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星辰》婆娑树下

3、第三章

　　两人抵达丽华苑之后，先去了物业办公室。
　　物业经理把两人迎进休息室，又是倒茶又是道歉：“两位警官，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们第一次出现员工盗窃这种事，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但是，可不可以请警官保密，不要对我们的业主宣告，否则，我们的工作……”
　　李晋扬手打断他：“吴经理是吧，我们来不是为了这个事，问你点别的情况，电梯里的这两个人你能认出来是谁吗？”李晋说着递过去自己的手机。
　　吴华端详了两眼，就说道：“认识认识，这是16楼的业主阿姨，瘦一点这个是1601的业主王雅兰王阿姨，胖一点的是1602的李菊李阿姨！”
　　“认识就好办了！”李晋笑着拍拍吴华的肩，说，“跟我们仔细说说这两家的情况！”
　　“啊？要说哪方面？他们跟12楼的事有关系？”吴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你别打听。你就告诉我们这两家都住着谁，都是做什么的。”
　　“行！”吴华不敢再问，三言两语就交待清楚了。
　　1601住着王雅兰和她的女儿苏柠，王雅兰今年53岁，女儿28岁，是一个律师。1602住着一对夫妻张强和李菊，今年分别55岁、52岁。这对夫妻跟王雅兰三人都是南川市制糖厂的退休员工。
　　李晋又调出一张照片，问道：“吴经理，那这个人，你能认出是谁吗？”
　　吴华睁大眼睛看了又看，苦笑着摇摇头。
　　“你之前不是说看背影都能认出哪个业主吗？”陈哲戏谑地问道，“刚才不就没看脸也认出了16楼的业主？”
　　“警官，这不一样！”吴华急急地辩解，说，“这些都是二十几年的老业主了，这个照片，捂得这么严实，高矮胖瘦鼻子眼睛都不清楚，谁看得出来啊！”
　　两人离开物业之后，先造访了1602。
　　“警官，我跟你们说，昨天肯定是小江的鬼魂按的电梯！”李菊一脸神秘且肯定地说。
　　“喔？李阿姨，你把昨天的情形仔细地跟我说说！”李晋配合地接话。
　　“我们上电梯就只按了1楼，可是电梯无缘无故在12楼停了，没人在外面，王姐还跟我说可能是老蔡不耐烦就先自己下楼了，我昨天下午问了老蔡，他昨天六点半才起床的，肯定不是他，那还能是谁，肯定是小江喽，我昨天就觉得阴森森的，肯定是小江冤魂不散，跟着我们……”
　　眼见李菊要跑题，李晋赶紧往回拉，问道：“阿姨，那你昨天在12楼有没有听到或见到什么？”
　　“听到或见到什么？”李菊费力地思考，说，“好像楼梯间有‘噔噔噔’的声音。”
　　李晋递过自己的手机，问道：“有见到过这个人吗？”
　　“没有！”李菊看了两眼，摇头，说，“这谁啊？住我们这一栋吗？捂成这样哪里看得出来哦！”
　　“对了，阿姨，你昨天为什么这么早就出门了，平时也是这个点吗？”
　　“平时没那么早，昨天是为了逛早市，这不王姐的女儿昨天出差回来，王姐就想做小龙虾，谁知道啊，怪吓人的，警官，我总觉得有一股冷风跟着我，从昨天电梯里就开始了，你说会不会……”
　　面对着神神叨叨的李菊，李晋不敢再问下去了，两人赶紧告辞，按响了1601的门铃。
　　门铃响起，是苏柠开的门。
　　面对两个陌生的面孔，苏柠蹙着眉问：“你们找谁？”
　　李晋在陈哲的示意下亮出证件，说道：“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关于昨天你们楼栋12楼的命案，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王雅兰女士。”
　　“命案？”苏柠在知道对方是警察之后也没有立刻放他们进门，而是面带警惕地问，“12楼的命案我听说了，我不认为我母亲跟案件有什么关联。”
　　“你是苏律师吧？放心，我们只是觉得阿姨可能是某些线索的目击者，想问一下当时的情况。”李晋一边说着，一边想，律师果然就是磨叽，李菊什么都没问就放他们进门了。
　　“柠柠，是谁啊，你怎么堵门口啊？”王雅兰从卧室出来，疑惑地问。
　　“两位警官，请进。”苏柠神色淡淡。
　　两人在沙发坐定，道明来意，李晋便开始发问：“王阿姨，昨天电梯停在12楼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
　　苏柠给两人倒了一杯茶，顺势在王雅兰身边坐下。
