔓延,他口中喃喃,心中推演、手下测算,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宫殿的门似乎被大开了,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但太卜将其完全忽略,只是眼球不断转动,龟壳上裂纹的意义渐渐明了,他忽然大笑,不顾龟壳滚烫,双手捧起大喊:“吉,是吉!”

      可一起身,却傻了眼,却见一身素白孝衣的太子站在他面前,手中握着一把剑,目光落在他被烫得通红的手上,举起剑将龟壳一劈为二,接着又把剑尖抵在他喉咙,一边用力,一边向上滑动。

      动作很慢,充满威胁的意味,太卜身上瞬间冒出冷汗,一动也不敢动。

      公衍生居高临下,垂着眼打量他,问:“再说一遍,你卜算的结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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