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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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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内,吴歌很平静地坐着,她的手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对付最后一个人,她并没有戴手套。
审讯室外,陈哲等来了赵杰的电话:“头儿,抢救无效,医生宣布死亡。”
陈哲和李晋推门而入,吴歌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冯生昆死了。”
吴歌没想到李晋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无所谓地轻扯嘴角,说:“我知道他必死无疑,我下的手,我当然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是吗?”吴歌笑了,那笑像是嘲讽,她说道,“因为我没有解决办法了呀。我能怎么办?报警吗?怎么报警?他们说我弟弟是自杀,说我妈妈是失足落水,可我知道不是,他们死于谋杀!”
“胡说!我查过记录,你弟弟确实是自杀,你妈妈落水当时也有人跳下去救援!”李晋驳斥道。
吴歌不说话,只是盯着李晋的眼睛,盯得李晋开始有点发毛的时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怎么不是谋杀?冯生昆的仗势欺人、徐鑫和汪小宝的谩骂侮辱、还有那些不分黑白只知道看热闹的人,他们一起造了一把刀,那把刀扎进了我弟弟的心脏。无数双只会在键盘上造谣生事的手,把我妈妈推进了水里。这些证据,我看到了,我记住了,可是法律不认,警察不认,那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自己认啊!我认啊!”最后几个字,吴歌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我筹划了半年,等了半年才等到对徐鑫下手的机会,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查到我,我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争取时间来完成我的计划,不能让你们阻挠我!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帮我,哈哈哈……”吴歌笑着,流着眼泪,“汪小宝恨不得一天八百条微博,一日三餐包括几点上厕所都想告诉别人,他每天什么状态,几点在哪儿,我都不用费力去查,等着他告诉我。解决了他,我就可以送冯生昆去见阎罗!”
“那你呢?”李晋忍不住问道,“杀了他们,你妈妈你弟弟也不会活过来,但是你呢,你想过你自己吗?”
吴歌低头沉默了,就在李晋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突然抬头看着李晋,眼中都是泪水,哽咽道:“警官,你知道吗,他们不记得他了!他们害死了他,可是他们转头就忘了!他们怎么可以忘了!潇潇为什么那么傻?这些人都不记得他啊,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傻啊……”
李晋没能回答吴歌,没有人能回答吴歌,她的控诉回荡在审讯室,回荡在过去四年无数个折磨她的日日夜夜。自杀伤害的永远是爱自己的人,对加害者而言却是无关痛痒。
苏柠把一个手提行李袋扔在后座,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副驾上已经端坐着王雅兰,车辆缓缓滑出地库。
“怎么突然想起回老家?是谁要结婚?”苏柠打着呵欠问道。昨天加班太晚,她到家时王雅兰已经睡了,今天一大早就被她的母亲大人薅起床,说要回老家一趟。她母亲口中的老家特指她父亲生长的地方,她父亲来自南川市芜水县下面的一个小山村,在她父亲去世之后,母女俩也就回去过三四次,基本都是因为她父亲的堂兄弟要娶媳嫁女。
王雅兰在腿上铺开一张餐巾纸,一边剥鸡蛋一边说:“你还记得你爸爸的四堂弟的儿子吗,六年前考上咱们南川市一中那个,那个时候你在北京念书,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人家算是你的堂弟……”说着就剥好了一个鸡蛋,转手塞进苏柠的嘴里。
“唔……”苏柠干嚼几口,咽下去,“有印象,他怎么了,辍学早婚?”
“辍什么学!今年高考了,这不早两天收到录取通知书,说是被北航录取了,昨天你四堂婶打电话,说今天摆升学宴呢!”王雅兰给了苏柠一个白眼。
“呵,那四堂叔可有得吹了,他这个人没事都得蹦跶两下,这下不得嘚瑟上天!”
“你这孩子!”王雅兰想了想,确实如此,忍不住笑了,“知道你不待见他,回头你吃了中饭就先走,我去你五婶那住一晚!”