　　王雅兰摇头，说：“看倒是没看到什么，电梯停下来，外面根本就没人，但是隐约听到楼梯间有‘噔噔噔’的声音，我以为是老蔡跑步下楼了。”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李晋引导地发问。
　　“因为老蔡喜欢晨跑啊，我把电梯按上来的时候，等了李菊两三分钟吧，我以为老蔡见电梯在16楼不动，懒得等了，就自己跑下去了。”
　　“那这个人你有印象吗？”李晋指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问道。
　　“警官，这，脸都捂住了，哎哟，捂成这样我认不出来啊！”王雅兰惊呼。
　　苏柠好奇地瞟了一眼，心中一哂，这种照片让人辨认，亏这两位警察想得出来，不过这套衣服有点眼熟啊，哪个牌子来着……
　　“阿姨平时都这么早出门的吗？”李晋又问道。
　　“没有，这不是昨天我女儿出差回来，就想着赶早市买点她爱吃的。”
　　两人从丽华苑出来已经暮色沉沉。
　　陈哲在副驾上闭目眼神，说道：“说说吧，你什么想法？”
　　李晋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两个人的口供一致，看来她们确实没有看到嫌疑人。”
　　陈哲闭着眼睛“唔”了一声，以示赞同。
　　“头儿，那接下去怎么查？”
　　“看赵杰那边有没有突破。”陈哲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补充道，“万倩倩说江子豪是个赌鬼，而且是个穷赌鬼，离婚的时候都要讹前妻一笔，但是程立三看到他家里上周有大量现金，所以他到底是给钱还是收钱？”
　　“是哦！”李晋眼睛一亮，说，“我马上去查一查他的银行流水。”
　　两人回到办公室，赵杰第一口泡面刚好入口。
　　“呐，笔录在这儿，你们自己看吧，先让我对付两口。”赵杰说完这句，就埋头呼呼吃面。
　　李晋放下包，从抽屉里扒拉出一个面包，三两下吃完就转身出去了。
　　“诶，去哪儿！”赵杰嘴里含着面条问道。
　　“经侦科！”
　　陈哲捡起赵杰桌上的笔录，细细看完。
　　“喜欢追女生？”陈哲从笔录中抬起头来。
　　“是！”赵杰囫囵吞下最后一口泡面，又塞了一个面包，才开始说，“我们走访了他公司总部和他最近负责的工地，关于他这个人，得到的评价是工作能力出众，但人很油腻。据说自从他离婚之后，这四年，他一共追过公司七个女生，七个诶！当然了，无一例外，都没追上。”
　　“这是名单？”陈哲举起一张写着名字的纸。
　　“嘿嘿！”赵杰得意地一笑，说，“这是我多方打听得来的名单。而且我多了个心眼，问了一下这些姑娘的共同点，你猜，是什么？”
　　陈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有钱！”
　　“Bingo!”赵杰兴奋地跟陈哲击了一下掌，说，“头儿，你说，这个江子豪是不是真像我想的那样，想捞这些女孩的钱，来还他的赌债？”
　　“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查出了江子豪的死因，凶手的动机还没找到。如果他的目的真是这些女孩的钱，那动机不就出来了？”
　　“七个都查啊？”赵杰惆怅地接过陈哲递过来的名单。
　　“我帮你缩小下范围，你去经侦科找李晋，他在查江子豪的银行流水，你让他再查查这七个人里，有没有大笔的转账或取现记录。”
　　夜幕低垂，公安局里仍有人在埋头办案。这个城市里到处是陷入梦乡的人，一对母女除外。
　　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内，紧闭的门窗，昏暗的灯光，一个50岁左右的妇女，在客厅的地板上蜷曲着，她想伸手抓住离自己几步之遥的那个人，她精描细绘的妆容此刻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显得分外扭曲和可怖，她先是愤怒，咒骂，而后开始惶恐，她终于害怕了，她想祈求，想悔过，但是来不及了，她没能坚持太久，最后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彻底不动了，脸上最后的表情大概是不甘和气愤。
　　一名年轻女子在她身边抱膝坐下，棕色的头发披在肩头，她轻轻呓语：“妈妈，你是痛苦吗，你也知道痛苦吗？好了，解脱了，我们都解脱了！”她就那样坐着，很久很久都一动不动，只有无神的目光投向无边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