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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挚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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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师父她……”任湘湘从没有想到,祈灵山六宫仙之一的术卉心会有这样的过去。
她一直为妖医治,原以为曾经欠了妖的恩情,谁想竟是如此?
“师父从来没有提起过……从来没有……”任湘湘喃喃。
“那是她的心病。”拂漪怅然若失。
或许连术卉心自己也料想不到,自己会走到今天。
她苦笑一声。
水不允问:“所以你的眼睛……”
“嗯。”术卉心点了点头,“我原本体质就弱,那时被烟熏瞎了。”
最后的光明,定格在了惨痛的记忆。
那时的她昏迷了很久,一度以为会死去,连救他们回来的廖万川都想放弃她。
是阿容哥苦苦哀求,最后到处找方法,才把她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廖万川?!”水不允听着这个名字就牙痒,只可惜那老东西死得太早,不然非得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好人,因为被他所救的人,都有相同的经历……”
术卉心缓缓道。
“吃、吃吧,你放心,有我在,不害怕啊……”
少年把仅有的能吃的食物留给了小姑娘,而他和其他人一样吃妖怪肉。
“你们记得,你们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那些可恶的妖,他们杀了我们的家人,毁了我们的家园,我们要报仇!”
她记得一个义愤填膺的妖师声音。
原来这里所有人都被妖所害,所以他们恨妖,为了报仇可以付出一切。
“这孩子太弱,恐怕承受不住,留着也没什么用啊!”
她听到一个无奈叹息,紧跟着,少年忙道:“我可以,我替她来做,我受得了,只要我能撑下去,你们就不能把她丢出去!”
“你?”声音带着质疑。
她摸向少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阿容哥,做什么?我也可以,我真的可以,我也要报仇!”
“小心儿乖,你还太小,等你长大再说。”
她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手心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不要阿容哥,你要去哪里?你要做什么?我可以、我也可以!”
术卉心说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一阵刺痛,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水不允没有催她,而是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另一边,任湘湘恍然记起廖万川的曾利用妖攻击村庄和商队,制造妖与人的冲突,以便于他研制妖蛊。
妖蛊的宿主只能是人,可是被寄宿的人全都死状凄惨。
“毕竟是人身,哪里承受得起妖蛊,挺过最长时间的也不过一个月,死前身上连一块好的皮肤都没有,内脏也全被妖蛊啃食,应该是生生疼死的。”拂漪解释。
任湘湘点头,她从典籍以及阳殿那里也了解不少,所以廖万川还没来得及成功便已经东窗事发,最后自焚而亡。
“那我师父她……”
术卉心深吸一口气,她能明显感觉到水不允身上的怒气越来越强,她滑着轮椅,来到他身边,轻轻抓住他的手。
“都过去了。”
水不允一愣,“你、哎……怎么还让你来安慰我?我只是、只是……”
“我是自愿的,为了替阿容哥分担痛苦,自愿接受妖蛊。”术卉心淡淡地说,“只是没想到,阿容哥他……”
他没能撑下来,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体内其实也有一个妖蛊,他们让她将尸体焚烧后掩埋。
她舍不得,所以只是将他掩埋。
妖蛊不会死,那时她心想,万一阿容哥活过来呢?他会活过来的吧!
后来,无依无靠的她被允许在阳殿生活,因为妖蛊之故,她每天如履薄冰,潜心研究炼妖术,最后成为一名炼妖老,离开祈灵山。
那时的她无数次想过复仇,想过用妖蛊摧毁一切,想过让整个祈灵山陪葬。
直到遇见水不允。
“谢谢你,不允。”术卉心忽然道:“如果没有你,我恐怕也活不了这么久。”
“你别给我说这些!”水不允突然暴躁了起来,“我不想听你这些跟遗言一样的话!我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你!”