苏柠确实不待见她这个所谓的四堂叔,为人尖酸刻薄,整天都在村子里搬弄是非,恨人有笑人无,连带着她对这个堂弟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六年前,她在念研一,这个堂弟小升初考上了南川市一中,当年村子里不止他,还有一个小孩也考上了。南川市一中是他们市的重点中学,苏柠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一中初中部校内排名前50%的学生可以直升高中部,而高中部排名前30%的学生基本稳冲985、211。在南川市民的认知里,初中能考上一中,就等于半只脚迈进了重点大学的门槛。一中每年在各县招收的生源有限,村里一下有两个孩子考上,在当时可是大喜事。开学之际,村支书亲自把他们送来市里,还在苏柠家吃了一顿饭。
她对那天印象挺深的,逛街回来,母亲在厨房忙碌,所谓的堂叔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村支书大放厥词,说他儿子以后肯定比苏柠更有出息,当时的苏柠是全村唯一一个985大学生,堂弟旁若无人地在一边吃零食看电视,那个孩子坐在沙发角落,半低着头,不知所措。苏柠中学时期读的第一本小说就是《平凡的世界》,那个少年身上流露出的沉默的倔强一下就触动了苏柠,于是她把他带去书房,跟他说不想看电视的话吃饭前都可以待在这。她一直记得,那个少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看到一墙的书时,有光。
不知道他考的怎么样,同村,是不是也可以打听一下?苏柠这么想着,清了清嗓子,说:“妈妈,你记不记得……”
“哎哟,阿梅!柠柠,停车!”王雅兰摇下车窗,大声招呼:“阿梅,快上车!”
王雅兰也不等对方反应,自己解了安全带下车,不到一分钟,往后座塞了两个人,自己再麻溜地回到副驾,一气呵成地发出指令:“柠柠,开车,叫人,这是你五婶,这是你奶奶表妹的女儿,你应该叫三表姨。”
苏柠乖乖叫了人,随后就没有她说话的空间了。车厢洋溢着她母亲大人和婶婶姨姨的欢声笑语。
热闹的酒席上,苏柠挺佩服她母亲大人的社交能力,即使不常回老家,也丝毫不耽误她跟这个姑那个婶的唠嗑,什么八卦家常,随口就能接上。苏柠默默地喝着餐前饮料,练习观察能力。
左边这桌的爷爷,还没上菜,已经喝上头了。右边这桌的两个奶奶唾沫横飞,不知道是哪家身败名裂。她堂叔喜气洋洋地四处招呼着,递烟倒酒,堂弟跟在他后面,看那表情,应该是被迫营业,突然,堂叔跑向门口拉住了一个人,应该是一对路过他家门口的夫妻,他拉着那个丈夫的手,隔着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看到他说两句就指一下堂弟,手舞足蹈,眉飞色舞,那对夫妻看向堂弟,苏柠看到堂弟脸上闪过不自在,然后转身上楼了,堂叔急了,在后面喊他,也松了抓住别人的手,那对夫妻默默离开了。
“不厚道!何必扎人肺管子!呸!”苏柠的左手边坐着她母亲大人,右手边坐着她母亲最要好的妯娌,她的五婶,刚才这声“呸”就来自她五婶。
“五婶,刚才路过的是谁啊,怎么不进来吃席?”苏柠着实好奇。
“他们跟我们隔房,但是论辈分也是跟你堂叔同辈,他们的儿子跟你同辈,你们这一辈的名字从草从木,你看你叫苏柠,你堂弟叫苏茂,他俩有个儿子叫□□。”
对,□□,苏柠想起来了,那个少年叫□□。五婶刚才说扎肺管子,难道……
“□□也是今年高考吧?”苏柠试探着开口,难道是考得不好?
“唉……”五婶叹了一口气,满脸可惜,说,“也是,你不回村子,肯定不知道,□□三年前就死了,多好的孩子啊,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读书也争气,结果还没中考呢,就自杀了,他们夫妻俩可怜呐……”
苏柠只感觉“嗡”地一下,脑子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