术卉心手一僵。
既然说破,水不允也决心不再装下去了,拉着术卉心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听见了吗?我喜欢你!我不管祈灵山的祸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总之我不准你去管闲事,这跟你完全没关系,你不欠他们什么,你欠我的!你——”
“我是妖蛊,是妖的克星,喜欢我,你就会死。”术卉心缓缓道。
水不允气急,越发用力抓着术卉心的手,“你要我死,我就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捡回来的。”
“你们花妖,都是这么一根筋吗?”术卉心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谁想水不允硬是不松开。
“一根筋你还捡这么多回来,还不是你自找的!”水不允心跳如鼓,低头轻轻碰了一下术卉心的额头,术卉心当即停止挣扎。
“算我求你。”
术卉心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仿佛回到那日在谪仙镇时偶然遇到一株生了灵智的水仙花,扎在一堆花花草草中格外显眼。
“老板,我要这株水仙花。”
另一边,任湘湘终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敢情这次复活的妖蛊,竟然是师父自幼相识,名叫忘容枯。
只是作为蛊王的忘容枯还没有完全复活,需要子蛊给他提供妖丹,加速他的恢复。
所以师父根本没办法帮他们,也不能这么做。
以她对师父的认识,师父就算死,也不会站在蛊王的对立面。
所以师父才会说只有她能做到,只有她可以杀死蛊王。
这么说来,师父知道如何对付妖蛊。
任湘湘一时激动,刚打算去找术卉心问清楚,结果走出两步,又停在了原地。
她要对付的是师父此生挚爱啊!
“你不该动摇。”拂漪在她身后淡淡说道:“她比你更清楚到底该怎么做,不然也不会对你说那些,她是希望你能彻底结束这一切。”
彻底……结束……
任湘湘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
蛊郎的死让吞狞湾一带夷为平地,等到寇槐和何闻闻冒着大雨,互损着对方,好不容易赶来时,眼前一片狼藉。
暴雨冲刷着地面,嘈杂的根本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阿虫,你快去找找看!”寇槐扯着喉咙大喊,雨水打湿了他的脸。
何闻闻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吃力地环视四周。
难道都死了?这话他不敢说。
忽然,寇槐重重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大吼,“找到了!快来帮忙!”
何闻闻被他吼的耳朵嗡的一声,刚想骂回去,雨幕中,射流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射流影紧紧抱着任枫红,还有气息,只不过任枫红已经……
“分不开怎么办?”寇槐试图掰开射流影的手,谁想射流影即便昏迷,依旧死死抱着任枫红。
何闻闻匆忙赶来看着眼前一切,忽然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师叔,他已经死了,你松开,我们带你回去,不然你也……师叔!”寇槐在射流影耳边大喊。
“没用的。”何闻闻对他喊道。
寇槐急道:“那怎么办?”
“师叔。”何闻闻半跪在射流影身边,看着她悲痛到极致的苍白脸颊,轻声道:“你松开,我们把你们两个都带回去,一定让你醒来第一眼看到他,你相信我们,师叔。”
滂沱大雨,电闪雷鸣,不知道在诉说着谁的不公。
就在何闻闻说完后,寇槐再度试着掰开射流影的手,这一次,手竟然真的松了开。
寇槐惊得睁大眼睛,“可以啊!何师弟,这样,我背师叔,你负责任叔。”
说完,立马把射流影扛在背上,飞快地跑了。
何闻闻黑着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同样迅速背起任枫红,快速消失在了林中。
好在是蛊郎身亡,没了蜻蜓爪的骚扰,一路上两人没遇到什么麻烦,让他们顺利进入崇山峻岭的险峰峦。
这地方易守难攻,阳殿的人大多都在此处暂时安顿了下来,但也有不少固执的人还留守在原来的阳殿,时不时送信过来,汇报延石岭那边的情况。
射流影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任枫红的死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好消息是,妖蛊并非没有弱点,照样可杀。
但靠强杀还是损失太大,况且以任枫红的强悍程度也赔上了性命,祈灵山能有几个任枫红?这样看来,妖蛊实力还是太过强大,何况还只是子蛊,并非蛊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床上。
床上的女人眼皮微微动了动,脑海中浮现一幅幅曾经的画面,最后定格在雨幕中,任枫红冰冷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泪水顺着眼眶无声滑下。
“师父、师叔、师叔醒了!”寇槐一口气冲进寇奇宇屋中。
“他在哪里?”射流影神色平静地问刚进入院中的何闻闻。
何闻闻心底咯噔一下,目光移向隔壁。
没有人敢擅自处理任枫红的尸体,所以一直将尸体放在射流影隔壁的屋子。
“谢谢。”
这一声谢,让一向冷漠的何闻闻突然心口一疼。
那是怎样绝望无助的目光,拼尽全力地隐藏在平静之下。
“枫红……”
射流影轻轻攥着任枫红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
为什么这么冷。
眼泪肆无忌惮,但她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我后悔了,枫红。
我真的后悔了……可是一切都迟了……我后悔了、我……
“射流影她——”
“师姐!”
寇奇宇和览风光同时赶来,院中只有何闻闻。
何闻闻看着那扇门,摇了摇头。
屋门打开,射流影抱着任枫红走了出来,她依旧神色平静,只是眼圈有些发红。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